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席卷了一切，然后无人幸免。
莱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句话隐隐刺痛了一下，太阳穴突突地跳。
错觉吗？莱兹皱眉抚了下胸口，身体的疲惫感还是那样熟悉地纠缠着心脏不停跳动，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舒服……是待在黑暗里太久了？
“花屏的电视机？”何册娜有些怀疑，“我在一楼做过任务，家具区没出过事儿啊。”
“害，要是早出事了也不至于现在能轮到我们被困在这里吧。”起司摊手，“排行榜前面的那些玩家早把这个副本通了。”
说着，他有些遗憾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说：“这个副本的变化应该已经在论坛吵开了吧，怎么还没见到有大佬玩家进本……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蹭个大腿呢。”
或许是黑暗蔓延得太快了，很多玩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莱兹把玩着手里光滑圆润的眼球游戏道具，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如果这次入侵针对的真的是她，背后动手的那位还真是个行动力相当高的家伙。
“百货大楼的副本开放很久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今天这种事情。”何册娜叹了口气，“这次的黑暗入侵也不知道究竟是游戏bug还是更新了新的玩法……”
起司挠了挠后脑勺：“可是我记得副本大更新不是会在公告上提前通知吗？应该是bug吧？”
“你们以前探索这个副本有发现哪里有备用电源吗？”大脑又被隐隐刺了一下，莱兹顿了下才继续说，“或者哪里有电闸？”
起司很茫然地“啊？”了一声。
“你要找电源干啥？”他傻傻地问，“就算要继续探索，我们不也应该是去一楼找黑暗入侵的源头吗？”
何册娜在黑暗中侧目看向队友的方向……应该是那个方向吧？她有点不确定地想。
“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找电源？”
何册娜才问出这句话，就突然自己回忆起了什么，若有所悟：“你之前是不是问了我一句手电筒的光是什么颜色的？”
“……在你们的眼里，手电筒的光是什么颜色？”莱兹揉了揉愈发不太舒服的太阳穴，勉强撑着额头询问。
起司努力回想着：“呃……我不记得了诶，要不我拿个手电筒出来看一眼？”
“是黄色。”何册娜很快就找准了重点，出声打断起司要去摸手电筒的动作，“你开手电筒会把怪引过来的，别犯傻。”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起司尴尬一笑。
【嘶，这个新加入的玩家看得我厌蠢症犯了。】
【我也，反正这人也不想玩了，要不主播你送他一程吧，把他嘎了，你好我也好。】
【干啥啊你们，又挑事？新加入的玩家带来了关键信息诶！蠢就蠢点吧，好歹有点作用，哪像某个人，全程只能靠主播带着跑，呵呵。】
【又来……元白家的粉丝能不能消停点啊。】
“我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因为别的副本我们很少用到手电筒。”何册娜问，“光是黄色的确实有点奇怪，但这怎么了吗？”
她虽然理解了莱兹是想说手电筒的光有问题，但不太能理解这和一直说要找的“电源”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这个副本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想至少不会是像现在这样，黑暗中透着阴冷，无数假人对着落单的光源虎视眈眈。”
莱兹在黑暗中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来：“还记得刚刚被火光照亮的商场吗？一片繁华景象，没有会活动的假人，普通市民逛着街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这就是没被黑暗吞噬之前的百货大楼吧？”
何册娜点点头，反应过来对方是看不见的，才出声应道：“是，我还看见了一个我上次做任务的支线NPC。”
“可是这些NPC不都已经全部被黑暗同化成假人模特了吗？”起司疑惑地说，“为什么火照亮商场后，又短暂地恢复了一下正常呢？”
“难道是什么表里世界的切换设定？”起司突发奇想地提出自己进副本前才在论坛看到过的一个新设定。
【别吧，有点老套了。】
【这个直播间才播过的上个副本就是表里世界，这次要是又是这种设定，我直接跑路不看了，腻了。】
“不，那应该只是一种短暂地景象重现。”莱兹说。
“可是这跟手电筒、还有要找电源有什么关系？”何册娜皱眉思索。
“手电筒照出来的光不只是普通的黄色，你仔细看会发现被手电筒照到的区域会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有时还会闪过那种黑色的杂点。”
莱兹努力解释给旁边两个人听。
“这种画面通常多见于……老旧的录影带中。”
【……？什么意思？】
起司和弹幕一样，老老实实地说：“没听懂，啥意思。”
何册娜被这样一提，一下子回想起了自己以前在这个副本待过的日子，恍然：“你是说……”
莱兹肯定了她没说出来的话：“这个副本或许本来的设定就是一盘正在被电视机播放的录影带。”
【啊？】
【啊？！！！】
“啊？！”这句话起司还是能够听懂的，他难以置信，“不是，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何册娜反问。
她也被这个问题的答案惊了一下，但比起司冷静得要快得多。
“这样就说得通了。”何册娜陷入了自己的回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副本的所有支线任务一直都是靠旁白来提示的，基本上就是那种像是早些年代录制那种商城的宣传片的口气。”
“像是什么……‘这对夫妻好像对这顶帽子很感兴趣’，过了一会又说‘看来他们一时半会是挑不出来了，我们来看看其他的地方，这家玩具店好像很受小孩子们的欢迎’，诸如此类。”
“还有那些在商城里走来走去的NPC，他们身上穿着上世纪审美的衣服，颜色艳丽……还有鞋店，家具区卖的也是那种老旧的电视机，都在暗示这可能是上世纪年代时的场景。”
“只要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就能顺着旁白的说话方式联想到这可能不是一个现实世界，而是个录影带……不，我可能还是不会往这个方向上想。”
何册娜回忆着记忆中的细节，有点懊恼地咬了下拇指。
为什么她就没有联想到“录影带”这个方向？
“可是这么多玩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问题吗？”起司还是有点不太信，嘟嘟囔囔的，“这么多玩家……这个副本开放那么久了。”
【说的也是，这副本开放重复探索那么久，居然让主播一个第一次进来的萌新破解了最重要的核心线索？】
何册娜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默默为自己偷偷找补。
“其实这也正常，有旁白引导玩家去做支线，大家下意识都会把探索副本的视线放在NPC身上，而不是商城的光线似乎有点奇怪……毕竟万一这家百货大楼就是喜欢装修这种暖黄色的灯呢？”
【所以反而是这次黑暗降临让人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异常对吧，懂了。】
“既然能够理解这个副本可能只是电视机中正在播放的画面，这场黑暗的侵袭或许就可以解释……了。”
莱兹还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舒服，这句话都差点说不完，冷静地停顿了一下，让自己赶紧深呼吸几口空气。
“啥解释啊？”起司问。
莱兹沉默片刻：“电视机被拔插头了。”
何册娜：“……”
【……】
“草！”起司惊呼一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喜道，“这个形容好嘿！我咋没想到呢？”
何册娜被这个精确的形容噎了一下，无语了几秒才又开口：“所以你认为，当副本中重新出现光，约等于给电视机接电线了？”
“差不多。”莱兹很简短地回复一句，又沉默了下去。
“可是为什么手电筒的光照出的是假人？不应该是和你的火一样，出现的是真人的面孔吗？”何册娜提问。
“……可能是手电筒的能源不够，也可能是手电筒的光本质上不属于这个副本的产物，所以它最多只能照亮‘电视机的屏幕’，而不是重新打开电源。”
莱兹说了这么一段，又突兀地沉默了。
“莱兹？”何册娜终于发觉她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何册娜没有犹豫，直接抽出手电筒打开照向莱兹，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力地滑坐到了地上。
“卧槽你没事吧？！是太缺光了吗？”
起司连忙要去扶人，却被莱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着急。
“我不太确定……我有点困。”
莱兹的声音很低，但还不算萎靡。
何册娜凑近她，用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她的脸。
莱兹的眼睛因为被光直射着微微收缩了下瞳孔，金色的虹膜看上去就很刺眼，何册娜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睛。
“我还没有失去意识。”莱兹微微谴责地看向对面人的手。
何册娜默默把光束挪开了：“我这不是担心你被黑暗影响了……还好，瞳孔还没有涣散，还很精神。”她竖起了大拇指。
【啥情况啊这是，主播怎么突然就倒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前面还放了个火焰大招？】
【是不是那个火焰道具的消耗太重了啊？】
“啥情况啊这是？”起司和弹幕的脑回路几乎是同步的，他焦急地左右看看，围着莱兹原地转圈，“这手电筒可不兴开太久啊……这咋办啊？你是咋了，是使用什么道具消耗过度吗？”
地狱的火焰就像手榴弹，莱兹只是把它扔出去了，并没有任何的消耗。
莱兹思考了一秒，拧眉看向松开的手心里缓缓露出的那只眼球。
“这啥道具？哦哦，刚刚用来查看全地图玩家点位的那个吗？”起司凑近看了几眼，惊呼一声，“这东西消耗的是你的san值啊？还是消耗的‘一定’？这么模糊的数值吗？”
他长长地“嘶”了一口：“这下惨了惨了。”
“san值？”何册娜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数值属性，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是什么？”
“你没看公告吗？昨天新放出来的一个玩家属性设定，好像说太低了会影响玩家视野内看到的东西巴拉巴拉，一大堆文字，我没怎么看懂。”
起司讪讪道：“但总之，太低了不是什么好事是可以肯定的嘛。”
“这跟精神值有什么区别？”何册娜不太能理解，皱眉，“官方尽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幺蛾子。”
“我倒还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莱兹撑着额头勉强道：“就是有点……困。”
“我不太清楚这是不是被黑暗影响了，也有可能是我自己……”
“困？可是这地方也没法睡啊诶诶诶！？”
莱兹的上半身摇摇晃晃，起司一惊，连忙和何册娜一起去扶。
“总之，目前我们已经知道……光和副本的关系。”莱兹抓着何册娜的手臂，声音很勉强，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要困到猝死了。
“一楼突然花屏的电视机既是黑暗源头，也和这个百货大楼可能是电视机录影带的设定有关。”
“到底是直接下线强退中断游戏，还是继续向前探索……你是组队的队长，你来……”
决定。
何册娜赶忙用手臂把人一接，莱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何册娜看着怀里的人，好一会没有说话。
【……草，所以主播这是又睡了？】
【呃，至少这次不是故意睡的，被道具和副本黑暗设定影响了嘛，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那万一她是单纯不想继续推副本了装睡呢？】
【倒也，不至于吧……】
起司给自己愁得整张脸都皱成了猴子：“现在咋办啊？去一楼？找源头？”
手电筒的光明明灭灭反复几次，何册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坚定地说：“我们去一楼。”
起司哀嚎一声：“我就是说说而已……”
他真的不太想再进入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找路了，那种恐惧深入骨髓的感觉，单纯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膝盖在打颤。
“你不用跟着我们，本来我们也不是一起组队的。”
何册娜抱着昏迷的莱兹站起身，想把人抱起来却又看着莱兹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身高，有点沉默，有点无语。
“唉，行吧行吧。”
起司唉声叹气地扶着还有点软绵绵的膝盖起来，在何册娜面前背过身去，半弯下腰：“把这位姐姐扶上来吧，我来背。”
起司把背后昏迷的人往上拖了一下，嘴里嘟嘟囔囔：“谁让她也算间接救了我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