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片刻，一个声音怯怯地吆喝道：“我想回去！”

    “作何？”我大声问。

    他答道：“家中有老母亲，这么冷的天，也需要咱添置柴火，还有，不知家里的粮食还够吃么。”

    人群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我保持威仪，提高了音量安抚道：“我上邪的工程兵们，邪王已经亲自主持朝会，解决了你们的后顾之忧。不管是你，还是你们家中的亲人，都在国家的体恤之中，邪王已命人将粮食和炭火送去你们的家乡，并且保证在工程未完成之前，都不会中断这种待遇。”

    “这是真的么？咱……咱家也有粮食？”

    我扬声道：“君无戏言！”即使国力紧张，也不会亏待这些本就贫困的民工，所谓心怀大爱的人，应该愈是能兼顾到最底层的，不管本身身份有多疏远。

    民工们自然也知道上邪国内吃紧，天气恶劣，有诸多不便，难免粮食晚到了一段时间。但他们的国家他们的王没有抛弃他们，二十万民工，四万军士，在得知邪王已经主持朝会解决了粮食问题后，又得知家中的父母亲人吃喝不愁，不禁大是振奋，因这几日食不果腹而生出的种种滋扰，立即烟消云散。

    “邪王英明！邪王万岁！”

    一时间激昂的呼喊声荡彻山谷。

    “也难为他们了……”我转身回营地休息，想必初来时这些民工都是身强体壮的，在这里挨饿受冻后各个成了精瘦的猴子，只有脸上那双眼睛是亮的，在一张张瘦削的脸上显得特别大。我感到有些酸涩。

    其实体力劳动更为辛苦，报酬却少之又少，贫富的差距也决定了一个国家发展的进程。若想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就得缩短这种差距。

    晚上无事的时候，我便在营长里啃那一本本厚厚的经商之书，这在赋税中，商农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其中又数经商的利润最大，油水最肥。

    “娘娘，你还没睡呢？”见我帐里的灯火亮着，青羽蹿了进来。

    “你不也没睡吗？”我无力地抬了一下眼神，这些商业经可把我好折腾。

    青羽笑了笑，径自走过来将一个暖暖的东西塞进我手里。我垂眸一看，是一个小巧的手捂暖炉。

    “谢谢。”我说道，一直以为他是个长不大的大男孩，多年未曾关注他，已然成熟了不少。

    “不客气。”

    青羽在我桌前的蒲垫上盘腿而坐。这个男子的笑容很好看，特别的清澈和无害。

    我扬扬手里的暖炉，“你不用么？”营帐中没有生火，冰天雪地的，山里的树枝都是湿的，烧不着。偶有冷风的声音在窗户缝里呼啸，鬼哭狼嚎一般。

    “我不冷。”他摇摇头，“我是男人嘛，爷儿们，蛮牛的体魄！王妃如何可以相比？”

    “我如何不能相比？”我合上书，捂着暖炉看他，“你也没什么不同嘛！除了肌肉发达一点，嘿嘿，别忘了，我们比过箭。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时落言还在……她也是心地善良的人儿。我的目光黯淡下去，想起她，总不能释怀的。

    青羽抿抿嘴，我们都陷入沉默。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动了动，“好难啊……”他的神情是那般无奈，“在抉择面前，每个人都好难啊。我以前不能理解二哥对你的深情，时常想，若是他不爱你，他就是无懈可击的。是我心中的榜样。却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遇上这么一个女子。包容她和接受她。王妃，落言是沐雪杀死的，……对不起。”

    “我知道，这是立场。每天在战场上，不知有多少人因为立场不同而厮杀，他们都没有罪，没有大奸大恶的错。”

    良久，青羽点头，我忽然奇怪的发现，他保持冷厉不苟言笑时的样子竟和鹰隼有些像，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他们从小玩在一起，总会有一两个相似的表情。

    “你和沐雪的感情不错吧，也不见你带她到宫里坐坐。”

    “她为人懒惰，不愿出门。在家里带孩子呢！”

    青羽和沐雪共有两个儿子，大的跟岚一样大，今年十四岁，叫阿贺，小的八岁，叫小宝。本来是想两家结亲的，但没有合适的孩子相配，遗憾啊。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嘿嘿笑起来：“王妃，等你和二哥再生了女儿，就配给我家小宝吧，他挺听话的，不会比你那两个儿子差！”

    我低头一笑，“好，就这么说定了！”

    四天后，粮食运到，在这里安顿了一月，我们又启程前往江南。

    步骑混编的队伍，可以日行八十里到一百里；单一的骑兵，日行二百里到三百里。对于我们这支精悍的朝廷马队而言，只要不是地形异常，日行六七百里当是常态，所以也不必心急，一路上走得实在是轻松。

    出了关中，便很少碰到下雪的天气，南方的气候确实要暖和一些。到了目的地余杭，自然有顾家的生意人接应我们，想那一场赌局，虽然胆战心惊，却也赢得了不少便利。只是没想到，后期还是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