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世界19-3（时间线在军医世界所有主线剧情之后）
我又开始不做人了（整篇其实都是不做人的产物）。中间会有刀，很多各种各样的刀，最后当然还是HE（应该算吧）
一如既往的，和医学有关的内容不要当真，看看就算了
这一篇有近5w，很长很长，断断续续写了有小一个月
还有一个需要避雷的点：里面会有很多配角比如两人孩子的故事情节，不是完全在讲燃晚的。觉得太长的就不用看了，和军医世界的主线剧情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粗浅的尝试，想试图把我创造出来的原创人物小配角们写得丰满一点。
（应该是军医世界的最后一个番外了，因为太长了所以分成4个部分发出来）
真正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莘锐站在家门口，突然有点理解弟弟听壁角的心情了。
近乡情怯。
虽然刚才从外面看是开着灯的，但不知道两个人在不在家，家里很安静。
其实不在家也好。
莘锐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里面爸爸的声音：“哎，你不是刚才说要去丢垃圾吗？已经丢了吗？我这边有一小袋忘记拿过去了。”
然后是阿爹的声音：“还没有。爸之前不是说要找我们过去吗，想着顺路来着。没事，我现在去。”
“算了这么晚了，别去了。明天再说吧。”
“没事，没几步路，下去走走也好。你别出去了，今天有点下雨，别着凉了。”
“现在停了吧。”
“……怎么，你想出去走走吗？”
里面的人好像纠结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答了：“也行吧。今天没手术，感觉坐了一天。”
“那走吧。”
莘锐听到两个人收拾东西准备出门的声音，下意识地闪身上了楼。
从楼上偷偷看着他们下了楼，这才有些懊恼的慢慢下来。
刚才要是叫住他们也就叫住了。
不过也差不多，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一个是趁他们不在家赶紧进屋，另一个是在门口等他们回来。
怎么感觉两个都怪怪的……
当然，也有第三个，继续躲在楼上，等他们回来再回家。
……说实话，都很奇怪！
到底要怎么选……
思考一下吧，他们一般出门散步怎么也得走半个小时的，还来得及。
没想到还没做决定，就听到又有人上楼了。莘锐下意识地觉得不会是他们所以没在意，但走在前面的人意外的喊了出来：“莘锐？”
楚莘锐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阿爹和爸爸又回来了，一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墨燃确实有点意外：“怎么回事，进不去吗？不应该啊，我跟你爸也没换锁，上次奕鑫回来就没啥问题。不然你再试试？”
莘锐终于回过神来，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门锁开了门：“不是，我也刚到。”
两人随着他进门，楚晚宁看他一件行李都没带回来，微微叹了口气。
墨燃去洗手，随意的问：“下那么大雨，没淋湿吧？”
莘锐愣了一下，怪不得两人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
楚晚宁有些不放心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确定是干干的才松了口气：“回来累坏了吧，怎么回来的？飞机吗？怎么不叫我跟你爹去接你。吃晚饭了吗？”
阿爹衣服上都满是淋雨的痕迹，看他还要去做饭的样子，莘锐赶紧拦了：“不用不用，吃过了，飞机上有饭。”
墨燃一脸的不赞成：“吃飞机餐怎么够。我去做一点……”
楚晚宁已经拿了毛巾丢给他：“擦擦头发再做。”
莘锐推着墨燃回卧室：“真不用……阿爹你先去洗个澡，不然着凉了怎么办。等你洗完再做。”
墨燃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真是长大了。等我洗完出来给你煮泡面。”
“……”
楚晚宁微微笑着把莘锐拉过来：“你也去洗个澡吧？”
莘锐连忙摇头：“爸你先洗吧，毕竟你也淋雨了……”
楚晚宁摇头：“我没有，你爹去丢垃圾，我一直在楼梯口没出去，自然没淋到。你去洗吧。嗯……需要帮助吗？”
莘锐哭笑不得的摆摆手拒绝了楚晚宁有点手足无措的搀扶：“不用不用，那我去了。”
毕竟这么久了，洗澡不可能一直要别人帮忙的。
从卧室收拾了衣服到了浴室，这才发现自家浴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无障碍的，到处都是扶手，轮椅明显也可以轻松的进来，花洒下面还有一个折叠的座椅。
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莘锐站在浴室里，鼻子莫名其妙的有点发酸。从他们找到自己到现在不过四五天的功夫，看来真的是一回来就抓紧时间改造等着自己回来了。
摇了摇头，把情绪都抛开，这才站在花洒下面尽情的冲了个澡，整个人都被烫烫的热水冲的有点懒散。坐在凳子上装假肢的时候，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因为没想住多久而什么都没带回来的行为。哪怕带个拐杖回来现在都不用在洗完澡以后再把假肢再装回去了，又麻烦又难受。在家里就要有在家里的舒适程度才对。
一边默默后悔，一边穿好衣服擦着头发回到卧室，一打开门直接愣在当场。
屋里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架电动轮椅。
再看看旁边藏的不是特别好的拐杖，莘锐好半天才把嘴合上。
爸爸和阿爹是有读心术吗？
不，这应该也不是读心术，这是单纯的关心自己。又怕自己不接受或自己看到了难受，所以只敢放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
把轮椅推出来，慢慢地坐到了后面还有小靠枕的皮质座椅上，忍不住满足的叹了口气。
这才是生活，在军队那个简陋的折叠轮椅和这个相比简直就是一堆废品。
适应了一下电动轮椅的操作，又迫不及待的把假肢拆了下去，这才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就闻到煮方便面的味道，不由无奈的笑了。阿爹这还真是说话算话。
楚晚宁也洗了澡换了睡衣走了出来，看他坐着轮椅出来，脸上表情松了松，过来帮他在腿上搭了条毯子：“怎么样？舒服吗？我和你阿爹也不知道轮椅怎么选比较好，就都上去坐了坐，感觉这个比较舒服……”
又拿了他的外套来帮他披上：“多穿点，家里晚上冷，别着凉了。”
莘锐忍不住笑了：“挺舒服的，比我之前用的那个好多了。要是在军营也这样的话那我可能就没动力练假肢了。”
楚晚宁脸上表情一僵，忍不住皱了眉：“那可不行。这个没买多久，应该还能退，我明天去退了它，再买个跟你原来一样的……”
莘锐哈哈大笑：“爸我开玩笑的！”
墨燃正好端了面出来，不由挑眉：“干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楚晚宁果断的解释：“这轮椅太舒服了，明天给他退了换个简陋的那种。不然他说他就不练假肢了。”
“说了开玩笑的！”
墨燃看都没看他，郑重的点头：“合理。明早趁着他没醒把轮椅收走。”
莘锐气急败坏：“我今晚睡轮椅上！”
两人不由都笑了出来，楚晚宁叹了口气，把筷子摆在他面前：“快吃吧。”
于是莘锐就吃了离家两年多之后在家吃的的第一顿饭——煮方便面。
其实……还挺好吃的。
吃完面都快十点了，莘锐回了房间，想了想，把摆在桌上的自己留在家里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
等待开机的时候才恍然觉得意外，自己的房间完全没有动过，连自己的电脑都是以自己走的时候的状态好好的摆着。
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备用手机。充上电，开机，打开了微信。
一窝蜂的消息涌来，略微有些卡顿。
不过私信的消息大概全部停止在一年半之前，群聊消息倒是一直在更新。想了想，不知道以什么心态打开了置顶的家庭群，又颤抖着手翻到了自己出事那天。
一条消息都没有。
说明他们应该完全是当面交谈的，没人有心情看手机。
往下刷，下一条消息竟然是当年六月份，奕鑫高考完之后，发的一条简单的：我去楼下打球。
阿爹回复：好。
整整六个月时间，没有消息。
连最喜欢往群里发各种链接的阿爹都彻底沉默了。
莘锐叹了口气，正想慢慢地划过自己错过的所有信息，就听到后面有人敲门，下意识地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谁？”
楚晚宁看了他藏手机的全程，默了默，决定当做没看到：“我和你阿爹先睡了，你阿爹今晚值班，一会要是有急诊手术还得连夜赶过去，所以现在早点睡。你也别玩的太晚了。明早不管你起床时间，我们起来就去查房了，早饭会放在电饭锅里热着，你记得吃。”
“……好的。”
楚晚宁帮他关上门：“晚安莘锐。”
“晚安爸。”
楚晚宁回了卧室，默默地爬到床上，不一会墨燃就也刷完牙躺了回来，把人圈在了怀里：“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楚晚宁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就感觉……特别不真实，一切都是我的想象一样。”
墨燃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是真的，你看，我是真的，你是真的，发生了的事情也是真的。”
“……美好的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快了，我有点招架不住了。墨燃……”
“嗯？”
看楚晚宁难得的有些迷茫的样子，墨燃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子：“是真的，都是真的。”
亲着亲着就碰到了唇上，墨燃也没有太折腾他，只是把人搂在了怀里：“睡吧。回来了就好。”
楚晚宁睁着眼睛，突然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也真是有意思，回来了不敢进门……”
两人老早就听到门口有人徘徊，等了快二十分钟都不见他有进来的意思，担心他要是再找不到机会进来可能会跑掉，楚晚宁就赶紧想了个办法，却是真的有效。
“……现在睡了吗？”
“没听到声音了，应该睡了。”
楚晚宁想了想，又爬了起来：“我再去看看。”
墨燃知道他是真的被突然的喜悦冲击得有点无措了，只好跟他一起去了莘锐的房间门口。
莘锐这时候已经躺下了，但是也有点睡不着。明明是自己长大的地方，但是真的已经太久没有回来过了，一切又有点陌生。再回想一下这一晚上，其实不难想到两个人早就发现自己回来了还是故意折腾着出门找自己的事实，这样一想又有些懊恼。但是不一会就听见了两个人渐近的脚步声，赶紧闭了眼睛装睡。
楚晚宁轻轻地推开了门，发现了他是装睡的事实，却还是慢慢地走了进去，摸了摸他的头发。
微微的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莘锐……”
正在装睡的莘锐瞬间把耳朵支起来了：“？？”
楚晚宁却没说更多，站了一会就出去了。
听他们走了，莘锐躺在床上再次开始忍不住的胡思乱想，爸爸为什么要道歉？
心里隐隐的有些猜测，大概是爸爸觉得缺席了自己最难的一年多时间。
无奈的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
明明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回来的。
最后在懊恼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早晨其实醒的很早，听着爸爸和阿爹在外面吃早饭，小声的说着今天的安排：“今晚该去爸那里的。”
“先不去了吧，改到明天。我今晚找时间问问莘锐要不要明天跟我们一起去。”
“你中午有手术？”
“没有，但我怕一会说晚上就去的话对莘锐来说太突然了。给他点时间缓冲一下吧，不急。”
莘锐又躺了两秒钟，直接爬了起来，坐了轮椅出门：“早。”
墨燃愣了一下，起身去给他拿早饭：“作息还挺规律。”
楚晚宁倒也没有很意外：“睡得好吗？白天可以在家里休息休息，想去哪也可以去。”
莘锐接过了墨燃递过来的粥和勺子，单刀直入：“今晚去爷爷家吧。”
楚晚宁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微微点头：“好。”
回家之前，楚晚宁给楚长安打了个电话：“爸，我今晚要带个你很难猜到的人回家。”
楚长安沉默了片刻：“家里的人还是同事朋友？”
“家人。”
“……你要是跟我说奕鑫从拉练上逃回来了的话，都不用老爷子动手，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爸，奕鑫也没那么熊。”
“哼。”
明显不信的样子。
楚晚宁叹了口气，然后就听楚长安问：“是……他吗？”
楚晚宁知道他不敢说出来，如果真的说出来但还不是的话，那就只是给大家徒增伤感。于是楚晚宁主动说了：“是莘锐。”
那边的楚长安长久的沉默。
半晌，突然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晚宁低声答：“五天前。”
“你把他带回来的？”
“自己回来的。”
楚长安一想便能把事情的经过猜个七七八八，于是也没有细问，终是感叹了一句：“回来就好啊……”
楚晚宁沉默着点头，是的，现在也不要求什么了：“那爷爷那边……”
“我会去说。”
“好。”
晚上，走到爷爷家门口的时候，莘锐感觉难得的紧张得喉间都有点发紧。
楚晚宁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背，顺势按住了他的后颈，伸手开了门。
楚辰和楚长安正襟危坐的坐在沙发上，廖兰围着围裙迫不及待的赶了出来：“回来了？”
楚晚宁按着莘锐的后颈不让他逃走，把他推到前面去让廖兰好好看了一圈：“叫人。”
莘锐不自然的挠了挠头发：“奶奶。”
廖兰差点没当场掉下泪来，还是没忍住打了他胳膊两下：“你个死孩子，没事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吗！”
莘锐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回答。
其实自己一直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在这里也能更放松一些，而连爷爷都有些怕的曾爷爷在自己面前也每每都是和颜悦色，所以现在想想，自己这次还真是对不起几位老人。
磨磨蹭蹭的走到爷爷和曾爷爷面前，看爸爸和阿爹坐在了侧边，也不敢坐，只能站着等爷爷和曾爷爷的训斥。
楚长安几次想开口，但是一时又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半晌才终于问了一句：“你以后什么打算？”
莘锐愣了一下，再没想到第一句会问这个了，还是如实答道：“想学习一下飞机制造。”
楚辰皱眉：“什么意思？你要从高考选志愿重新开始吗？”
开飞机和制造飞机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
莘锐点点头：“是的。”
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么多，不做这个便做另一个就是了，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楚辰和楚长安都陷入了沉思，墨燃赶紧示意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一下，莘锐却摇了摇头。
这么一会而已，自己又不是站不住。
好半天，楚长安拍了板：“不用再高考了，你之前本科已经学到大三下学期了，学分其实应该够了，帮你弄一个毕业证。你直接以本科毕业的身份去深造就好了。制造这方面我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在B大，让他帮你推荐一个导师，看看你想去哪里，如果想去A大或者C大，那边应该也有关系……”
莘锐摇头：“我就去B大。”
去哪学习其实都应该差不多，现在只想守在老人们身边。
话一出，没错过面前几人眼睛里的惊喜，莘锐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后面的时间就一下子过得很快了，B大的制造其实很好，爷爷介绍的朋友在了解了情况之后委婉的表示需要让自己稍微熟悉一下环境，做三个月左右的科研助理，等到十月份的时候再开始复习考研，莘锐也没有什么异议。
说是科研助理，其实也就是学习一下理论知识做一做实验，实验室的人对自己也都很照顾，而莘锐在接触了之后反而觉得不急了，因为理论知识上欠缺的有点多。
楚晚宁看他起早贪黑的学□□觉得有些担心，也找他聊过：“你要是感觉需要学习更多时间就多做一段时间科研助理，明年或者后面再考都行，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你。别压力太大，注意身体。”
莘锐失笑，操控着轮椅从桌子里面出来一点，接过楚晚宁递来的果盘，随手叉了一块苹果：“只是觉得这个领域还挺好玩的而已，哪里就很大压力了。我先试试。”
楚晚宁点头，帮他把门关好，出门碰上墨燃有点担心的目光：“怎么样？”
楚晚宁点头：“他心里应该有数。”
墨燃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蹭了一下：“好啦，儿孙自有儿孙福，也别担心太多了。奕鑫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按理说是，但我看那边最近台风，不一定能回来。”
第二天奕鑫还是回来了。
家里回来了两个孩子以后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鸡飞狗跳的。
“楚奕鑫！你他妈是不是找揍！”
“嘿，你来追我啊，来追我啊，你安假肢的功夫我早跑了……哎哎哎你轮椅怎么速度这么快……啊！草……”
“手机还给我！”
“你在跟谁聊天嘛，都不能让我看的……重色轻友。”
莘锐气得脑门疼：“你是友？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奕鑫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你那个班长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们准备啥时候结婚？”
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的楚晚宁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了墨燃一眼，墨燃也是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然后就听到外面“咚”的一声，不知道是谁房间的门关上了，争吵的声音只能依稀传出来：“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啊！哈哈哈哥你急了你急了！不会爸爸阿爹都不知道吧？……嗷！哥……哥为啥你少了一条腿打人还是这么疼……”
楚晚宁摇了摇头，孩子长大总是会成家的，而莘锐如果一旦定下来也一定会跟两人讲，所以也没什么好问的，只不过有点八卦：“是吴指挥官的儿子吗？”
墨燃点头：“应该是的。”
其实两人都知道，莘锐应该是大一的时候就开始跟吴指挥官的儿子交往了。吴指挥官和墨燃是战友，虽然差距比较大，但是毕竟楚晚宁和墨燃都没在军队系统任职，而吴指挥官也算是凭借自己一己之力走到少将的位置，两边也勉强算是门当户对。毕竟以楚家的地位，真要找一个能称得上是门当户对的人可就太难了，而楚晚宁和墨燃也没有这个门第之见，所以对这件事就算默许了。
上次去基地的时候走之前也去拜访了吴指挥官，毕竟自己儿子在人家的地盘上麻烦了人家这么久。当时就听他又隐晦的提了一下，两人便知道事情可能差不多定下来了。
楚晚宁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基地到门口接他们的小伙子：“长得好像还行。”
看墨燃瞬间眯了眼睛：“哦？”
楚晚宁挑了挑眉，努力忍着笑正色道：“现在想想，应该说，确实挺帅的。”
墨燃好笑的看了他半天，探身把他压在了桌子上：“我不帅了？看我看腻了是吗？想换点新鲜的口味？”
“对。……唔……别闹……啊！别闹，孩子都在家呢……”
墨燃冷笑一声，微微松了松口让他呼吸一下：“那等孩子不在家的时候？”
“……再说。”
听着孩子卧室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楚晚宁“腾”的坐直，目不斜视的看起了书。墨燃好笑的戳了戳他脸上泛红的地方，看他有些不满的看过来的眼神，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看你可看不腻。”
“……”
眼看他脸上又迅速的红了一大片，墨燃哈哈笑着俯身亲了亲他的侧脸，然后坐在了他身边，挡住了从外面能看到他的视线。
莘锐偷偷透过门缝看了看里面好像一直在认真看书的两个人，微微松了口气，又狠狠地掐了奕鑫一把：“你看你，打扰阿爹和爸爸看书了吧。”
奕鑫疼得呲牙咧嘴，感觉全身都是软组织挫伤：“哥你太狠了。我都好久没被这么欺负过了。”
“……”
没错，只有自己能欺负他。
“所以这次肯定是戳到你的软肋了！”
“……我看你是不长记性！”
“啊！别我真错了！”
最后还是奕鑫快了一步进了自己的房间，并且狠狠地锁上了门。莘锐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终是冷笑一声操控着轮椅回屋了。
早已平静下来的楚晚宁拿着书页微微笑了笑。
还是孩子在家热闹一些。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廖兰小声提醒道：“记得去山上。”
楚晚宁沉默地点了点头。
晚上走回家的时候，楚晚宁抬头看莘锐，犹豫了半天还是说：“后天跟我们去山上转转。”
莘锐听了廖兰的话之后很有些好奇，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收到邀请之后求之不得：“好的。”
“大部分都是缓坡，但是要走的距离其实不短，不然坐轮椅去？”
莘锐摇头拒绝：“没事，我现在走二十公里都不成问题。”
感觉回家之后一天到晚忙别的事，都没时间思考自己腿的问题了，也没有之前疼得那么厉害了。前两天尝试了一下拉练，也真的走了十几公里都毫无感觉。
奕鑫一脸八卦：“我呢我呢我呢！”
“……”
楚晚宁皱眉看向墨燃，要一起吗？
奕鑫看他们表情，立马开始撒泼打滚：“你们要出去玩不带我！不行！我不干！你们不能偷着出去！”
楚晚宁感觉头“嗡”的一声，这孩子小时候就这样，想要什么的时候哭闹简直是必备手段，没想到长大了还这样。
“不带你去。你在家该干啥干啥。”
“我要去！你们怎么这样啊……总是不带我……”
最后楚晚宁被磨的烦了，终是答应下来：“好，你去可以，但是我们说什么就做什么，不能乱跑。”
奕鑫得逞的笑了，听到后面又变成了一脸无奈：“爸！我都十九了，成年了的！又不是一岁……”
心里突然一跳，抬头看了一眼哥哥。莘锐也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微微皱了皱眉头。
后天，是莘锐的生日。
两个孩子若有所思，但楚晚宁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休息吧，后天我们早点出发。”
一早起来，一路上山。
说起来其实是B市这边有名的道教圣地，一路上去许愿还愿的人不计其数。只不过楚家人都不太相信这个，莘锐长这么大其实一次都没有来过，都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阿爹要突然带着自己过来。
楚晚宁走到一半就略微有点喘，墨燃从握着他的手变成搂着他的腰，终于看不下去：“我背你吧。”
楚晚宁摇了摇头，看了看前面：“应该没多远了，我可以的。”
莘锐在旁边看着，不由皱眉。这顶多也就五六公里，还都是缓坡，自己都没什么事，爸爸以前也是军医出身，怎么可能走这么一点就喘成这样？不由疑惑：“爸，我背你吧。”
楚晚宁失笑：“胡闹。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奕鑫也过来凑热闹：“爸我背你！”
楚晚宁摇头，又看了看前面的道观。
这是一条只能自己走的路。
后面的速度放慢了不少，但楚晚宁还是在墨燃的搀扶下走到了最大的道观前。对着上面供奉的神像，默默地跪在了前面的蒲团上，把额头抵在了地上。
奕鑫都觉出来不对了，把哥哥拽到殿外，小声问哥哥：“爸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
莘锐眉头紧紧地皱着，闻言还是想翻白眼：“这几年到底是你在家还是我在家？我还想问你呢！”
奕鑫眨了眨眼：“要说的话，他在我在家的时候是没来过的……不对，去年有一次爷爷奶奶和爸妈过来上香，本来曾爷爷也想来的，但是说影响可能不太好所以就算了，让爷爷替曾爷爷上香……什么理由来着……啊，说咱们家杀伐太过，报应在……”
奕鑫突然觉得不妥，咬了一下舌头，话也没说完。
但莘锐已经猜出来了：“报应在我身上了。他们带你来……是为了给你祈福的吧？”
奕鑫难得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大概……然后当时他们都上了香，所以这次应该是过来还愿的……吗？”
可还是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去年啥时候啊？”
奕鑫皱眉想了想：“不记得了……不过说起来，好像也挺热的，跟现在大概差不多……”
奕鑫突然想起来了，盯着莘锐把他盯得有点发毛，但莘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你是说，去年也是这一天？今天？”
那应该是他们知道自己走了的消息之后的第一个自己的生日，也算是个大日子，怪不得都来了。
莘锐默然，当时自己……应该还在跟止痛片和戒断反应斗争，每一天过的都很破碎，根本没有时间概念。
遥遥的看着爸爸磕完头之后被阿爹扶了起来，又从阿爹手里接过香点上了，鞠躬之后郑重的插到香坛里。
“莘锐……”
楚晚宁转了一圈没看到人，瞬间吓了一身冷汗，整个人晃了一下，被旁边的墨燃眼疾手快的扶住，然后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到外面去了正在匆匆跑过来的兄弟俩，松了口气，递了三根香给莘锐，轻声在他耳边嘱咐：“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也别许愿，鞠个躬就回来。”
莘锐拿着手上的香抿了抿唇，又抬头看了看楚晚宁认真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决定听楚晚宁的。努力摒除杂念，当真头脑空空的上了三柱香，鞠了个躬就回来了。
楚晚宁松了口气：“回去吧。”
奕鑫本来也做好上香的准备了，看没叫自己还有点愣，但看到楚晚宁严肃的表情还是没敢造次，拉着莘锐往下：“走走走！我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有个地方有壁画特别好看……”
莘锐正有点担心的看着楚晚宁好像有点走不动的样子，想着要不要帮帮忙，就被傻弟弟拉走了。因为是下坡，被他拽着不受控制的往下跑了好久，跑到一个拐弯处才停下来，不由气不打一处来：“你傻吗！你看到爸那个样子没有！不知道帮帮忙就算了……”
却被奕鑫拉着躲在了拐弯处的石壁后面，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
爸爸和阿爹正在争论什么，然后不知道阿爹说了一句什么，爸爸沉默了很久。
然后，阿爹就在爸爸面前半蹲了下来，而爸爸乖乖的趴在了他的背上。
看阿爹背着爸爸越走越近了，奕鑫再次拉着莘锐掉头就跑，跑了好远莘锐才拽着他停了下来，兄弟俩喘着气对视。
莘锐半天不说话，奕鑫只好开口：“当电灯泡好玩吗？”
“……”
终于懂了，这个熊弟弟可能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爸爸终究还是属于阿爹的。
回头看了一下，莘锐又抿了抿唇。可是……爸爸到底怎么了呢？
“难受吗？”
“其实还好。”
墨燃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但凡还能坚持着走一步都不会让自己背。
刚才扶着楚晚宁，感觉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给他吃了一块巧克力也不见好，所以提出来要背他，毫不意外的被拒绝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
墨燃很认真地和他对视：“你我本是一体，莘锐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而且你如果走了我也不会独活，你知道的。”
楚晚宁沉默片刻，终究是妥协了。
这也就是自己现在背着他的原因。
“我感觉我好点了，你累不累？不然放我下来？”
“你都没我之前训练用的沙袋沉。”
“……”
“再说了，这是下坡，还这么短，之前一万多级台阶都抱着你上去了，还有什么走不了的。而且你那时还比现在沉些。”
这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双穿越那一世大婚的时候。
楚晚宁顾不得反驳最后一句话，注意力全在前面：“你当时难道不是用的灵力？”
墨燃故作惊讶地含笑挑眉：“当然不是！实实在在的抱你上去的，半点都不含糊。”
楚晚宁惊得微微抬了抬头：“那可是一万多级啊！你疯了吗！我当时以为你用的灵力呢，所以才没管你！”
墨燃笑着把他往上背了背，让他抬头的动作更省力一点：“那可是我们大婚，抱着我的珍宝只恨路太短，自然每一步都舍不得掺假。”
“……”
楚晚宁感觉自己被肉麻到了，趴回他背上掩盖自己羞得通红的脸。又忍不住蹭了蹭，蹭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晚宁？”
“……嗯？”
“你说实话，这样，你觉得累吗？”
楚晚宁知道，他问的不是这样被他背着，而是这样穿梭世间。
按理说应该是很累的，每一世的经历都是真的，感情都是真的，生离死别都是真的，体验也都是真的。过一世七八十年就已经很丰富了，这样一次一次的经历，对一个人来说其实真的很难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但是，如果能跟他携手，能跟他相互扶持，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记忆都能与他分享，那好像又没有那么累了。
所以楚晚宁并没有思考便摇了摇头：“不累。”
墨燃微微叹了口气，忍不住有些感慨：“谁想到呢，携手这一走就走了快八百年了。”
楚晚宁偏了偏头，忍不住调侃他：“怎么，你走累了？”
墨燃现在不方便松手，只是偏头亲了亲他环着自己脖子的胳膊：“不累。但是觉得我真的很幸运，得到我的珍宝之后可以把他一直留在身边，能跟他走这么远这么远。”
“……花言巧语。”
墨燃摇头轻笑：“明明都是事实。”
“……”
“晚宁，我一直爱你。”
“……嗯，我也。”
一路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说着说着，墨燃却感觉楚晚宁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然后他的头就垂在了自己颈侧。
心里一跳，不由停住了脚步，轻声唤他：“晚宁？”
没有回答。
“晚宁！”
背上的人动了一下，似是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啊？”
原来只是睡着了。
墨燃松了口气，用力的闭了闭眼睛压住刚刚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把他往上背了背，随便插科打诨：“看，猴子。”
“……”不是看了一路了吗。
楚晚宁打了个哈欠：“好了，看到了。我困了，睡一会，别因为这种无聊的东西吵我。到山脚放我下来。”
墨燃微微点头：“好，睡吧。要换成抱的吗？”
抱着可能更舒服一些吧。
楚晚宁却摇了摇头：“不用，就这样挺好的。你也省力。”
“你很轻的，怎么都不费力。”
楚晚宁脸一红：“……说了别因为无聊的事吵我了！”
墨燃轻笑出来：“那好，睡吧。”
听他没什么动静了，墨燃这才继续往前走。
刚才真的被他吓了一大跳。
安安静静的走到了山脚，还想着再多背他一会直接走到停车场，没想到刚又走了几步楚晚宁就自己醒了：“好了，放我下来吧。”
墨燃无奈，还是弯腰把他放了下来：“你定了闹钟不成。”
楚晚宁微微伸了个懒腰，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心灵感应，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
墨燃看他走的还挺正常，知道他是缓过来了，拉住他的手：“充好电了？”
“……嗯。”
不远处的莘锐和奕鑫看到两人走过来，赶紧撒腿跑到了停车的地方：“还真被你猜中了。”
奕鑫一脸得意：“我是谁啊！爸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不会让我们看到他被阿爹背着的！”
“……”别说这小子还真把爸的性格摸的透透的。
回去之后吃了墨燃做的饭，楚晚宁还是有些疲倦，早早的就睡了，墨燃自然也一起。莘锐等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卧室里偷偷溜了出来，跑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书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全是跟医学有关的，爸爸和阿爹最近应该没买什么新书，当然就算买了自己应该也看不出来。
所以，这次的目的是家里所有人的病历本。
不管怎么样，自己也算是耳濡目染的看着爸爸和阿爹行医这么多年，就算不会看病，看病历看报告还是可以的。试试从医学上能不能解释爸爸的反常，自己才不信什么道观。
莘锐只敢开了桌前的小台灯，在微弱的光线里小心的翻着，免得发出什么声音。顺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的第一个夹子却是自己的。
厚厚的一叠，莘锐自觉不妙，翻开一看，前面还是自己在家的经历，后面果然就成了自己在军区医院所有病历材料的复印件，就连自己当时用止痛药的药量以及戒断的经历都有。
脑子里轰的一声，嘴唇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爸爸和阿爹肯定知道了……
好半天才失魂落魄的把自己的夹子合上。
算了。
这就是自己，本来也没指望能瞒住他们，现在发现了也没有来找自己，想必是觉得要给自己空间。
无所谓了，自己已经接受意志力不坚定的自己了。现在的目的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抓紧时间找到爸爸的病历。
第二本就是，而且也是厚厚的一大本，感觉比自己的还要厚一些。
莘锐心里一沉，连忙拿到桌前翻开。也是按时间顺序排的，前面是从小到大的经历，还有战争期间手术的病历，匆匆翻过，然后看到了生自己时候的记录，手一顿，简单的看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后翻。
这些之前都看过的，没必要现在温习，还是抓紧看后面的要紧。
后面有几次感冒的记录，莘锐很在意奕鑫提到过的去年十一月这个时间点，好不容易翻到差不多的日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是流感，就被上面的入院记录刺痛了眼睛——
入院诊断：结肠癌(T2N0M0)。
莘锐手都开始抖了，往前翻是肠镜和CT报告，虽然看不懂图像，但是文字写的清清楚楚，发现33*30*24mm大小肿块。
粗略的看完，然后往后翻，后面就是手术记录。莘锐的眼睛停留在手术记录的日期上几秒，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奕鑫回家之前5天。
所以奕鑫回家的时候，见到的是刚做完手术站都站不住还要装成没事的爸爸。
再往后都是化疗记录，检验报告单莘锐虽然看不太懂，但至少能看出来异常的指标越来越多了。而最后一次化疗，正是跟自己见面之前半个月。
坐在桌前，感觉脑子都一阵一阵的发晕，思绪却是持续的清明。自己不在的一年多，爸爸也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光想着自己要怎么掩饰自己腿受伤的事了，没有注意爸爸的状态，想必也是很不好的吧。
就这样，听到自己的消息也要第一时间赶过来。
莘锐只觉得一腔无名火无处可发，烧得自己生疼。
总说弟弟怎么不懂事，自己其实才是最不孝的那个吧！
后面的门突然“咔”的一声，莘锐“腾”的站起来，一回头就看到阿爹站在门口：“你看到了？”
莘锐默默地点头。
墨燃叹了口气，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行了，不早了，赶紧去睡觉吧。”
莘锐鼻子有点发酸：“爸睡了吗？”
本来睡了，被他吵醒了，现在又睡了。
莘锐自以为很小声的翻找其实挺大声的，楚晚宁迷迷糊糊醒过来：“莘锐在干什么？”
墨燃叹了口气：“应该在看你的病历。他那么聪明，你想瞒着奕鑫就算了，你真以为能瞒住莘锐？”
楚晚宁无奈，握住墨燃的手不让他走：“你不许去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墨燃安抚的回握了一下：“不说，你睡吧。”
等楚晚宁再次睡着，却迷迷糊糊的感觉墨燃松了自己的手下床了。
呵。骗子。
但楚晚宁实在太困了，没来得及醒过来把墨燃叫住就彻底睡着了。
“嗯，你爸睡了。你也赶紧去睡觉。”
莘锐定定的看着墨燃打着哈欠往卧室走的背影，突然问出了口：“阿爹，我刚回来的那天，爸爸晚上去看我，你知道的吧？”
墨燃脚步一顿，然后听到后面的人问了出来：“爸当时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墨燃彻底停下了脚步。
莘锐其实不愧他的名字，大部分时候都敏锐得可怕。
犹豫了一下，终是转身：“这么想知道吗。”
莘锐抿着唇点了点头。
墨燃叹了口气，把门关了，几步走回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去年生日的时候，我们去了山上，你爸爸当时上香的时候在心里想了一句——如果能让你健康平安，他愿意用命来换。”
莘锐犹如五雷轰顶，呆立当场。
“我们都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过。后来就是你爸爸体检的时候查出来结肠癌，你也看到了。当时你爸不太愿意治，我们也都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你奶奶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还是治了，手术之后化疗。你爸爸对化疗很敏感，一开始还勉强能承受，后来副作用越来越大，一直到现在都贫血得厉害，走不了多远就胸闷。不过反正好在八个疗程也做完了。说来也巧，刚刚做完最后一个疗程不久，我们就收到了你的消息。”
莘锐想说这两件事根本就没关系，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听着墨燃继续往下说：“见完你的那天，坐飞机回来的时候你爸爸才把这件事全部跟我说了，然后他问我……”
墨燃喉间都有些哽咽了，一闭眼睛就能看到那天的楚晚宁的样子。坐在飞机上，眼睛看着窗外，侧脸比以往都要消瘦不少，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握着他的手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骨节的形状。
“他问，‘如果当时选择不治疗的话，是不是莘锐的腿就没事了呢。’”
“不会的！”
怎么会呢！当时爸爸许愿的时候明明自己都已经截肢半年多了，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墨燃当即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面，莘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把脸深深地埋在了手里，努力地擦着掉下来的泪水。
墨燃看他这个样子，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好了，所以今天你爸才不敢让你们许愿，怕再扯到什么因果。行了，大男子汉了哭什么哭，你好好的你爸爸就满足了。赶紧回去睡觉。”
莘锐好半天才平静下来，默默地跟着墨燃出门，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一脸倦意的楚晚宁：“大晚上的你们在闹什么。”
莘锐这次彻底忍不住了，一把搂住了楚晚宁，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之前看不太出来，真正上手抱住才知道爸爸究竟瘦了多少。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爸爸……”
楚晚宁无奈的拍着他的背：“你对不起什么……”
眼睛却不满的看向墨燃：你跟他说什么了？
墨燃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一摊手：全说了。
“……”
楚晚宁困的要命，安慰了一会才成功的把人推开：“好了。你回来就好，我们没有人怪你。”
莘锐紧紧地咬牙，努力忍着牙齿的颤抖：“我怪。但凡我能早点回来……”
楚晚宁摇了摇头，伸手帮他擦了擦泪痕：“没有什么但凡，也没有什么如果早知道，我们只有现在和将来。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你的腿……”
莘锐打断他：“我也没事。”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的腿，无论如何也不值得爸爸用他的命去换。
楚晚宁叹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好。”
好不容易把这一只安慰好，楚晚宁被墨燃拽着正准备回去睡觉，就见小儿子的卧室也开了门：“你们在说什么！又想瞒着我！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楚晚宁无奈的扶额，墨燃已经不耐烦的把他强行拽进了卧室：“你们两个都滚回房间睡觉！”
他俩回屋了，莘锐和奕鑫在外面对视了半天，奕鑫突然皱了眉：“你哭了！”
莘锐一脚踹过去：“你闭嘴！跟我过来！”
到了书房，莘锐把病历夹子甩到他面前：“自己看。”
在奕鑫看楚晚宁的病历的时候，莘锐又把墨燃和奕鑫的都分别看了一下，确实没什么异常情况才放心。等他看完两本抬头，却看奕鑫还在皱着眉看着，直觉不对，过去一看才看到——
“我让你看爸的！谁让你看我的了！”
奕鑫拿着病历跳开：“哥你居然嗑药！”
莘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我那不是嗑药！我那是……”
“你就是嗑药！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管我抽烟……”
“你他妈找死！给我戒了！”
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打架声，楚晚宁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奕鑫现在抽烟很多？！”
墨燃摇头，安抚的拍了拍他：“没有的事，他就是会，但是没有瘾，抽的频率其实跟我差不多吧。技能而已，偶尔用用。”
楚晚宁叹了口气，又缩回了被子里：“一个两个的不让人省心。”
墨燃哈哈大笑，把人搂在怀里：“你见过哪个孩子是真正省心的吗？”
“……”
真没有。
“睡吧睡吧。”
“嗯。”
等隔壁的两个人终于打够了，双双躺在书房的地板上：“所以爸的情况很不好吗？”
莘锐摇了摇头：“爸的意思是应该还好。以后就是一直检查有没有复发就行了。”
“那如果复发了呢？”
“……”
莘锐又坐了起来：“你他妈说点吉利的会死吗！”
“……呸呸呸，不会复发的。”
莘锐这才躺了回去：“这还差不多。”
奕鑫躺了一会又觉得不太对：“但是这有什么可哭的啊？是我太迟钝吗？有病就治啊，哭有什么用。”
莘锐沉默的躺了一会，还是把墨燃刚才跟自己说的事情跟奕鑫说了。奕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哇你们不是吧？这都信？！爸怎么回事啊，还学医的呢，他当时诊断的时候你截肢不都已经成定局了吗？就算他拖着不治你就能好了？！开什么玩笑！”
莘锐没再说话，盯着天花板出神。
所以才觉得沉重，爸爸和爷爷他们明明是无神论者来着，一辈子都没去求过神拜过佛，但是为了自己和弟弟还是会去山上烧香请求他们保佑，爸爸甚至愿意用他的命换自己的，治病治好了还担心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来自爸爸的爱，真的太重了。
自己当时受伤后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早些回家呢……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都没用了。
只能，余生偿还。
开学，奕鑫去上学了，莘锐也继续在实验室打工。不久之后，楚晚宁经历了化疗结束后的第一次复查。
从肠镜的麻醉中醒来，一眼就看到旁边墨燃含笑的眼睛。
楚晚宁也微微勾了勾唇角，他能这么开心那说明肯定没有复发。
“想吃什么？还想吃荷花酥吗？”
都说从肠镜的麻醉中醒来之后，想吃的第一件东西就是你最喜欢的东西。楚晚宁上次一睁眼就想吃荷花酥，后来虽然墨燃也做了，但当时两个人都沉浸在结果的打击中，也没什么好好品尝的心情。
楚晚宁略微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想吃你做的虾饺。”
墨燃“噗”的笑了出来：“没想到最喜欢的东西还会变的啊。”
不过不管变成什么了，至少都是自己做的。
看着楚晚宁不满的眼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给你做就是了。能走吗？抱你回去啊？”
楚晚宁犹豫了片刻，刚伸出手想去搂他的脖子就从余光看到莘锐急匆匆的跑过来，瞬间又把手收回来了，把自己撑起来：“我自己走。”
“……”
墨燃冷冷地盯着跑过来的莘锐，莘锐被盯得一个激灵，有点愣怔的慢下了脚步。
楚晚宁拍了墨燃一下，让他别再吓唬孩子了。低头看着墨燃帮自己穿鞋，又抬头问莘锐：“怎么过来了？实验室忙完了吗？”
莘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嗯，忙完了。刚去看了你的结果，他们说没事。”
楚晚宁点了点头：“对，没事。”
莘锐松了口气：“那就好。”
墨燃已经帮楚晚宁把鞋穿好了，又扶着楚晚宁站起来，眼疾手快的在他掌握不住平衡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撑了一把。
莘锐在旁边看得真切，垂了垂眸，随即晃了晃手机往一边跑去了：“我接个电话！你们先去车上等我……”
楚晚宁看他急匆匆的样子，赶紧说：“我没事，你要是忙就回实验室忙……”
莘锐摆了摆手，拿着手机跑远了。
看孩子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墨燃挑了挑眉：“抱你过去车上？”
“不用……哎！”
墨燃轻笑：“我快点走，保证不让他看到。”
“……”
在角落偷偷观察的莘锐看了看手里根本没有电话打进来的手机，呼了口气，站了半天，真的拨通了一个号码：“……喂？你有时间来我家一趟吧。”
早点定下来吧，趁着学习的这几年把人生大事解决掉。
电话那头的人第二天就拎着大包小包来到了楚晚宁家门口。楚晚宁和墨燃都有些惊讶，莘锐却毫不意外的把人招呼进来：“我对象。”
“……”
吴凌云也毫不害羞，鞠躬打招呼：“爸，阿爹。”
“……”都到这个地步了吗？？
墨燃缓了缓才找回思考能力：“吴指挥官好吗？”
“好。他让我给你们带好。”
“……那就好。”
站了片刻，墨燃回头：“一路有饭吃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晚宁你不是要去急诊手术？”
楚晚宁看了一眼时间：“嗯，我走了。凌云你先睡奕鑫那里……”
莘锐摇了摇头：“不用，睡我房间就行了。”
“……”
随便吧。
晚上，其实还并没有过肌肤之亲的两个大小伙子躺在一张床上，都沉默的看着天花板。好一会，莘锐才问：“你请了几天假？”
“……三天。”
莘锐点了点头：“那我们明天去领证。”
“……好。”
“生个孩子吧。”
吴凌云有点意外，回头看了一下他：“会不会有点早。”
虽然早晚都是要有的。
莘锐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间正好，我这一年没法直接考研，不如趁机把孩子要了，也能给我爸我爹爷爷奶奶他们一个交代。曾爷爷应该也会很高兴。”
“……好。”
讨论好重要的事，莘锐平静的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我明天去买药。”
“……”
然后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了婚，当有孕一个多月查出来被楚晚宁知道的时候，楚晚宁都快惊掉下巴了：“这也太快了吧，老人还得以为你是奉子成婚。”
莘锐吧唧吧唧的吃着墨燃不知道从哪里买回来的酸李子，满脸不以为意：“我俩都三个月没见面了，就见面了那三天，怎么奉。”
“……”
“爸你要吃点吗？”
楚晚宁干脆的站起来：“免了。”
刚才端出来的时候想尝一个来着，被墨燃挡住了，皱眉看他，发现他一脸认真：“别吃，为你好，绝对不骗你。”
“……有多酸？”
“酸得发苦。”
……那算了。
从莘锐的卧室出来，走到厨房见到墨燃还在洗提子，然后被递了一串，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问：“是我们太老了吗？”
都理解不了年轻人的想法了，谈了两三年，结婚三天就要孩子了。
墨燃摇了摇头，把盆里的水倒掉：“工作性质特殊嘛，错过一次再等一年。其实说的挺有道理的，明年生孩子，然后读研，反正读研也在家这边，正好照顾孩子。等到孩子大了就能带去军营和凌云团圆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楚晚宁又自己从洗好的盆里拿了一串提子，边吃边往外走：“算了，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