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是近乎苍白的蓝色，橡皮鸭是鲜明亮眼的黄色，远远看过去就是一些黄色的点飘在空中，像是一个个游荡的亡魂，孤零零的。
莱兹又想起白云叮嘱过他们的话。
“谁还记得那朵白云说过什么？”
起司努力试图回忆了一下：“呃，它有说过啥吗？我没印象啊……”
【6】
【刚进直播间，主播你们怎么匹配到这么一个人才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和NPC说话的时候，他就蹲在旁边吧？】
莱兹都忍不住侧目了一下：“你是单线程生物吗？”
她们在试探NPC套话的时候，这人只是在跟地上的小花一来一回地玩说“你好”的幼稚游戏吧？连听别人聊天的精力都分不出来吗？
不至于吧？
何册娜也被起司的脑子无语了一瞬。
虽然很想吐槽点什么，但大家彼此都不太熟，她也不太好多说。
反正这个副本结束之后估计也不会再匹配到一起了，忍忍吧。
莱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充当那个念剧情的复读机。
“白云说，要记得不能坐上已经下水的鸭子。”
虽然白云大概只是单纯的好心叮嘱，但这句话配合上目前这条河上诡异的一幕，似乎更像是一条警告，或者威胁。
“那如果我们要过河，岂不是得专门去找不在水里的鸭子？”
何册娜走进岸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这条河其实不算宽，大概只有两三米的样子。
“这水看上去不深。”何册娜蹲下去观察了下，“初步估算的话，下水后应该也就到我们的膝盖处。”
起司高兴地拍了一下手：“那我们可以直接趟水走过去吧？”
【可是人肉眼目测的水面高度是不准的吧？我记得是因为光的折射还是什么来着，要不找根棍子测一下？】
河水清澈见底，水里一条鱼都没有，整条河道最喧闹的反而是在水面上漂浮着的黄色，每一只橡皮鸭的影子都倒影在水中扭曲着，彼此交织。
这本应是个稍显诡异的画面，但因为整个世界都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水彩画，稚嫩的笔触冲淡了构图的阴郁感，反而让人觉得画风温馨可爱，一笔一画都极具小孩的想象力。
莱兹谨慎道：“我觉得我们或许应该先弄明白，为什么不能坐上已经下水的鸭子。”
起司也跟着一起蹲在河岸边上，伸出手掌放在一只橡皮鸭头顶比划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这不很简单吗？我们坐不下啊。”
这很难坐得下，一只橡皮鸭甚至不够起司的手掌大，他们三个随便一人的脚踩上去恐怕都能让小鸭子直接沉到水底，更别提坐在橡皮鸭的背上过河了。
【要不试一试，强行硬塞一下？】
【……怎么看都不可能塞的进去吧？！】
【它们还只是个孩子！！！】
何册娜转头看向莱兹：“你是怀疑这河水可能有问题？”
莱兹也跟他们一样凑到岸边，只不过她没蹲下，只是站在旁边，低头看了几眼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透明的河水，简单应了一声：“对。”
起司陡然一惊：“等一下等一下，我又错过什么剧情了吗？话题怎么从鸭子跳到河水上面的？！”
【等一会我也有点懵，主播不是本来正在分析这些橡皮鸭可能有问题吗？为什么突然又说主播怀疑河水有问题了？这两个怎么扯上关系的？？？】
【这很难理解吗？我厌蠢症都要犯了，没脑子的能不能不要来玩游戏？】
“很难理解吗？”
何册娜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顺便拍了拍旁边蹲着的人的肩膀，起司不明所以地也跟着站起身，一双眼睛茫然且好奇，充满了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
何册娜被他盯得有点头疼，说实在的，像这种随机匹配到的路人队友，如果是个笨蛋，她宁愿他是个懂得闭嘴的笨蛋，不好奇也不会主动问。
不然像现在这小子一样，又憨又好奇，跟个十万个为什么成精一样，追着人问为什么。
关键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很真诚，你还不太好摆脸色让他一边玩儿去……
何册娜还在头疼地扶额，思考要从哪个点开始解释，一旁的莱兹就已经很自然地开始解说。
“NPC说要过河可以找鸭子帮忙，这句话其实就是在暗示河水有问题。”
何册娜扭头瞥了莱兹一眼，眼神和脸色都很微妙：脾气也太好了吧，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愿意给人分析？
“为啥啊？”起司诚恳地问，“为啥这句话是暗示？”
“不是，你玩游戏多久了？”何册娜还是有点忍不住吐槽了一嘴，“你这个剧情的理解能力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起司支支吾吾了一下：“之前一直都是我哥带我打本来着……”
“这次本来是想着，百货大楼的副本又没啥剧情，刷重复的支线而已我一个人也能行啊。”
起司双手有点局促地搓着衣角，尴尬一笑：“谁知道会出这种意外……”
莱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心说倒也是。
这次又是黑暗入侵摧毁百货大楼，又是被NPC算计强行传送进新的副本世界。
桩桩件件，恐怕都是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意外事件，更别说让他去处理了。
应该真的只是个人比较呆的玩家吧……莱兹收回了视线。
【哈，我就知道，我之前就在猜这人恐怕是被老玩家带小号一路拉扯上高等级的，所以什么都不会，除了有一些看上去属性比较好的道具，其他啥也不会。】
何册娜仰天无语。
所以说，像这种老玩家保姆一样，手把手带新人，带到副本剧情都不会分析的风气到底是谁先整起来的？
“好吧，为了之后能比较顺利地走剧情做任务。”何册娜的这句话完全是为了安抚自己，她问，“你说说你现在不明白的都有什么？”
“比如，呃，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找弄明白，为什么得找不在水里的鸭子才能过河？”
起司挠了挠头，他觉得不能问太显而易见的笨蛋问题，所以把莱兹之前提出的东西改了改又问了一遍：“河不深的话，我们直接踩水走过去嘛。”
【主播她们说这水可能有问题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没什么太深奥的东西，只是作为一个游戏副本来说，NPC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通关线索。”
这次反倒是何册娜先回答了他的问题，她带着点严肃的神情说：“所以我们得重视每一句剧情台词，特别是NPC着重强调过的。”
“有提示就有概率出支线或者隐藏。”何册娜难得耐心给人解释一次，“为了不错过任务，我们当然得保证每一个地图和剧情都探索完了才行。”
起司似乎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确实，我记得隐藏的结算奖励都很好来着。”
何册娜欣慰看他一眼：“没错，所以就算我们能直接跳河走过去快速通关，但为了可能的隐藏，我们也得把这个谜题解开才行。”
副本的一些“潜规则”，莱兹是插不上话的，只能站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用脚在地上画着圈儿，见何册娜说完了她才开口：
“其实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事。”
两个人都下意识转头望着莱兹，扭头的弧度都差不多，眼睛闪烁着期待和好奇的光：“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对七月半了解多少。”
莱兹被这两人几乎同步的动作噎了一下，无奈地抱着手臂后退半步，说：“还记得我们推测这个副本要过的节日是七月半的鬼节吗？”
“民间对鬼节其实一直有这样一种说法流传至今，说是地府会在七月半这一天放出那些冤魂厉鬼在人间游荡，这也被称之为——”
“七月半，鬼门开。”
“这跟河有什么……”
起司的疑问还没说完，旁边的何册娜就已经想到了什么，直接打断他，看着莱兹问：“你怀疑这是忘川河？”
“啥是忘川河？”起司又纳闷了。
“传说人死后投胎转世要走奈何桥，”何册娜给他解释，“忘川河就是奈何桥下的河，河水里都是不能投胎的孤魂野鬼。”
起司憧憬地看向她：“哇你懂得真多。”
明明被夸了，何册娜的脸上却不见什么高兴和自得的情绪，只是扯了下嘴角：“都是我朋友跟我说的，其实我也不太懂这个……她对神神鬼鬼的很感兴趣，我只是偶尔听过一耳朵。”
起司握拳给自己打气：“等我出副本就去论坛恶补神话故事！”
【其实你想恶补也没用，这种东西在论坛上发不出来……我曾经亲眼看见过有人上一秒发了帖子，下一秒账号就被封了。】
【害，也正常，谁让这个游戏叫《地狱厨房》呢？作为地狱的老板，撒某人小心眼一点也很正常吧（狗头】
【上面躲屏蔽词的是要把我笑死吗，撒某人，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哈哈哈哈哈】
“如果这真的是忘川河，那确实不能随便下去了，说不定这河水看似毫无危险，其实里面藏了一打鬼怪等着我们进去下饺子呢。”
起司一边说着，一边有点后怕地往后大退了几步。
莱兹侧过身子，视线随着河面洋洋洒洒的黄色斑点上一起飘向远方。
“其实河里可能没有鬼。”莱兹收回思绪，看向两个队友，“而是鸭子上有鬼。”
【？你认真的？这些玩具鸭？】
“鸭子？这些橡皮鸭？”起司都呆了一下，看了看河里的玩具鸭子们又看看莱兹，“你的精神状态确定没问题？”
他顿了一下，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地把上半身悄悄凑近何册娜：“她是不是已经被河里的厉鬼给影响得出现幻觉了？”
“鸭子？”何册娜也顿了好一会，但出于上个百货大楼副本的经历，她选择相信莱兹。
她谨慎地思考了下，感觉大概是明白了莱兹的脑回路才开口：“你觉得NPC说不让我们坐已经下水的鸭子，是因为上面都坐了鬼？”
莱兹一眼就看出这两人都没信，她也不在意，淡定地应声：“对，有可能这些鸭子就是鬼魂从地府来到人间的载具。”
【你放屁，谁家厉鬼坐玩具鸭回归人间的，别人骑大马你坐摇摇车？？？】
【笑死，这些鬼还怪有童心的嘞。】
“这些可都是玩具鸭子，乘坐这种东西回到人间，地府的鬼那还真挺有、挺……”起司艰难地把话在嘴里来回翻滚了一下，还是没憋住，“这根本不合理吧！？”
“你说的对。”
莱兹居然还赞同地点点头，但她又说：“可是你们别忘了。”
“我们现在在动画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