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雪晴往后退了一小步，她现在倒是很想知道。
这个明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是认她作救命恩人，又是与她交好述说往事，所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只是一介普通凡人，即便是有所图也图不到她身上吧？
不过既然要演戏，那便演得再真一些。
也不知她先前做的记号，殷晨有没有看到。
闻雪晴装作无事般朝她扬起笑脸问道，“很晚了，明月我们还不回去吗？”
“不急不急，我们再玩一会呗，雪晴姐姐。”明月脸上笑容不变，依旧是兴致勃勃地挽着她在庙宇周围游玩。
虽说青欢节结束了，但参加篝火大会的摊贩们并没有散去，而是选择继续在原地售卖完手中货物。
周遭依旧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可她却没法儿再抱着游玩的心情去看这儿的画面了。
这一堆看似是人的人，但免不了肯定也有些别的东西混在其中。
光是旁边这个不知来意的明月就已经让她难以招架，更别说分神去看别的了。
对上她的动作，闻雪晴有些头痛。
此刻明月正捧着一个白瓷盒子，有些陶醉般吸了吸里面的香气。
见她看着自己，便喜笑颜开地同她说道，“姐姐你瞧这个，这个呀，可是顶好胭脂虫做的红胭脂。”
话音未落，闻雪晴便觉脸上一凉，有什么东西被抹到脸上了。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适。
闻雪晴正想说些什么，可一向敏感的明月却是抢先了她一步说话。
她后退半步，眸中闪着泪光，拿着胭脂盒的手微微颤抖，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姐姐是不喜欢吗？对不起，我不该擅作主张的，姐姐别怪我好不好......”
只是她又抬眸假装恶狠狠的模样，看向闻雪晴，“姐姐可以不喜欢我送你的东西，可是...可是...这些都是明月的心意啊，呜呜呜，姐姐你不要抛弃我。”
闻雪晴一时有些失语。
话都让她说完了，那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她从怀中拿出白帕将脸上的胭脂擦去，而后抬眸看向明月，内心有些复杂。
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闻雪晴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合常理，还是将它给抹去了。
“没什么，不过下次你要做什么的时候，麻烦先说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明月闻言眼睛一亮，她迅速将眼角的泪光擦去，又重新挽住闻雪晴，“姐姐的意思是，我做什么事情之前，只要问过你就可以了吗？”
“......算是吧。”
也不知她是怎么理解的这句话，闻雪晴总觉得她这个行为举止，有些像求而不得一件事物而疯了魔一样。
现在对自己言听计从，怕不是自己身上有她想要谋求的东西。
现在她不仅怀疑这里的人有问题了，她甚至觉得，这个地方也有很大的问题。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跟着明月一起往前走。
一路上，明月都小心翼翼地跟她示好，试图将方才的不愉快粉饰过去。
闻雪晴也按兵不动，免得她起疑心，只好一一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继续同明月虚与委蛇。
周遭的行人逐渐变少，原本喧闹不止的人声被她们抛在身后。
略过身旁的风也越发喧嚣，连天幕上皎洁的圆月也黯淡了不少。
她怀中抱着一堆明月一定要送给她的东西，有些手酸，分神去感受了一下腕间的那只蛇镯。
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小蛇在闻雪晴手腕处缠紧了一些，她暗感幸运。
也幸好上次经过与人初的一番对决后，自己有所思虑，改造了一下这个暗器。
只要这个暗器还在身上，即使她对上明月开战后也不全然是没有胜算。
即便那时殷晨没有看到她所做的记号，也不至于完全处于被动的境界。
“姐姐。”
走在前面的明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去看她。
月光下的她美得不似凡人，周身气质如兰，言笑晏晏地朝闻雪晴伸着手，“前面好像有暗沟，姐姐拿着东西不方便，我扶你过去吧。”
闻雪晴心中警铃大作，但转念一想，既然都演到现在，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跟她走了。
“好.....”
她假装坦然地将手递给明月，但又在她想牵着自己时伸了回来。
明月神色一僵，不过转瞬便恢复了寻常的模样，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姐姐？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抱着的东西有点多，我手心有些汗，怕玷污到你了，就想着擦干净了再让你牵。”
闻雪晴十分淡定地将掌心往衣摆处擦了擦，再将自己的手递给她。
她温柔地接过那悬在空中的手，顺利地牵着闻雪晴过了那暗沟。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姐姐也不必多此一举，明月不嫌弃的，就算姐姐一身脏污，委屈想要抱抱的时候，明月也不会嫌弃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明月因思考而紧蹙的黛眉一下舒展开来，嘴角微勾，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几下。
闻雪晴被她这幅模样给惊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眼神，就像是在思考。
该从何处下手才会完整留下尸|体一般可怖......
*
悬在空中的飞蛇长啸一声，顿失血色，从空中坠落在地。
烟尘四溢，黑点溅落，空气里那股难闻的味道顿时消失殆尽。
殷晨抹去剑上的黑血，所有所思地看着地上那散落在各处的巨大飞蛇尸|块。
飞蛇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化为黑泥，逐渐与先前的沼泽汇合，融为一体。
一刻钟前，还在耀武扬威的飞蛇被他一剑毙命。
他本不想拖延时间，想绕开飞蛇往东街走。
但这飞蛇就好像知晓了他的想法般，不断地分化出小飞蛇和沼泽来拦住他的去路，阻止他往东街去。
无奈之下，殷晨只好与它一战。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飞蛇看似凶猛，内里却是个纸老虎。
不过几个回合便败在他手下，成了那剑下亡魂。
“咳咳咳——”
躲在一处木板背后的阿春将身旁的碎石搬开，捂着胸口不断咳嗽。
望着那不断融化的板面，有些后怕。
方才那飞蛇险些将他们一口吞下，若不是他机智，及时从屋顶上跳下来躲在这里，怕是小命不保。
那殷晨不会是被飞蛇给吃了吧？
“喂！殷......”阿春正想喊一下，却被从天而降的黑影吓得噤了声。
待那道黑影站在他面前时，阿春定睛一看，正是他原本以为，此刻还在飞蛇肚子里生死未卜的殷晨。
殷晨将手中剑收回，十分淡定地看了阿春一眼，“把你那要帮我收尸的表情收收，我还没死呢。”
“哦。”阿春收起脸上难过的表情，随即又开口朝他问道，“你要干嘛去。”
“找我夫......”
他止住了继续说下去的话头，耳廓微动，拎着阿春往后一跳。
原本站着的位置霎时出现一个大坑。
四周又重新被层层白雾掩埋，连几丈外的木屋都看不清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的如此邪门。”
阿春缩在殷晨身后瑟瑟发抖，拽紧了手中拿来防身的铁尺，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白雾。
先是凭空出现的沼泽，紧接着又是方才那穷追不舍的巨大飞蛇，现在这突如其来的白雾弄得人眼花花。
殷晨视线不移，紧紧地盯着原先那处，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坑洞。
白雾逐渐变得浓郁起来，将周遭的一切全都包围起来。
他脸色未变，使了个屏障将阿春围住。
自己独自一人升至空中，自上而下，俯瞰白雾。
白雾虽浓重，但某处的白色却明显比周围的淡薄一些。
殷晨手中凝起风刃，风刃干脆利落地将那雾气一丝不剩，全都刮走，直至露出那白雾淡薄处中的人影。
他降落在地面，提剑往那人影处走。
剑尖将那人的脸给挑了起来，殷晨看了他一眼后，将剑捅进他的咽喉处，“果然是你。”
蹲在地上的男子浑身溢出鲜血，此刻气喘吁吁地握住剑身，将那剑刃从自己的咽喉处取出来。
“咳咳咳......”男子脸上一片血污，但不妨碍他笑得灿烂，“真是好久不久了啊，殷家小子，怎么？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是我做的了。”
殷晨没被他挑衅般的话语给激怒，只是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般将那血污从剑上抖落，“殷藉，你的血脏了我的剑。”
男子闻言脸色大怒，表情凶恶。
他捂着脖颈处的血洞，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不准叫那个烂名！我早已不是殷家人了！那种要人命的毒窟，才不会是我的归处！”
“你是何时修了魔道的。”
“跟你没关系。”
看着殷藉如今这幅半人半魔的模样，他微微出神，恍若想起从前他们儿时一同练剑的日子。
不过转瞬，他便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缓缓朝殷藉靠近。
剑尖划过地面，露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手中长剑直指他的面门，他定定地望着殷藉。
“按照传统，打一架，赢了便放你走，倘若你输了，就乖乖回去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