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从闭上眼的那一刻起，莱兹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拉进了梦境间隙。
这次的场景好像是一个私人放映室，不大，但很黑，一只很小的电视机被摆放在地上，黑白的花色屏幕为地面铺了一层孤冷的白光，闪烁着指引向尽头中央的唯一一把椅子。
莱兹试探性抬脚，没有被什么奇怪的力量阻拦，几步就来到了电视机旁。
电视机旁有一个录像机，上面放着一盘磁带，表壳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是要播放录像带？真是少见的需要互动的梦境记忆。
莱兹弯腰吹了一下灰，把磁带拿起来用衣袖擦干净，才放进空荡荡的读取口中，推了进去。
电视机的屏幕闪了一下，半天没有反应，莱兹思索着给了它一巴掌，屏幕才开始有了变化。
看样子是电视机太老了。
最先登场的是咿呀婉转的背景音乐，杂音很重，像是刚刚接收到信号的无线电广播。
画外音在屏幕上逐渐显示出“百货大楼”的标题时说：“这里就是我们的最终站了。”
画面从黑底白字切换到了颜色相当怀旧的黄色，画质很糊，时不时会跳出一些黑色的杂点，但总体上都能看得清内容。
镜头从冷冷清清的街道推进，给了只有四层的百货大楼一个全景，然后画面就切到了商场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商品，欢声笑语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看起来还算正常，至少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很普通很正常的活人。
莱兹的手按在录像机上，仔细观察着每一帧的画面。
“这儿就是宁宁最繁华的百货大楼，在这里，你能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画外音彬彬有礼但不失亲昵地说，“不管是人头，羊皮，还是魔鬼的心脏，百货大楼都不会让你失望。”
前一句还在正常介绍，后一句立马暴露本性……这游戏的NPC好人不了一点。
莱兹果断按下快进键，然后随机选了个空档停下来。
镜头慢慢推进，给了正在柜台前挑选布料的几个顾客一个特写，她们脸上洋溢着快乐幸福的笑容。
“这些都是新上的花布，原料都是选用了上好的黛尔菲娜人皮，深受大众喜爱……”画外音甜甜地说，“看，这位小姐似乎就在犹豫，到底该选这张粉色的，还是那匹蓝色的呢？”
……这一点儿也不怀旧吧！
再看下去总觉得一些对于怀旧录影带的滤镜要被打碎了，莱兹再次按下了快进键，这次她没有停，只看着屏幕中的人群来来去去。
也不知道究竟是画外音跟随着人群进行解说，还是人群被画外音操控着在镜头前表演出一举一动。
直到一抹黑色悄然占据了屏幕的一角，莱兹眼疾手快，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这黑色在画面中肆意横行，速度缓慢，但来势汹汹，不过半分钟，就已经看不到完整的屏幕画面了。
镜头中的人群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有说有笑地挑选着自己心仪的商品。
一分钟后，黑暗彻底占据了整个屏幕，电视机就好像被关闭了电源一样，没有任何画面显现了。
录像机滋滋地发出不堪负荷的声响，咔哒一声，被按下的播放键弹回了原位，磁带播放结束了。
这究竟是……
莱兹蹲下来，轻敲了一下电视机的屏幕，硬邦邦的玻璃，黑色没有顺着手黏上来。
按照起司所说，他看到的是有黑色的胶状物从电视机的屏幕中爬了出来，但现在这里的电视机毫无反应，是因为黑暗无法感染到梦境中的记忆碎片吗？
莱兹按了下录像机的读取口，磁带自动弹了出来，她检查了下里面的塑料带子，这东西本身也是黑色的，看不出有没有被黑暗污染。
这次的百货大楼副本应该本身就是这个录像带没错。
在上世纪用来作为一栋百货大楼的宣传纪录片，这盘磁带本身就代表着一段宝贵的记忆，所以在梦境间隙能够完整地看到这段记录……合理。
副本的设定谜题解开了，为什么百货大楼会被黑暗侵蚀却还是个迷。
还有使用道具扣除玩家的san值，却把她直接困到送进了梦境间隙这点也很怪……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还是尽早出去吧。
莱兹把磁带放回了录像机里，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哪里有可以出去的路，有点愁……然后她就看上了那把位于房间中心的椅子。
这把椅子难道只是用来提供观影席位的吗？
反正也没法出去，坐上试一试。
莱兹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录像机咔咔两声，把本来还有半边身子裸露在外的磁带吞了进去，播放键和快进键被自动按下。
“草。”
莱兹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
磁带重新开始运转，电视机上也再次出现了熟悉的画面，屏幕投射出来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骤然开阔的视野和明亮的灯光包围住了莱兹。
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满是欢声笑语，还有柜台前琳琅满目的商品，都在告诉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黑暗占领前的百货大楼。
“还是双层记忆？”
莱兹在原地转了个圈，看了看柜台前正和店员因为讲价急头白脸的顾客，还有她手上的布料，确定了自己现在应该是在二楼。
起司说过他是在一层的家具区看到黑色胶状物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虽然这盘磁带真不一定会记录下玩家的身影……但还是去看看吧。
现在有了明亮的灯光，视野也不会被黑暗领域阻碍，莱兹一路畅行，找到了起司说的那个满面都是电视机的墙壁。
全都是老式电视机，毕竟磁带的录制背景是在上个世纪，这里摆放的虽然都已经是当年最先进的货品了，但比起现在已经能用上半透明光屏的时代，还是差得太远了。
有一种仿佛自己在逛博物馆的感觉。
整面墙都嵌满了电视机，每个电视机都播放着不同的频道节目。
有讲述美食的纪录片，有小丑吹着气球的卡通片，还有播放睡前哄睡节目的科普片。
花样还挺多……话说那个年代有那么多电视频道吗？
莱兹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电视机，每一个家庭都不可缺少的一员。】
画外音又跳了出来，但这次的声音近得像是在莱兹的耳边说着悄悄话，看样子玩家们本来进游戏副本时应该就是这种玩法模式。
【看看这位顾客，他看上去很需要这样一台电视机，因为他的孩子正眼巴巴地望着屏幕上的小鸭子呢。】
一个牵着孩子的大叔走了过来，莱兹看了看他的左右，没发现有玩家的身影。
看来这盘磁带是不会记录玩家的行为的。
也就是说，百货大楼的副本不同于上一个办公室的副本，后者会被玩家影响改变场景环境和人物关系，就像那个杀死了NPC还顶替了身份的玩家。
但百货大楼因为本身只是一盘已经被镜头记录在磁带里的录影带，所以唯一能改变影响它的，只有外力的破坏。
就像现在仍在侵蚀着百货大楼的黑暗领域。
小孩被大人抱了起来，趴在柜台上，圆圆的眼睛一直盯着角落里的一个屏幕，依依不舍。
那好像是个专门做睡前故事，用来哄睡小孩但同时会有一定科普性质的节目。
莱兹多看了几眼，屏幕上面游过了一群黄色的橡皮鸭。
这小孩恐怕是看上了那个玩具鸭子而不是电视，如果起司跟的支线任务是这对父子，那他的任务方向绝对跑偏了，他该去四楼的玩具区给小孩买一只橡皮鸭。
“爸爸，”小孩开口问，“为什么那些人可以骑在小鸭子上面呢？”
大叔很淡定很熟练地回应：“因为那些都是死人呀。”
啥玩意？
莱兹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看看能不能和NPC交互，下一秒就被踢出了梦境。
莱兹无语地望着眼前熟悉的一片黑暗。
总感觉这一幕不是一般的熟悉。
“姐姐姐，你醒了没？”
起司小声嘀咕的声音在莱兹的耳边响起：“我们好像摊上事儿了。”
莱兹按着太阳穴，安抚心脏疼痛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怎么了？”
“呃，要不你自己瞅一眼呢？”
起司这样说着，打开了手电筒，光束的尽头是一双双穿着各式各样鞋子的脚，没有被裤子和裙子遮住的皮肤是冰冷坚硬的塑料质感。
他们被假人模特包围了。
“可以把她送给我们吗？”
领头的那个假人穿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看脚的大小，应该是个小女孩体型。
她的声音又轻又甜蜜：“我们好像爱上她了。”
握着刀柄正在紧绷着神经警戒的何册娜：“……？”
莱兹：“……什么？谁？”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感觉时间也才过去了十分钟左右，怎么感觉外面的世界都变了？
【？？？什么情况？这些NPC在说啥？它们爱上主播了？啊？？？】
起司：“嚯，旷世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