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听这段话还怪热血的。
莱兹瞥了一眼开始手舞足蹈的山羊，习惯性端起了一杯喝的，都凑到了嘴边才被生理反应再次提醒咖啡不能喝。
莱兹沉默了一秒，默默地把杯子放回原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适时地接话：“你怎么能够保证所有人都遵守你的规则？”
山羊哈哈大笑。
“我们老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办公室……也有人说老板根本不存在，他从不管事，我们每天只能看到主管端着咖啡从那道门进出。”
“我很快就编完了那12条规则，再随随便便暗示一下这是老板最新交代下来的要求，第二天，我就看到那帮从没准时过的家伙踩着九点抵达了公司——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这个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山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陶醉地凑到杯子旁边深深地嗅着咖啡的香气，眼神贪婪且渴望，仿佛杯子里装的不是速溶包泡出来的咖啡而是什么稀世美酒。
虽然莱兹看到这头山羊的第一眼就打心里没想过要相信它，但还是为它这副变脸的速度无语了一瞬。
“你现在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了？”莱兹笑着说。
山羊看着她，嘴巴还是咧着，在笑：“你是第一个找到我这里来的人。”
第一个……什么？
莱兹迅速抓到了这句话的重点，第一个走出迷宫找到山羊这里来的人？
从来都没有玩家走出过那座迷宫吗？这不应该，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办公室里摆放的咖啡应该就是用来助力玩家寻找迷宫出路的道具。
从来都没人走出过迷宫，怎么可能，她是因为不能喝才……除非没有人喝过咖啡？
或者只喝了很少的咖啡，效果完全支撑不到玩家走出迷宫？
但是员工守则第四条，上面明确写着“上班不能睡觉，除非喝过了咖啡”，按理来说玩家们都会下意识遵守这条规则才对。
“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我都已经忘记了时间。”
山羊的嘴巴从脸上开始缓缓裂开，从食草动物看起来相当无害的门牙，到根根锋利粗壮得像杠精一样的雪白臼齿。
“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来的人，我当然要好好地把你哄住……不然我怎么敢进到这间只属于老板的办公室里来呢？”
莱兹靠在椅背上，扶额笑了一声。
“明明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自己也认为‘老板’是不存在的，却还是必须拉上一个垫背的人才敢进来。”
“还真是……你不死谁死啊，Judas。”
莱兹微笑着说出了那个名字，看着对面瞬间惊恐张大的嘴，金色的眼睛有如两盏明晃晃的灯，直直地投射到了山羊的眼中，那光明亮却冰冷，它开始喘不过气。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山羊大口大口地呼吸，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恨不得咬光面前的空气，双手死命抓着胸口的衣服，想用这点微薄的力气缓解被挤压的肺部的疼痛。
“你是说员工守则的真实性，还是你的‘英文名’？”
莱兹好整以暇地撑着手臂，托腮看着山羊痛苦挣扎的绝望神情，它都开始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了，半天只憋出几个字：“什么时候……”
“很奇怪吗？”
莱兹伸手从杯柄处地托举起酒杯，动作优雅得像是真的在喝红酒。
“我的前任老板是个很好的……老板。”
“也多亏它教会了我，山羊没有一个好东西。”
“相信从山羊嘴里说出来的话，你就输了。”
“山羊”在很多故事里，暗示的都是恶魔，山羊横着的瞳孔更是被很多人认为是恶魔的象征。
这个副本用所谓的动物幻觉，提示着玩家每一个NPC的身份定位。
贪食的主管是猪，爱嚼舌的同事是鹦鹉，背叛者就是山羊。
所以眼前的这头山羊，说自己被同事嫉妒和孤立，假的；说自己被同事杀死并困在了这里，假的；员工守则都是它编的不是真的，假的。
之前莱兹就一直在思考，员工守则的第二条让玩家取一个英文名，“方便大家彻底记住你”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他的规则被违反之后都有对应的惩罚，唯独这一条，没有出现任何的提示，弹幕也没有提到过是否有别的主播违反了这条规则后触发的惩罚是什么。
不过倒是有一条一闪而过的弹幕给了她思路，“会不会是真名诅咒？”
事实上，在《地狱厨房》这款游戏里，玩家的ID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几乎约等于“真名”。
对于有些比较特殊的存在来说，名字是祂们的力量来源，能够随意更改自己的名字，就意味着自身的强大。
也有一些奇怪的诅咒，会通过名字来确定施法对象。
在公司门口，莱兹报上了自己的“英文名”，但在为她介绍的时候，人事却选择了避开全名称呼她为“B”，只在写字板上写下了全称。
到后面主管来找她，除了叫醒她睡觉的那一次，每一次都直接避开了名字，包括后面叫住小伙也是喊的“J”，还有茶水间里同事们聊八卦时也称呼主管为“L”。
除了似乎不明所以的小伙，所有人都在避免直呼“英文名”。
这太奇怪了，明明规则里要求拥有一个“英文名”，却并不真正使用？
除非这就像是电梯里楼层的“17B”一样，是在避讳什么。
山羊和她聊天时，一直在强调员工守则是它“编的”，但事实上，每一条规则都能在办公室里找到对应的违规惩罚。
如果只是它编的，又怎么会有惩罚呢？
所以山羊只是在试图潜移默化地暗示：规则都是假的，取“英文名”也只是闹着玩，不会有惩罚的。
不巧，莱兹恰巧对“名字”相当敏感，对副本中所谓“意象”也相当在意。
山羊，恶魔，Judas，背叛者。
每一个词都像是在直接往她枪口上撞。
现在，被喊破“真名”，惩罚已经在山羊的身上体现出来了。
它呼吸困难，身体抽搐，嘴巴却还渴望地凑向餐桌，想要舔一口杯子里的咖啡。
莱兹高高地举着杯子，起身来到了山羊面前，她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不变的微笑，俯视着。
“想喝吗？”
山羊立马忘记了缺氧的痛苦，起身上来就要抢杯子，被莱兹一个后撤躲开后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它死死地抓住眼前唯一能看见的裤脚，努力抬头，用可怜巴巴地眼神望着。
莱兹对它笑了笑，手掌微微倾斜，杯子里的咖啡被无情地撒在了地上。
山羊焦急地松开了手，完全顾不上地上脏不脏，蠕动着上半身就要去舔，却被莱兹轻轻一个抬脚直接踩住，动弹不得。
“我有说过吗？其实我还挺讨厌山羊的。”
莱兹微微俯下身，把手放在山羊毛绒绒的头上，温柔地抚摸了两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山羊惊恐地转动着眼珠子，它一动也不能动了。
“因为我有一个很讨厌的同事，”莱兹叹息着说，“我们最后一次吵架，就是因为我把他最心爱的山羊头割下来挂在墙上做装饰了。”
“你也想当装饰吗？”莱兹慢悠悠地摸着羊头，和蔼地问。
山羊的恐惧几乎到达了顶峰，此刻它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体的疼痛，只想要远离眼前的这个人类：“你不能……你没法离开这儿，只有我知道……”
山羊的嘴里发出一声急促却戛然而止的惊叫，脖子一歪，呼吸断了，眼睛彻底失去了光亮。
莱兹冷漠地收回抚摸着羊头的手，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眼睁睁地旁观着山羊的尸体突然窜起了火苗，短短几秒内就被烧得一干二净，连根羊毛都没有留下。
居然被一头羊给威胁……
“恶心透了。”
莱兹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杯，里面还剩下了半杯咖啡，她毫不留情地直接泼在了自己的脸上，下一秒，人从梦中醒来。
【主播总算醒了，他妈的我居然真的在这里看了一个小时的睡播！】
【主播怎么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做噩梦了？】
【得了吧，哪次她睡醒心情好过。】
莱兹疲惫地撑着太阳穴，现在她只是有点困，倒是不像之前被从梦中强行唤醒一样心脏会痛。
是咖啡的作用，还是她真的没进入梦境间隙？
可如果刚刚的场景依然算做副本，为什么直播间里她的画面没有同步更新，只是播她在睡觉？
【上班时间又到了，主播，你下午打算干什么？你还有好几条员工守则没有触发呢。】
莱兹被弹幕提醒，撑着眼皮随意瞟了几眼任务。
如果山羊说的是假话，员工守则并不是它编的，那下达这些规则和命令的人就只能是公司老板了。
她记得从小伙那里抢的记事本上有一条规则就是和老板有关的，下午得找个机会进老板办公室看看。
说起来，同事们似乎都觉得“老板”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工作这么久，从没见到老板从办公室里出来过，只知道主管每天上午下午会各送一杯咖啡进去。
难道说这家公司老板的权利被主管给架空了吗？还是说“老板”只是又一只被困缚在自己领地的怪物呢？
“下午去老板办公室看看，”莱兹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理，试图从弹幕中得到剧透，“那里面有怪吗？”
【没有啊，我只记得里面有一个隐藏任务来着。】
【？老板办公室里哪里来的隐藏，上面的真的有看过别的主播玩这个副本吗？】
【是楼上记错了吧，我也记得里面有个隐藏，而且结算的奖励还是个随机的S级道具，有个主播给我们展示过。】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就不能让主播自己玩吗？剧透的死不死啊！】
【关我们啥事，主播自己问的啊，一个隐藏任务而已有啥不能说的，咱都还没说任务只需要拔一根棍子就能搞定呢。】
莱兹：“……”
又来了，这帮闲的没事干的家伙又来忽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