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此时夕阳将下,密林中本就昏暗。山洞中偶尔传来钟乳石上滴落的水声,一滴滴就像落在心头。

    颜如意眼神黯了黯,情绪波动下,眼眶又有些微红,低下头默了一会。

    随后抬起头笑了起来,“此前答应裴大哥三件事,如今你又救了我,以后但凭差遣。”既然不可能,就不要多想,给自己留有希望。

    裴策急得转过了身来看着她,扯到伤口,“嘶”了一声,“我要差遣你什么?”

    颜如意赶忙察看他背后的伤口,又流血了,皱眉重新给他上药包扎,嘴里却道:“是,我是山匪嘛,没什么能帮到你。”

    裴策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又想转身,被颜如意制止,没好气地说:“你再动,我便将你敲晕。”怎的受了伤后跟个小孩子一样,以前淡然君子的样子究竟去哪了。

    他眼神更加哀怨,“你,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后低声咕哝,“你就是不想负责,顾左右而言他。”

    他低垂着目光,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颜如意装作不知,只自己忙碌着。

    她从外面找了些食物来,附近没有竹木,只得将捉来的鱼串在火上烤着,她发现自己还是缺乏经验,以后出门应随时背着点调料才是,幸好附近有些香茅草,拔了些将肉缠裹起来姑且加一点味道。

    水仍旧用烧得滚烫的石头丢到竹筒中烫热了喝,因只带了一个竹筒,就怕烧裂了就没得用的了。

    鱼肉烤好了,颜如意将鱼刺细心地挑了出来,喂给裴策。

    裴策看着递到眼前的鱼肉,散发着冷意的神情一散,顿了一顿,张开口将鱼肉吃了下去。

    颜如意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中想笑,忙低头调整了一下表情,怕他看自己笑了后更加生气。

    待将鱼吃完,颜如意又递上温水给他。

    看着颜如意忙碌的身影,裴策心中一热,她总是这样嘴硬心软,来日方长,只要他待她好,以后她总会答应自己的。

    如此一想,嘴角边又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来。

    吃好暮食,颜如意又在洞穴口撒了点药粉做防护。

    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没合眼,早就疲累得不行,待做好这一切,便打着呵欠与裴策打了声招呼,倒头睡了过去。

    夜色正浓,秋虫唧唧,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狼戾。

    洞中十分安静,只余篝火的噼啪声,以及颜如意轻微的呼吸声。

    裴策看着旁边熟睡的颜如意,用不太会扯到伤口的左手将她轻轻挪到自己的腿上来,想让她睡得更舒适一些。

    她看上去确实累了,这样挪动都没有醒,反而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睡得更沉。

    只是,伤口似乎又有些裂开,裴策有些懊恼,明日她醒来看见只怕又要责备他了。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

    她头上花白的发包还在,但是在林中被扯得散乱,脸上的皱纹倒是洗干净了,英气的眉目在火光中显得柔软了几分。虽然此时是一身狼狈的样子,但裴策却觉得看不够。她身上有犹如草原上清新的花草香味,若有若无,钻入鼻间。

    她就像那野花,生机勃勃,野蛮生长,却又细心温柔,充满阳光。渐渐地使人望之愉悦,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却又知离了水土便不会再开放。

    裴策垂眸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第二日天未亮,颜如意便醒来了。

    随后发现自己居然靠在裴策腿上,急忙爬了起来,难怪即便睡在都是岩石的洞穴中都不觉得太过难受。

    裴策也睁开了眼睛,颜如意忙给他捏了捏腿,“裴大哥,我不知怎么昨夜睡到你腿上,你腿肯定僵了吧。”

    感受到她的碰触,麻木的双腿渐渐有了知觉,裴策红着耳朵,轻咳一声,“无碍。”

    待解开裴策伤口的布条时,颜如意见到箭疮又有些微裂开,皱了皱眉,轻柔地给他换了药。

    随后吃了点鱼肉,她又多烤了几条用树叶包好放进包袱,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背着裴策准备离开。

    裴策微微挣了挣,“我已无碍,可以自己走了。”

    颜如意坚持,“你这一动伤口就裂,不要任性。”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也不知那箭头里有多少杂质,战场上多少人是因为箭伤反复发作而亡,可不敢大意。

    如此走走停停又差不多一天,终于见到了主路。

    两人在林中将身上伪装去除,恢复本来面貌,只是颜如意仍旧是男装。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路上遇到回乡的牛车。颜如意向赶车的老汉打听,原来离庆县已不远了,前面是饶县,离庆县约有一天的路程。

    此时只怕城门已关,两人托老汉顺便将他们送到村里借宿了一户人家。

    两人以兄弟相称,农户家房间不多,招待着吃了暮食,便将他们安排在了一间房中。

    油灯下,给裴策换了药后,颜如意坐在桌旁又检查起她的包袱来,呵呵地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裴策抚额,“就那么高兴?”

    “那当然,我这可是劫盗济贫。”

    原来在黑风寨那晚,虽然黄沙和赵临川作恶多端,但从未杀过人的颜如意下不了手,也无权定人生死,毕竟现代社会的观念对她的影响根深蒂固,一旁的裴策也无奈依从了她。

    给他们吃了全身瘫软的药,并逼问出他们值钱的东西在哪,将易带走的洗劫一空。

    因他们不识字,便喂了哑药,留了他们一条命。反正裴策迟早要带军上山,届时朝廷自然会有赏罚惩戒。

    赵临川当初带走黑云寨物资,私藏了许多钱财,黄沙也毕竟是有矿的山寨二当家,因此从两人房中搜罗出许多金银来,她将银票珠宝等易带走的装在包袱里,将剩余的找了个坑埋了起来,反正就算是她拿不走也不愿便宜那两个恶人。

    此后一路上她都会检查包袱,这可是以后的身家。

    “这些钱,足够建立一个学堂了。”她细细规划着以后的事。

    那天山寨众人下山后,去县衙编好户,领了户帖。七十余人,分别安排在了庆县附近的两个乡镇上,每家分了几亩荒地。有二十多个年轻的子弟入了军,从百夫长做起。其他的都还在本地求生活。

    毕竟都是被她忽悠下山的,她得负责到底,给大伙儿搞好培训,使他们足够在山下安居乐业。

    翌日一早,两人便搭车来到饶县。

    颜如意一到城中便带着裴策打听到当地最有名的医馆,给他的伤口清创缝合。

    大夫是个年纪较大的老者,见到裴策伤口后点点头,“伤药效果不错,看顾得也好,创口并未恶化。”

    颜如意听此松了口气。

    大夫用烈酒给清创后,准备用桑合线来将伤口缝合,“这里没有麻沸散,只能忍着些了。”

    虽此前已经历过将箭头挖出之事,颜如意仍旧纠紧了眉眼,双手握成拳,担忧地看着。

    而裴策却一副淡然的神色,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微跳的肌肤能看出他实则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终于缝合完毕,裴策神情虚弱,脸色苍白,出了一头冷汗。

    颜如意急忙将他扶到一旁,不由自主地给他吹了吹伤口,然后道:“裴大哥你姑且在此等候,我去雇辆车咱们前往庆县。”

    裴策觉得背后传来微不可察的凉风,才反应过来颜如意再做什么,怔了一会。

    颜如意雇了车来,进门来将坐着的裴策双腿一勾,扶着腰腹将他抱了起来。

    此前裴策几次都是昏迷状态被抱,而此时他清醒着,眼睁睁地看着颜如意二话不说,将他抱到车上,瞬间面红耳赤,激烈地咳嗽起来,咳嗽时扯到伤口,又皱了下眉头,总之,脸上精彩纷呈。

    颜如意将他小心安顿好,在车里铺上了柔软的垫子让他趴着不要碰到伤口。

    看着他的后脑勺,以及从上车到现在仍旧通红的耳根,她低头闷笑了几声,然后道:“裴大哥,你我兄弟相称,何必见外。”

    裴策听此羞恼地回过头来,“你……”又哼了一声转过头生着闷气,抱了他,又不负责,还说是什么兄弟。

    颜如意俯下身来,轻声说:“好啦,你还伤着,急事从权,背着上车不方便,只好抱你上来了。”

    裴策更默了,这仅仅是背或抱的区别吗?

    马车得得地走了一天,中途颜如意休息了一阵,又抱着他下得车来吃点食物,并问道:“裴大哥要不要解手?”

    正喝了一口水的裴策又咳了,她难道真以为她是男子了吗?难道她还想帮他解手?

    颜如意只得加了一句,“若是想去,我抱你过去,然后我走远些就是了。或者也可以叫车夫,不过那车夫是个老大爷,只怕没有力气。”

    裴策面红耳赤,只得同意颜如意将他抱去树林中。

    此后一路上,他都趴在车里将头埋着。

    在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庆县。

    入得城来,两人找了间客栈暂住,明日再去寻黑云寨众人。

    颜如意又给他换了一回药,便回自己房歇息去了,坐了一天的马车,都快将她颠散了。幸得裴策伤口已缝合,垫子又垫得厚,没有什么大碍。

    夜深时,福满和禄厚进得裴策房中,“主子。”

    然后抬头见到裴策袒露着上身,缠着绷带,禄厚开口道:“主子受伤了?”

    裴策面色清冷,“无碍,召章副将,集结两万裴家军,去黑风山,围黑风寨。”

    随后递出一封密信给福满,“将此信送往京城呈给今上,不得有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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