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祭礼(四)

    哪怕是在打着“恐怖”和“诡异”标签的游戏里,这种剧情也是相当炸裂的。

    【我听懂了,主播的意思是她认为那个所谓“神明的孩子”,其实是一年前的庆典狂欢上村里所有人一起强迫了祭品生的是吗?】

    【……玩的这么变态吗?我忏悔,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可以上天堂的。】

    “应该,不至于吧……”爱丽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僵住了。

    《地狱厨房》自开服以来就一直被观众抱怨:游戏内容根本就没有宣传时说的那么恐怖。现在难道要从恶心人的方向上进步,试图让玩家和观众感受到“恐怖”吗?

    “这毕竟是个旅游宣传手册,上面写的播种应该是真的播种吧……”

    莱兹竖起食指打断他:“你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些田里的水稻吗?”

    “一般来说十月底到十一月是水稻收割的时间,看宣传册和上面的配图,这个村主要应该就是依靠水源近的优势种植水稻卖钱。”

    “村子祭祀河神的仪式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祭祀时间一直都是10月17日,从未更改过。他们不可能在正值收获季节的时候集体去进行整整三天的‘播种’活动。”

    爱丽迅速反应过来,看着册子上的配图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宣传册上所写的‘播种’和‘耕种’,可能只是美化过的修辞方式?”

    “等等,这个记者是不是说他也被邀请一起‘播种’了?”一时间,爱丽脸上的震惊和嫌弃都混杂在了一起,最后只化为一句:

    “呕。”

    【阿斯蒙:你继续说,我在听。】

    【楼上勇啊,为了躲禁言套餐这么玩是吧?】

    【色/欲看了都自愧不如。】

    【楼上别尬黑,他看到了只会热情地邀请大家一起加入他的派对狂欢。】

    【上面的为什么要加个符号啊,难道是那个词会被和谐吗?我试试:□□】(该用户已被禁言)

    【草】

    【我tm直接狂喜,啊对对对,就是这味儿!什么才叫地狱厨房啊,以前那些挠痒痒一样的副本也配待在地狱?】

    【话说主播是被这帮刁民选中成祭品了对吧?明天不会出现一些少儿不宜的直播镜头吧……】

    【楼上的圣母玛利亚能不能滚出地狱厨房啊?就是你们这帮人搞得游戏官方畏畏缩缩,稍微阴间一点的剧情都不敢放就怕被喷。这是个恐怖游戏恐怖游戏!你们看看标签好吗大哥?】

    【我不认可上面的说法,恐怖游戏也需要限制可能对儿童造成不良影响的画面,如果后续剧情真如主播的猜测那样发展,我会向儿童权益协会投递举报信。】

    【也就是说这个村里的NPC全都是坏逼咯?主播把他们全杀了吧,我要看到血流成河,我可以给你打赏,嘻嘻。】

    【你疯了吗?就算这个村里的人曾经真的干过那些事,可是女人们总没强迫那个祭品吧?更别提当年祭祀之后出生的那些小孩,他们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每个人自出生以来,身上就带着原罪……】

    【白胡子老头的信徒滚出去!!!】

    弹幕的血雨腥风没有对一开始就屏蔽了直播间的莱兹造成任何影响。

    爱丽的直播间也在乱七八糟地吵架,他皱眉看了几眼,还是没说什么,直接暂时关闭了弹幕眼不见为净。

    “如果你的猜测为真,或许我们可以通过破坏祭祀仪式触发隐藏任务……”

    爱丽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院子突然一阵兵荒马乱打断了他的思路,女人和小孩的尖叫混杂在一起,刺得人耳膜发麻。

    “有乌鸦的叫声。”莱兹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可能是有人死了。”

    这毕竟是个游戏,是游戏就会有剧情。而在剧情创作中,经常能看到一些广为人知的“元素”。

    比如乌鸦预兆死亡,魔鬼隐喻诱惑,小丑代言疯狂。

    很多时候,某种“意象”能够快速地帮助玩家理清情况。

    爱丽“哦?”了一声,他在玩家论坛里也见过有人讨论莱兹说的这种论调。

    他对这类东西倒是挺感兴趣,语气都上扬了几度:“我们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很多乌鸦。”

    而且个个都膘肥体壮的,看上去养得相当好,出于“意象”的考虑这很难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孩的哭闹声还在持续,大人已经赶到现场试图喝止。这人的声音大到莱兹所在的房间都能清晰地听出这就是那个一开始把他们带进村长家的人。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头,我出去看看。”

    爱丽也听了一会,在听到外面骂战的内容后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山无棱】和【天地合】。

    这是本次副本敌对方两个玩家的名字。

    “你说的对,我们被NPC堵在这恐怕真是他们阴了我们一手……动作还挺快。”爱丽哼笑一声,“但没关系,现在他们送上门来了。”

    爱丽迅速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确认无误后又从背包里掏了几个保命的道具丢给莱兹。

    或许从上个副本来看,他的这个队友实力可能确实很强,但那并不是一个有太高难度的副本,被召唤而来的恶魔也只是一个残影。

    她毕竟还只是个才玩到第二个副本的萌新,再加上这里是排位赛,敌方玩家可不会像NPC那样傻愣愣地等你技能读条。

    与其带个拖油瓶概率对半开的新人,还不如自己直接冲上去干来得痛快……

    爱丽脑子里转了十八个弯,脸上面不改色地叮嘱正在好奇查看道具属性的莱兹:“我给你的道具都是直接捏碎就能起效果的,这个、还有这个。”

    他挑了两个出来指给莱兹看:“如果有人想要强行把你带走就用这俩直接砸他们脸上。”

    莱兹也是第一次和人组队打竞技,还是PVP,摊上“竞技”这个词就会让人觉得划起水来多少有点心理压力……

    “你一个人去吗?”她有点犹豫,“对面二打一的话……”

    “十打一我都输不了。”爱丽翻了个白眼,“你在我干架的时候突然出现万一拖我后腿怎么办?”

    “你还是待在这看能不能触发隐藏吧,这个才是你的‘主线任务’。”他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这小子这么嚣张?】

    【我认得他,排行榜挺靠前的。实力挺强,就是这嘴特别烦人。】

    【我觉得还好……主播是个萌新吧?有时候萌新的很多操作看了都能治低血压了,让她在后面老实待着也挺好,至少省点心。】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莱兹自然是心安理得且从善如流地接下了这个挂机、不是,守家任务。

    “如果后续剧情真如你所说,你这个被选中的祭品可就危险了。”

    爱丽随意地瞥了眼队友,后退几步撤到阴影里,手电筒也丢给了莱兹,身形渐渐模糊:“可别等我回来只看到了你的尸体哟。”

    爱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房间内沉默了几秒,莱兹凝视着手电筒的光,啪嗒一声把它关掉了。

    【?她不会是又要睡觉吧?认真的吗?】

    【自信点,她就是要睡觉了。队友不在,没灯闪眼睛,还有床,没有比这更适合睡觉的地方了。】

    莱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没有比这更适合睡觉的时候了。

    既然会拿枪指着自己鼻子不准她划水的队友离开了,那当然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赶紧补一觉。

    外面骂孩子的声音渐渐停歇了,小孩最后粗哑地“啊啊”了几声后就再没了声响。

    一片漆黑中这里是如此的安静。

    莱兹躺上了那张四周都被木板围起来的雕花大床。她仰头望着床的顶板,就像十年前躺在床上望着顶板的人一样,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顺手拉下了床帘,旧红色的布把最后一点光亮也吸得干干净净。

    当年躺在这里的人在想什么?会因为觉得四周都是隔板,睡觉再怎么翻身都不会掉下去而感到安心吗?还是说……会因此发觉自己再怎么样也无法翻身、无法逃出生天呢?

    她是迷茫吗?还是窒息呢?会有绝望吗?

    莱兹闭上了眼。

    莱兹无时无刻不在犯困。

    严重失眠带来的影响持续蚕食着身体,她已经困到无法支撑起上眼皮,肿胀的太阳穴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一次心脏的疼痛。

    莱兹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真正睡着。

    她被困在现实与梦境的间隙,被逆流裹挟而上,无数有主或无主的记忆碎片冲刷着理智的礁石,试图卷走一切。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拒绝向傻逼上司效忠后的惩罚,莱兹一旦闭眼想要睡觉,就会被强行拉进这鬼地方。

    容易在现实与梦境的间隙迷路不说,还老是强制人观看文艺片段小电影,不看完不让离场。

    但她又确实非常非常困,哪怕只是一点形式上的安慰都能暂时骗过身体,让她的头疼缓解好些。

    太过分了,果然所有的老板都应该被吊路灯。

    莱兹耐心将意识蜷缩起来,随着无数记忆碎片形成的波浪起起伏伏。

    逐渐、陷落……

    阳光微黄的午后,树叶朦胧的光影,手里攒成一团的青草散发出清冽的苦涩味道。

    “姐姐,姐姐……”

    小孩模模糊糊的声音围绕着。

    “为什么你只给哥哥编草知了呢!”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呀?”

    “我不喜欢虫子,我要和姐姐名字一样的小鸟……”

    昏暗的房间,桌上不停闪烁的电灯,萦绕着光源不肯离去的蚊子。

    “等我十二岁,就可以去上学了。”

    笑声低得如同窃窃私语。

    “看,姐姐的名字是这样写的,两棵树,一只鸟……”

    红色的布挂起来了,鸳鸯在上面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可是我还要去上学啊。”

    回应苍白话语的只有凑到嘴边的话筒和按下快门的相机,白色的闪光灯不停歇地跳。

    水啊。

    无边无际的水,没有尽头的水。

    天空中飞走的小鸟里,会有麻雀吗?

    她太疲惫了,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虔诚祈祷中,她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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