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的表情愣愣的，我问道：“是否还有什么问题？”
他转动眼睛看向一旁，似在喃喃低语：“你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
我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在批评我，唇角隐动了两下，“如果没有问题，我就把房门打开了。关闭太久，怕外面的人会起疑。”
我正要走向门口，青羽的眼神转过来，落在我脸上：“今晚免不了一场大战，青羽要救助的人很多，皇后自行保重。”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瞳孔中幽深的黑色如纠缠在海底的水藻般令人窒息，冰冷的，漠然的。
他，……是想将我交给天命，抑或者想借胡人的刀，杀掉我，替他父亲雪恨？
我迷惑了。
他的神色是如此遥远，不可捉摸，亦没有半点暖意。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万事以百姓为先。”我回答着。
他转身拉开门，我看到天空中飘起了小的雪花。
“下雪了。”青羽的目光也被这雪花捕捉。
“雪势大不大？”我来到门口，看着空中的雪。
他说：“应该是一场小雪吧，但估计会下到晚上。”
“雪势不大，不会留下脚印子。不管是营救还是接应的人，都易于隐藏。”
他笑了笑，刚才的疏离感被谈话的氛围冲散，“我记得，第一次跟二哥打仗，也遇到了雪。它是二哥的祥瑞。”
“这么说，我们一定会顺利的。”
他转向我，不置可否。就在此时，两个胡兵从外面走到院中，向我相请道：“胡王有命，今晚请月牙夫人一起共进晚餐。”
我拒绝道：“今天在将军府，胡王已经说好了，明日过府赴宴。”
“大王说，明日是邀请上邪的使节，今晚是邀请月牙夫人。两者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我就是上邪的使节。”虽然理解了跋列的意思，但我仍要推脱。今晚，我们已经商定好要集体出逃了。
“夫人要是不给我们这个面子，大王说，他会亲自来请。”
“亲自……来？”
“是的。夫人也不想劳师动众吧？”
我脑中飞快地闪过跋列狞笑的表情，他想做的事情哪怕不折手段也一定会做到。
眼下，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去，未免横生枝节。
“青羽，你待在这里。”我用郑重的语气跟他说，希望他明白，不管我何时回来，我们的计划不容有变。“我随他们走了，去会会那个胡王，也许他想通了，要和我们交易了。”最后这句话说得轻松，是做给那两个胡兵看的。
“夫人，我跟你一起去吧。”出声的是碧涯。他走了过来。
“我们大王说了，只请月牙夫人一个，其余人等就在驿馆好好歇息着，稍后有佳肴送至。”
“你们那个胡王，不知安的什么心思？要我们夫人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得跟着！”碧涯挺进一步，被一个胡兵推了回去。
“别忘了，这是我们大王的地盘！”胡兵警告道。
“那又怎样？我们又不是他抓来的俘虏，凭什么任他摆布？要么都不去，要么就让我和夫人一起去！”碧涯也气势汹汹。
我转过头瞪了碧涯一眼，不着痕迹地摇摇头，那意思是：你今晚有任务，就别去了。我会见机行事，不用担心。
他蹙眉看着我，给我递了个眼色：月牙姐姐，你这一去凶险，不知胡王是什么打算，要是你赶不回来，落在他们手里，怎么办？
我露出镇定的淡笑：我答应你，一定会赶回来，与你们会合。
他欲要再说什么，我连忙按住他的肩：“算了，你就待在这里。胡王他还能吃了我不成？”我笑着对两位胡兵说：“前边带路，我们走吧。”
“请！”两位胡兵向前面走去，我再看了碧涯和青羽一眼，眼神定格在青羽身上。那不是在向他求救，而是在说：我可以信任你吗？一定要完成王的任务，要完成王的任务！
他脸上的神情好似向我点了点头，我放心地转身，心里不觉咒骂道：该死的跋列！你发的什么疯？刚才为什么不说要请我吃饭，心血来潮是什么意思？！
我上了马车，马车走动起来。一路上我都心神不宁，在想逃脱的计划。时间是存活的关键！若我赶不回来，结局会怎样？落到跋列手里，他会拿我来要挟鹰隼么？我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小雪，飘飘渺渺，像雨雾一样。
青羽说，雪是鹰隼的祥瑞。那么雪，你也会保佑我吗……
马车在将军府外停下，黄昏的霞光转瞬即逝，冬天的夜却是很漫长的。我走进院子，乌洛兰不弃正从回廊路过，他看到我，很惊奇，立刻走了上来。
“这位是……皇后？”他背着手，惊诧地盯着我。“不是说大王已见过上邪的使节了吗？怎么又把人请回来了？”
一个胡兵答道：“是这样的，左贤王，大王请月牙夫人过府用餐。”
“噢？什么时候大王对上邪的女人也感兴趣了？”他嘴角挂着一种属于男人的特殊的笑，只是这种笑容让我感受到了侮辱，“难道不弃将军以为，你们的王是要和我约会吗？”
“这的确是个很有趣的猜测。”他的笑容扩散。
我对身边的胡兵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他已经让我感到懊恼了。而当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重复了一句：“是啊，时间不早了。”
我反射性的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只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