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44 丧事 第2章

    春日的上邪是一向的风轻云淡,混合着桃花氤氲香气的空气带着沁凉的清甜,如果风再大些,那些香味就会冲淡,然而浮动在风里的袖子和青丝,却更加鲜明。

    “见过婉妃。”

    守在旁边的宫奴向我施礼。

    岚侧过头来:“母亲!”

    笑得像花儿一样。

    “难得见到你和父亲在一起。怎么,今天心情不错?”我看向鹰隼。

    他来不及回答,岚说道:“父亲心情好着呢,刚刚在宫里听完一首曲子,还有舞跳。别提多妖艳了!”

    鹰隼假装瞪眼责怪一下,她装作没看见,将秋千晃得更高了。

    其实那些事,她不说,我也知道。

    宫中传闻,阿若郡主在云洛国故地就已赫赫有名,其才貌举世无双,进宫不到两天就被赐住在鸿音阁里,对于旁人来说,简直望尘莫及。难为云洛侯忍痛割爱,将她作为一份特别的礼物献给鹰隼。

    不过盛名之下,未必能副。

    “陛下,臣妾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跟您说说。”我把鹰隼拉到一边,“乐世十七了,也是成婚的年龄了,您早年说过要把丞相之女许给他,我想,两个孩子也大了,是不是应该先培养一下感情?”

    他眉毛弯起来,语声带笑:“你说的是。朕改天把左睿召进来,让他带女儿来见见你。听说这位相府千金也是品貌端庄,比咱们的女儿还高一码呢!”

    “什么?父皇,你怎么能拿别人跟我比?”

    岚的耳朵真尖,鹰隼说的这么小声她也听见了。连忙跑下秋千,凑了过来,“您见过她吗?”

    鹰隼道:“我去相府的时候见过一回。算算,快三年了吧。她那时十三岁,挺娴静的。”

    “那好,你把她叫来瞧瞧,我的嫂子可不是寻常人能做的。”

    我笑道:“那是,一定要能镇住你这个鬼丫头才行!”

    “镇住我?那样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我们的女儿好得意哦!”鹰隼将她拢进怀里,递到我面前,“你说,她像谁?”

    我拨弄着岚额前的碎发,“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这么顽皮的,目中无人,言行无忌。”

    “这么说是像你。”

    “像我不好吗?”我打量岚,她的黑眼睛骨溜溜打转,“不过这丫头鬼,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诡秘地一笑,拽起我的手:“母亲,走,我们去荡秋千,叫父皇推你。”

    “他……”

    都老夫老妻了,多不好意思。我斜眼瞅着鹰隼,“你推得动么?”

    他兴致很高的样子,“当然,一定让娘子尽兴!”

    哈……他们父女俩!

    随后,我被架上了秋千。鹰隼推得我荡起来。他的力道很大,秋千一直升到半空,我将桃花林外的景致看了个大半,心情也随之一振,豁然开朗。

    十年来,我的生活以这样的惯性悄然进行着,虽然最初缺乏理解的爱情曾经伤害到我,但这许多年,鹰隼的体谅和关怀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慰,儿女的懂事与乖巧,也令我饱尝生活的喜悦。只是生活在权力家族,诡谲的命运和不可遏制的欲望总同我们每一个人难解难分地纠缠在一起……

    岚的鸽子在阳光下抖动着翅膀飞了过来,随它一起到的还有婢女匆匆的脚步。她跪下去,脸色阴沉:“启禀陛下,付夫人于今日清早在乾元殿病逝了。”

    握在秋千上的指节不由变得僵硬。付夫人即以前的付王后,付成的妹妹,鹰隼名义上的母后。我停下来,抬眼去看他,他神色平静,恍若叹息般地说:“叫内务府好好打点老夫人的后事。”说完,他转脸望向我,淡淡道:“朕……想去送她一程。”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心底的仇恨早已淡然。她毕竟也养育过他。弥补了一些逝去的母爱。

    我松开秋千站起来,“臣妾陪你一起去。”

    乾元殿。王室的佛堂。

    丧钟在孤寂的半空中突兀地响起,是木桩苍老的声音。黄昏的寝殿里走出一个满脸褶子、满目哀凄的老奴才,令人紧绷的视线张皇了一下。蓦然想起,昔日雍容华贵的付王后晚景该是多么的苍凉。心中,不由萌生出几分本质的同情。

    “拜见陛下。”

    低哑的声音一如他苍老的肌肤。

    鹰隼微微抬手,走了进去。

    我看到,内殿中临时搭建了一个灵堂。正前的床榻上躺着付太后冰冷的躯体。白布覆在她身体上,布底的衣服已换上送葬用的华贵衣裳。高高挽起的云鬓,金玉宝簪……鹰隼,也算极尽仁义。

    “你还恨她吗?”

    这个女人曾经害死他的母亲。在兵变的晚上,他知道了一切,气得咬牙切齿。差点连她也杀了。如今,得知她的死讯,却能如此平静。

    鹰隼默默为她点上香。

    “没有人能够赢过仇恨,它的力量强大,会让你失去更多。唯有与它和解,才能获得最为彻底的尊重和谦卑。心胸宽广的人,容纳的世界也就越大。”

    我拾起案上的香,点燃,注视着案头的灵位。

    付太后,你的灵魂一定能得到安息。

    就连被你伤害的人也能原谅你,是否,是你的福气?

    愿你安息吧……

    我拜了一拜。

    晚上。

    沐浴过后,我从珠帘里出来。身穿睡袍的鹰隼却在痴迷地欣赏一幅画作。画上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大王。

    英俊潇洒,雍容的风仪足以颠倒众生,雄浑的霸气又透露着一副生人勿扰的高姿态。

    “惟妙惟肖。是你画的?”

    他唇角上扬,“你何时见朕画过画?”

    对,他应该没有那么好的闲情雅致,从来只为江山社稷牵肠挂肚。

    那会是谁呢?

    “这个人想必很了解你吧?”

    他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你猜得到么?”

    会是谁?

    “宫里的画师?”

    “不是。”

    “你底下的官僚?”

    他摇头笑笑,“谁敢这样阿谀奉承,朕倒是佩服他的胆量。”

    也对,君威莫测。

    要是画错了一点,马屁拍在马腿上,那就有戏看了。

    “到底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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