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离开房间，想要结束这场争斗。

    身后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我回过头，月牙晕倒在地上，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月牙！月牙！”我心慌意乱，不再掩饰那份被错判为“用情不专”的感情，当即跑过去抱起她，吩咐宫人们去传太医。

    而我，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原来她已有了我们的孩子，那晚她去华政殿，就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不料受到那么严重的打击。

    我不由的心疼她，充满懊悔。

    其实看到她吃醋的样子，我应该高兴的，但在爱情中，明智的自己也昏了头。

    我想起刚才她斗嘴的模样，前一分钟我还厌恶非常，这一分钟却萌生了几分怜爱。

    我盼望着一个争气的女人已经很久了。

    在这方宫闱之中，权斗之下，危险丛生，女人或谨小慎微，或依附男人而存在，但至少还有一个敢爱敢恨的月牙儿！

    我多想她这颗执拗的心能为我所忠，但这么久以来，我与她之间始终缺乏默契……

    从昏迷中醒来，月牙立刻询问太医胎儿的事情，好在，孩子没有大碍。她放了心，我走过去。她眼中也有几分自责，自责自己的莽撞差点儿害了孩子。这哪里是她的错，错的是我。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着。

    她含着眼泪。这个丫头，自己受了苦，还会因为我一个温暖的举动而感动。

    不久后，我派青羽去婉月寻访飒箭横，他父亲是上邪的功臣，对我母亲有恩，父王弥留时还嘱咐我要为格朗平反，找到他的儿子，由他来继承爵位。

    事与愿违，从婉月回来的青羽无功而返，没有飒箭横的消息。一次意外，却让他在王城中邂逅了一支刻着“飒”字的羽箭。

    直觉告诉我，那个被仇恨逼上绝路的人，恐怕回到王城了。

    我拿着羽箭，预备去找月牙确认一下，看看是否是飒箭横的东西。进了大殿，我又想起一些事情，所以只是放下箭，走到了殿外的回廊上。

    这几天总是下雨，闹腾得人心里闷闷的。而朝堂的局面，也不合我的心意。付成拿着兵权去了边关，怕是想找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慢慢囤积自己的势力。他有这样的野心，同时他也有这样的胆子。

    月牙不知道我的烦心事，在她心中，我是一个颇有手段的帝王。我也从未将自己的困局告诉过她，因为我有那样的自信，可以自行解围。但对她的爱情，我仍很犹豫，我真是她最爱的那个男子么？

    我徐徐迈动步子，准备走回大殿，大殿中传来月牙的声音。

    “为什么你来了却又不敢出来见我？却又要留下羽箭，告诉我你来过了？……知道自己要嫁到上邪去了之后，我曾无数次地期望着你的到来，希望你能在我出嫁之前将我带走，一起远走天涯！那时候，我心中只想跟着你一起走，别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直到我坐上马车，直到我出了王城，你还是没来……现在，当我想要平静地生活下去，想好好地做好鹰隼的妻子的时候，你为什么又来看我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我早就想告诉你，让你知道……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不过现在……我……我爱鹰隼！并且，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我想，我会很幸福……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幸福……不要总生活在忧郁中，那样……会很累……箭哥哥，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她说的那些言辞萦绕在我耳旁，每一个字都真切得出自她的肺腑，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像她那样坚定的人，一旦认定了便是一辈子的事。

    我大力推开殿门，听到她唤了一声“箭哥哥”，忍不住叹息一声。她惊异地看着我，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这么可怜而可爱的人，曾经一片痴心的为着那个练箭的男子，可他没有体会到她的倾慕，将她抛之婚辇不顾，那些落寞就是她此刻的眼泪吧。

    我本想伸手拂去她的眼泪，然而情感有所保留的，将伸出的手落到她手里的箭上，告诉她，其实那个男子仍然没有出现，“这支箭是我拿来的。”

    她显然十分诧异，同时眼神中隐隐透露出最后的失望。我不再纠结于飒箭横跟她之间的过往，坦白说出了那天我拿走冰泪石的原因，她也很意外，那个男子原来有这样沉重的仇恨。

    我凝视着她，她暗自思量着什么，神情沉重。

    潮湿的殿中似有一种微妙的气氛。借着昏暗的光，她身上的忧郁和安静都变得凝重深刻起来，我不由被吸引了，或者说是被蛊惑了。忧愁中的她像一株不可测的白兰，被我压制下来的情感突然不管不顾的，想要跑出来，向她告白。不管她此刻在想什么，在为谁的事情忧虑。

    我扶住她的肩头，说道：“我本想拿这支箭来问你，想知道它是不是飒箭横的。可是走到殿中，我又犹豫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果断的君王，没想到也会有优柔寡断的时候。刚才，我一个人站在回廊里边，回想着这一年来我们相处的日子，我很懊恼上次……我居然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自信满满。”

    她听着我的话，清澈的眼眸中弥漫起愧疚之情。

    在众人的意识中，君王不会有错，他们是真龙天子，即使行为暴戾，也只是龙性难撄。她没料到我会向她妥协，承认自己的过失，有些动情地抚着我的脸庞，说道：“是我做得不好，看到你自责的样子我很难受，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自信、勇敢、坚强的王者。请你原谅我总是失态地表现出自己内心复杂的情感，我知道这伤害了你，但我也……很无奈。”

    她的动作依稀青涩，那种温柔的措辞也很稚嫩。我感觉着来自她手心若即若离的温度，明白了这是一颗想要向我靠近，但又不知如何靠近甚至有些害怕太靠近的心。

    我抹去她的泪痕，将她抱进怀中：“我很幸运能听到你刚才的话，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感动吗？我很高兴你能接受我，可更让我高兴的是，我确定你爱上了我！”

    “鹰隼，你不用怀疑，你的优秀根本不允许你怀疑！如果让你有这样的感觉，那只能是我的罪过。”她这样说着，我能理解，即使她刁蛮任性，但内心里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而上次对荷秀的处罚，大概是她能做到的极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