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配吗……”跋列低沉地吐着气，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正前穿着褐色衣服的男子。他断定，那就是邪王隼。即使他的目光开始有些涣散了，但他清楚，那个男人和自己有着一样桀骜的气质。

    “鹰隼，这是我们第一次正视的面对面吧……上天赐予了我们一样的才智和胆识，可却没有给我一个与你相当的命运。如果我在你的处境下，我一定不会输的。……我是输给了命运，不是输给了你。”

    他开口说话，声音像冬风一样冷厉。众人无声，寂静，紧张着，这个将死的王者，仍能让他们感到畏惧。

    鹰隼微微眯起了眼睛，朝歌请问道：“王，乌洛兰跋列该怎么处置？”

    洛平川抱拳请求道：“请把他交给我吧。王。”

    鹰隼点了点头。

    上邪的旗帜在风中迎风飘扬，这场仗也随着跋列的死落幕了。这个草原霸主倒在了洛平川的剑下，他望着逐渐明亮的天，闭上了眼睛……

    “我们可以回王城了。”鹰隼望着我，淡淡一笑，向马上的我伸出手。

    我将马身攒近，握住他的手，不由道：“你的手好冷。”

    “你走了那么多天，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与他把额头靠在一起，“与君天涯亦同室，轻如双燕在画梁。”

    我又一次战胜了分离，握住了这个男人的手，我相信命运从生成的那天开始，就将我与他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不管分开多久，抑或者隔着多远的距离，都无法阻挡这一个独行的灵魂和那一个独行的灵魂之间最深切的呼唤和应答，即使是死亡，也无法阻止……

    李仙客统领的黄金甲留在雁门郡做最后的善后。二月，上邪的军队开始返回王城。这天，军队在雁荡坳安营休息。

    我听洛夫人说，雁荡坳这里有个隐仙观，观下的山谷中，有两株已达千年的银杏树，而且还是一雌一雄。

    这两株银杏树，下面盘根错结，上面枝叶相连，无法分开。有不少年轻人远道而来，在这里许愿，希望得到像这两棵树一样坚贞不渝的爱情。

    我想着，既然走到这里，不去见识一下未免可惜。于是跟鹰隼说了，他也乐意带我去。午饭过后，我们带着一队人，随行护驾，便往隐仙观下的山谷而去。

    好像只有在野外才能见到真正的自然美景。所以人一定要走出去，才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原始面貌，它既真诚又实在，美得空灵干净。这方山谷就是这样，群峰插天，松柏掩映，溪水回环，云雾满谷。

    那两棵古银杏树，就在白云和泉水的深处，像一个人迹罕至的梦幻。

    “你们就在这里等候。”鹰隼吩咐朝歌，将士兵们留在谷口。

    “也许他们也想看看呢？”

    “那就等我们离开之后，这个时候，不应该有第三人打扰。”鹰隼霸道地牵着我的手，独自向那边走去。

    我们来到银杏树前，婆娑的光影在头顶盘旋。鹰隼问道：“你是要许愿吗？”

    我摇摇头，双手合十：“我是来还愿的。”我调皮地眨眨眼睛，闭上，诚心地还愿。

    神树啊，这个世界上层出不穷着各色的人物，谢谢你让这个最为忙碌的男人愿意为我停下脚步，让我们爱在一起。我会珍惜这段缘分，一鼓作气地爱到底。

    还完愿，我睁开眼睛，我以为鹰隼也会在我身边许愿，但他却一直看着我，我的脸一阵热辣。“你不许愿吗？”

    “我也是来还愿的。”他诡秘地一笑，学我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我则注视着他的侧脸，他虔诚的样子很迷人。不，应该说，我爱这个男人的每一种神态。

    他睁开眼睛，笑了，大概是发觉我在注视他吧。

    “不用许愿吗？”要走的时候，他问。

    我摇头：“智人愿少而守恒，俗众愿多而易移。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我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你知道就知道，我就是不告诉你。”我笑着转身，朝前面走去。

    “哎呀！”我喊叫一声，好像有什么利物扎进我脚踝里去了。我身子一软，就要摔倒。鹰隼拖住我的后腰，和我一起蹲下来，他发现，前面的地上有条蛇正嘶嘶吐着芯子。

    我说道：“刚刚入春，这蛇定是过完了冬，跑出来了。”

    他抽出随身的佩剑，将蛇斩成两段。“伤你了，朕就留它不得。管它过没过完冬呢！”

    “你呀。”我笑了笑，感觉越来越无力，身子冷得哆嗦了一下。“鹰，鹰……隼……”我晕厥在他怀里。

    鹰隼将我的裤管儿拉开，被蛇咬的伤口呈现出乌黑色。

    “啊，这蛇有毒……”他想也没想，将我放倒在地上，立刻为我吸毒。

    毒血一口一口地被他吸了出来。

    ……

    营房中亮着微弱的光，我醒来时，已是黑夜。

    我动了一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朝我靠来，“鹰隼？”我呼道。

    “皇后，先把这个药喝了。”是洛晚的声音，她来到我床前，扶起我，递过药碗。

    “我怎么晕了？”我记得，下午去看银杏树去了，后来我被蛇咬了。难道是毒蛇？

    洛晚果然说：“您被毒蛇咬了，好在陛下及时帮您把毒吸了出来。可是他自己吸入了少许的毒素，侍卫发现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在昏迷之中……”

    “你是说王他……他怎么样了？”

    “陛下已经醒了，不过好像诱发了旧疾，他的肺一直不好。”

    “我要去看他！”我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左脚落地，因为脚踝的疼痛站不起来。

    “皇后，皇后，您别担心，陛下那边有军医照顾，没事的。”

    “你扶着我！”我用几乎命令的口吻说着。

    “皇后这么急，是要去哪儿？”鹰隼掀开帐帘，出现在营帐里。

    【后记：秋天大慈恩寺的银杏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银杏树落叶的时候很唯美。它们的寿命很长，存世最久的据说有3500年。应该是历史很好的见证者。在礤石峪隐仙观下的山谷中，也真的有那两株雌雄古银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