驸马府。
午后的阳光踊跃地窜入，房内顿时亮堂起来。洛平川扶着推开的门，目光在屋子里搜寻着岚的影子。这次回来，管家已将岚有身孕的事告诉给他了。
“你回来了。”岚脸上照着冰霜，从里屋中慢慢踱出来。此时她的腹部已有了明显的隆起。洛平川嬉皮笑脸地问：“几个月了？”
“几个月了，你难道还算不出？”
“我怎么会知道？”洛平川仍然笑着，上前搀岚在椅子上坐下。她轻笑了一声，“我倒可以给你一点提示。你上次离家是在两个多月以前，你算算，这孩子该怀多久了？”
“三个月？”
“呵，你上次回答兴许就对了。可是那时候，你不等我告诉你，你就走了。到如今，这是第五个月了。”岚唇角有些苦涩，她不再像以往那样爱发脾气。自从怀了孩子，性格自然而然地沉静了许多，只是想到婚后生活，仍然满心惆怅：母亲，难道女儿真的选错了？
洛平川收敛了笑意，慢慢转过她的脸：“你父皇委我以重任，我也不好叫他失望。”
“是啊，在你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高于我的，你可以叫我无数次的失望，对不对？”岚掰开他的手，“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洛平川，今日我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她对视着他，对方眼睛里有太多的莫测，她紧紧地盯着，不想再被他瞒天过海。
洛平川艰难地面对着岚，在她犀利的眼神下，他忽然觉得无所遁形，似乎无法从容应对。他勉强微笑，让目光充满勇气地迎接她的注视，“公主的话是不是太多余了。”
“一点儿也不多余，请你老实的回答我！”
“我怎么会不爱呢？”
“那么你口中的爱，对我有几分真？是否跟你对那些烟花女子一样？”
“公主这样问，不嫌有失身份？”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我早就低到泥土里去了。只是你恐怕不知道，我到底是在为谁自贬身份！如果我不是公主，你或许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你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你不缺女人！”岚克制自己保持镇定，望着他，鼻子酸酸的。可她再一次在洛平川脸上看到了“无理取闹”。他又当她是无理取闹！
“也许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她慢慢将他心里的话说出来，“谢谢你愿意娶这样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让骄傲的你受她的气，实在太委屈了。”
可是你知不知道刁蛮的公主也是有感情的，也是会受伤的。她再任性，也不会蛮横无理、无所顾忌的使性子。并且，她现在愿意为你生儿育女。要是她真的无理取闹，你哪里还会是驸马，还会是突击将军呢？
岚站起身，“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吧。”她淡淡扫了一眼他，他面有土色，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两人隔阂太深。岚提起步子，朝门口走去。洛平川从背后抓住她的双肩。
“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慢吞吞地开口：“对不起。”
这一声，着实令她意外。
骄傲的他，也会向别人说“对不起”？但聪明的他，不知有多少意想不到的哄女孩子开心的方式。岚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或许依旧玩世不恭吧。再信他，自己就真的太傻了。
“你好好休息吧。”岚拗开他的手，走到外面，桃花在风中旋舞，迷乱了她的眼睛。
宫中，凌鹄宫大殿。
鹰隼正在阅览兵部新呈交的武器设计图，我把图纸抽过来看，都是刀枪、铠甲，唯独没有我感兴趣的弓箭，于是问道：“怎么没设计新的弓箭呀？”
他语调平平：“大概是想不出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吧。”
“陛下可知，弓箭乃进攻和防备的利器？”
“这个我当然知道。”
“我师父告诉我，像这样的利器，稍稍改进一下都不简单。比如这张图纸，上面提出用上好的红杨木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后作枪身，可轻如燕，硬如钢。为什么不用这种材料来做羽箭呢？到时候，咱们的羽箭一定又快又准！”
鹰隼笑道：“好是好，可是材料弥足珍贵。用来做羽箭，代价太高。”
我低头，将图纸一张张铺开来看，“我一定可以找出改进的方法。”
他笑着看我的侧脸，唇角胡须上扬，“不必勉强，这些好武器足以让我们有备无患。”
“我是想为你尽一份力嘛。”
“那就尽心地照顾我。”
“这个自然，不过你也得多关心我啊！”我抬眸巧笑，他微微揽住我的肩，挪到我身后，“为夫为你拿捏如何？”
“好，正觉得双肩酸痛。”
对视一眼，我回过头来，继续看面前的图纸。“没想到又要打仗了。之前战争没完没了，诸国羽箭消耗巨大，据说山林中的鸟禽毛都给采光了。你说，如果箭上不用箭羽行不行？”
“不用箭羽便有失灵巧，如果命中下降，会虚耗兵器。”
“难道箭羽不可被取代吗？”
“夫人能想出这样的思路果然聪明。不过，他们也实验过，用木质的箭羽，至今效果不佳。”
“是吗？如果找不到好的替换，那要不，直接在箭杆上做手脚……看在箭杆的尾部动动工，能不能帮助箭簇瞄准目标……”
正在谈论时，去换热茶的小周子端着茶盘走入，被殿中的景象怔住了。按理说，坐在案前阅览奏章的人应该是鹰隼，而他却在为我捶背。鹰隼清咳两声，小周子放下茶盘，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退出大殿。此时，我注意到门口的岚。她愣愣的，在看向我和鹰隼时，神情中分明有憧憬和羡慕。
“岚儿，过来。”鹰隼出声唤她，“父皇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岚缓缓走上前，殿外强烈的阳光衬得她脚步恍惚，无精打采。她扶住腰部，略略施礼：“父皇，母后。”
“不必多礼。阿若怀孩子那会儿都没这么见外呢！你似乎心情不好？”鹰隼敏锐的发问。岚顿了一下，目光躲闪，“没，只是有点儿不舒服。”
我起身，关怀地拉她坐下，“要不要宣太医？”
“不用了，谢谢母后。”
“我们的岚儿怎么不会笑了？”鹰隼和煦地试探，“驸马在家吗？回娘家也不叫他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