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如何得知邪王的行踪的？”在没有正式出兵以前，鹰隼并没有公开过“御驾亲征”的消息。
“那个……”薛凯臣一脸兴奋，不停晃动着食指，“午央侯率军谋反了！不，不能说谋反，应该说起义，他们跟婉月一样，要独立，要向敌国讨回王权！”
这样一来我便明白了，在孤星城驻守的大多是午央兵，肯定是从这里走漏了风声。
看来在申原和楚厥的挑唆下，上邪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可怜的王，难道你要功亏一篑吗？
我的脸色瞬间苍白，那千里之外的洪荒战场竟是梦也梦不到的一个地方。无法涉足，亦无从思念。
“午央的战况怎么样了？”我激动地问。
“这个我不清楚。楚厥的人似乎不乐意我们打听，到底不是自己人呀！”他叹了口气，眉尖蹙起来，脸上露出一种隐忍的表情。
“那依您看，这局势会如何发展？”薛凯臣到底是将门出身，应该会有所见解。
他沉声道：“依末将愚见，三军要么不惜代价攻城，擒拿邪王；要么造大声势，吸引上邪出兵救援，然后，将其聚歼。”
“这么说来，上邪现在可谓水深火热。……如果要化险为夷呢？”
他诧异我有此一问，冷冷说：“恐怕凶多吉少哦……”
突来的晕眩让我站立不稳，伸手一扶，抓住了一人的手臂，准备道谢，可抬头时却见楚然毫无表情的脸。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真是让人望尘莫及。”虚弱的声音被憎恨填补得底气十足，对视一眼，他嘴角慢慢浮出温和的笑容：“中午时间，去吃饭吧。”
我顺从地跟他来到饭堂，不过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他好好吵一吵。
“既然上邪都落在了你的掌控之中，那么婉月的军队，就请你放他们回去吧！”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他们意气风发的，想要为你尽忠，何苦不领情呢？”
“将士们的伟大，在于他们用鲜血保卫了祖国儿女不受异族的欺凌，如今婉月已经换得了和平，这血还要继续流吗？”我将泛黄的粥推至楚然面前，这些都是用血红色的稷米煮的。
他不说话，端起碗，喝了一口。
自那日在申原王宫的晚宴上见到他起，重新出世的楚然一直都这么笃定，笃定到让人害怕。似乎任何情分都已不能再触动他的心。
我轻轻叹息，打破难忍的沉默：“我懂了。你留下他们，是想取代上邪的位置，统一天下。希望在与申原最后的对抗中，拿下婉月、拿下天下。”
他的眼底闪过冷芒，戏谑道：“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
我鄙夷道：“你不会赢的！因为你只会用诡计！”说完，我站起身，大步走出饭堂。不知是不是外面的光线太亮了，令我有些目眩，我抬手遮了遮。
上邪。
苍凉的月色，寂寥无边。夜鸦的叫声凄凄荡荡地混杂在黑色的风中，突然，又被马蹄声惊散。
韩珂率领一队人马急匆匆赶到朝阳门外，大声喊道：“十万火急！请速开宫门！”
城楼上一个侍卫挑着灯笼，露出一张满是睡意的脸，问道：“来者何人？”
“我乃平南王韩珂，有紧急军情要奏报监国大人！”
侍卫听到‘军情’二字，连忙下楼将宫门打开。
邪王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是由丞相左睿在朝中监国，毕竟乐世年幼。有时候政务繁忙，他还可以留宿在华政殿偏殿。
可是韩珂没有去找他，而是先向清泉宫奔去。沉重的绛色宫门被他一脚踹开，凌厉的风梭地灌入，守夜的奴才被惊吓得跌到地上。
“啊！平南王……这是……”
“快去叫王后出来，说本王有急事要找她商量。”
内监惶恐道：“这么晚了，皇后娘娘已经歇息，可否等明日……何况后宫重地，外臣不得……”话音未落，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已经架在他的脖腕上。
“你这狗奴才，还啰嗦什么？再不通禀小心你的狗命！”平南王恼意浓重。
内监吓得往右边倒去，爬了几步，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去内室。
大殿中的灯被全部点亮，音盏将散开的门窗关紧，然后退到殿外。床桌前，韩莫离拢着件蓝色衣袍，面色凝重地坐在那里。
“爹爹，您说王上能突围么？”
韩珂摇头叹息：“毫无胜算。”
“那赶快发兵救主呀，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倾举国之兵贸然救援，倘若遭敌人聚歼，上邪……便有亡国之虞。”
韩莫离紧张地站起来，来回踱步。“难道就任王上坐以待毙吗？”
韩珂沉默了良久，眉头深深皱起，似乎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忽然，他问道：“离儿，这两年，王上待你如何？”
“这两年王上醉心于政事，何况婉妃的身体又不好，他对我的关心自然不比以往。……爹爹，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废掉他。”平南王话声极轻，也极为平静，然而这句话的分量却十分的犀利。
韩莫离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疑惑地问：“废……废掉王上？”
“是。”
淡淡的一个音调，仿佛轻不可闻，落入韩莫离耳中，却压得她胸口一窒。“父亲，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申原兴兵严阵以待，依目前的形势，与其救驾，不如另立新主。”
“你这么做无疑是把王上置于死地。”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韩家！这两年王上一度重用破荒、章显之辈，倒把你哥哥和我，闲置在一边。如今，就连你，也被幽禁在清泉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