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生新芽，枝头鸟雀蹦蹦跳跳，鸟鸣清脆，声声悦耳，听得人心情愉悦，溪水潺潺，耳边叮咚作响，一派祥和，姜云伸了个懒腰，不急不躁享受这春光无限，然而……
“姜云。”
“嗯？”姜云闭上眼睛，头也没回，懒散应道。
“姜云！”
“什么事？”
“姜云！！”
叶茗的声音越发愉悦，可是听在姜云耳中却是有些聒噪，惊扰了这大好春光，她皱起眉头，睁开眼睛，瞥见的是一张藏不住的笑脸，眉眼飞扬，已经到嘴边的那句“叫魂呢你？有事没事？”怎么也说不出口。
微风轻拂，带着暖意，扑面而来尽是草木清香，面前人的眼睛里也映着春光融融，风轻云净。
姜云浅棕色的瞳孔在光照下熠熠生辉，可惜阳光过于刺眼，不过片刻，她便半垂着眼皮，盖住大半瞳孔，嘴角弯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嗯。”
微风吹过，吹动一树梨花，洋洋洒洒，纯白花瓣漫天飞扬，似又回到数月前，大雪纷飞的日子，闲来无事，整日窝在何府煮酒烹茶，信口胡诌，说些不着调的闲话，聊到兴起，任吞玉又摆弄起他的蘑菇，变着花样往珠珠嘴里塞。姜云知道这蘑菇虽有毒，但是不至于要人性命，何况珠珠也说了这蘑菇毒不到她，也就随他去了。
每当此时，姜云总感觉有两道幽怨的眼神如影随形，顺着目光回望过去，喝多了的叶茗跟叔己窝在角落，委委屈屈抱成一团，哀哀怨怨收回目光，无声谴责她心狠手辣，居然用自己试毒。
生活真是美好，美景妙人，就一直这样糊里糊涂过下去倒也不错。
正当姜云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时，叶茗又在喊：“姜云。”
这次，还没等姜云应声，一道声音气急败坏地从袖中传来：“姜云姜云姜云，叫魂呢？！”
“一天天的跟念经似的，人当和尚的都没有他敬业，让人不得安宁！姜云快把他赶走！让他滚得远远的！”
姜云扶额，这些日子小花一直在冬眠，自己竟忘记了袖中还有这样一个话唠存在，好不容易结束冬眠，本就处在烦躁不安之中，还发现发生了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被孤立抛弃的悲怆，心情更加糟糕，这下这火全冲着叶茗去了。
叶茗顾不得跟这小蛇斗嘴，还在叫魂：“姜云。”
听着声音，姜云察觉到叶茗情绪不对，停下脚步，有些担忧地看向叶茗，叶茗微微颔首，示意她看向前方。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端端正正跪在一座坟前，小的那个豆丁大小，短手短脚，时不时瞥一眼姐姐，认认真真学习姐姐一举一动，有模有样地磕了一个头，小嘴一动一动，不知在鼓囊些什么。这是那日偷姜云金簪的小姑娘，气质沉静许多，两人都比先前结实了些，不再是面黄肌瘦的小白菜样，看来玉锦待她们十分不错。
漫天雪花飞舞，晃晃悠悠落在两人肩头，洒满坟头，仔细看去，原来是些纸钱。
姜云轻笑：“真好。”
“什么真好？”珠珠伸出脑袋，愉快地拍了拍久别重逢的小花脑袋。
“先前有人跟这姑娘说，她姐姐真是白养她一遭，逢年过节也不知道烧点纸钱给姐姐，知道她买不起，还给她支了个招，让她去别人坟上等着，等人家走了，再悄悄捡上一点，拿回去意思意思，也不至于让姐姐九泉之下还是个穷鬼，可是她就是不愿意。”
“为什么？”珠珠不解。
“是因为她姐姐不让她拿别人东西吗？”任吞玉跟珠珠如出一辙，也探出脑袋，挤在姜云身边，顺手给小花喂了点吃的。挨在一起的两个脑袋，莫名让姜云想起长的挤挤挨挨的小蘑菇。
那边叔己抱着剑，面上不在意，却是伸长了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因为雪。”叶茗道。
那三张脸上的疑问几乎凝成实质，明晃晃挂在脸上。
姜云点头：“没错，不光是因为姐姐的交代，更是因为她姐姐死在大雪纷飞的日子。”
“冯春……玉锦说那么大的孩子，一直小姑娘小姑娘的喊着也不是办法，该有个名字才是，便喊她冯春。冯春年纪尚小，只觉得纸钱雪白，跟姐姐死那天的大雪十分相似，很不吉利。”
雪白的纸钱打着旋儿落下，从冯春头顶缓缓飘落，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冯春惊觉纸钱虽似雪花一样落在身上不会融化，却不似雪花一样冰冷刺骨，反而落在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纯白的小花，长在贫瘠枯黄的土地上，透着微弱的生机，好似枯木逢春。
……
不知走了多少时日，叔己精疲力尽，垂头丧气道：“师父我们要往哪里去啊？”
姜云还在念着那朵杜鹃花，随口道：“到处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也是一种修行。”
“饿了？”任吞玉闪现到他面前，伸手塞了什么东西到他嘴里，“吃这个。”
叔己有些别扭，这些日子他看得到珠珠跟任吞玉的亲近，一边劝自己一边醋意翻腾，不过人家一番好意，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还是别别扭扭道了谢，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要把嘴里东西吐出去，却被任吞玉眼疾手快捂住嘴巴：“不是蘑菇，是肉干，别吐！”
又有些委屈地开口：“我知道我的蘑菇对你们有毒，才不会拿来害人。”
叔己有些抱歉，艰难地嚼了嚼嘴里的东西，嚼得面目狰狞，硬生生把嘴里东西咽下，转移话题：“这是什么肉干，好吃是好吃，就是有些磨牙。”
任吞玉塞了一块进小花嘴里：“老鼠干啊，给小花准备的，我废了好大劲才抓到这些的呢。”
叔己目光呆滞：“你说这是什么？”
“老鼠干啊，一路上看见老鼠我就抓上几只，都晒成干了，给小花带着，能多吃些日子。”
小花露出幸福的傻笑：“你真好。”
叔己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面上无动于衷，身体却很诚实，悄无声息地崩溃了，默不作声走到一边，扣了扣嗓子眼，试图把刚刚咽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姜云忍笑：“多谢你一直想着小花，你看，日益圆润。”
姜云把小花盘在手里，戳了戳那肥嘟嘟的肚皮。
“别动。”小花舒服地瘫倒在姜云手上，任人摆布，毫无气势道。
“小花线条流畅，颜色娇艳罕见，那鼻子翘起来，也可爱的紧，生的这么好看，改日我一定要给小花画上一幅画。”任吞玉跃跃欲试。
珠珠道：“你还会画画？莫不是诓我们的吧？”
“你当都跟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就连名字也取得那么难听，你瞧瞧我的，有文化多了。”
任吞玉一见小花就喜欢得紧，原因无他，就是觉得小花好看，姜云有些惊讶，一般人见到小花都会对这鲜艳的颜色新生恐惧，吞玉倒是特别，倒是小花，见到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十分厌恶，后来意外得知这人是个蘑菇，颜色奇怪，绿油油的，还是有毒的那种，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奇妙友情，惺惺相惜，都是千娇百媚的毒物，还是互相照顾的好。
叶茗见小花情绪高涨，几乎要落下见到亲人的眼泪，本来打算戳破谎言，告诉小花，人家是毒蘑菇，可你不是毒蛇，姜云诓你呢。
姜云一个眼神就让他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行走江湖，小花以为自己是毒蛇，便会小心行事，不在旁人面前现出身来，少了许多麻烦。
“师父！”一旁呕吐的叔己突然喊道。
“师父快来！”
“怎么了？”
“尸体！”
姜云面色凝重，走上前去，就看见一具尸体倒在草丛里，面无血色，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周围却不见多少血迹，像是被人在别处放干了血，然后随意丢在此处。
尸体为男性，约莫三十多岁，农夫打扮，正值壮年，看起来身强体壮，姜云凝神查看，未见术法痕迹，应当不是妖怪所为。
叔己道：“师父，怎么办？”
还未等姜云开口，任吞玉看了一眼便理所当然道：“报官啊。”
发觉大家都看着他，任吞玉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异常，十分不解：“都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官。”
听到这话，几人表情一言难尽，不知该说些什么，尤其是叶茗跟叔己两人，开始深刻反省自己，作为凡人还没有吞玉合格，竟然没有想到还可以报官。
一片寂静中，叔己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你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妖怪。”
珠珠点了点头：“虽说我在凡间历练的日子比你长些，却没有你适应的好，你这话，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人能说出来的。”
“土生土长？咱俩不才是土生土长？”吞玉一本正经，“不过鸡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我比你好看，也比你聪明许多就是了。”
见两人又要掐起来，姜云连忙打断：“吞玉说的对，此事不是妖怪所为，报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