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所以谁去?”姜云虽然在问,眼睛却直直盯着叶茗。

    叶茗默不作声往后一步,将半个身子藏在叔己身后,难得不看着姜云,低下头盯着鞋尖,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去!”珠珠跟叔己同时开口。

    叔己不行,不够稳重,万一到时候跟人家吵起来就不好了,至于珠珠,姜云摇了摇头,那就更不行了,天知道她会说些什么出来,报个案别到时候反而自己被认为是凶手关起来,思来想去,还是叶茗最合适。

    姜云像是没听见两人的话,又装作没看见叶茗后退的动作,准备赶鸭子上架,直接点名:“叶茗,你去。”

    被点到名字的叶茗清了清嗓子:“报案这种事情,还涉及人命,万一有什么风险多不好……当然是我去更合适。”

    叶茗这两句话说的,不仅拉踩,还有些茶里茶气,姜云却不觉得讨厌,看着他的眼神不停往自己身上瞟,脸上简直明晃晃写着——“我是不是勇敢伟大,聪明可靠,机智过人!快夸我快夸我!”

    姜云嘴角欲扬又止,使劲憋了又憋,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想要揶揄两句,又不由自主想要顺着他的意:“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定是非你莫属!那就交给你了。”

    ……

    新宁县,县衙门前。

    “这是什么东西?”珠珠指着不远处县衙门前那两座石像,貌似麒麟,头长独角。

    “獬豸。”叔己应道,“传说中的神兽,明辨是非,能识善恶,独角所指,必为恶人,獬豸会将其吃掉。”

    “当真那么神奇?什么事情都能分得清楚?”珠珠十分好奇。

    姜云收回盯着衙门口的目光,拍了拍珠珠脑袋:“大部分时候是如此,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只不过有些时候,是非对错哪里那么分明,不过立场不同罢了。更何况人性复杂,黑白参杂,不是一言两语就辩的明白的。”

    珠珠耸了耸肩:“叶茗这许久不出来,我去别的地方溜达一圈,晚些时候回来找你们。”

    来时珠珠就看见林子里有幼狼出没,早就手痒,想要去看一看,甚至摸一摸,此时等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去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狼崽。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珠珠一路寻寻觅觅,却始终不见狼崽身影,有些丧气,难不成就这一会儿功夫,这几只小狼便这么有本事,能跑得如此远?正欲放弃,准备回去当个木头杵在县衙门口,等着叶茗出来,就听见几声奶声奶气的动物叫声,十分微弱,若不是此处僻静,恐怕就听不见了。

    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不多时,拨开眼前的灌木丛,就看见一身高七尺的男子,毫无形象坐在地上,面前四只狼崽挤在一处,被几根树枝围着,无处可去,仰头看着面前的人,亲昵中透着几分警惕。

    男子面无表情划开手掌,瞬间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往下流着,他却并不放在心上,看也不看,反而盯着狼崽,应当是准备用自己的血喂养这些狼崽。只见那人面露孩童般的天真专注,皱了皱眉头,似有些困扰先把哪只拎出来喂养,犹豫半天,扭过头见伤口的血流渐缓,索性随意抓起一只,拎起脖子就将它的嘴按在自己伤口上,那狼崽闻到血腥味,一头扎上去,着急忙慌舔食起来。

    “这狼是你喂的?”珠珠一点不见外,凑到那人面前。

    男子抬头看了珠珠一眼,珠珠这才发现他脸上有一个硕大的巴掌印,怪显眼的,一看就是刚被打不久,就是不知道是谁打的,这人虽有些瘦削,但是架不住身形高大,坐在那里也是巨大一团,一般人在他这里应当是讨不了什么便宜的,怎么会被人在脸上留下这么一个巴掌印。

    他面上全是被打断后不耐烦的孩子气:“嗯。”

    手上狼崽哼哼唧唧,吸引了他的注意,低下头见手上伤口不再流血,他随手又在快要愈合的伤口上划了一刀,让它又吃上几口,估莫着差不多该吃饱了,便随手扯下扒着手吃得起劲的狼崽,即将失去粮食的狼崽在他手里挣扎起来,小小的尖牙在伤口上划过,看着就疼,他却面不改色,动作没有丝毫迟缓,重新拎起一只,又按在了伤口上。

    看他下手的动作十分迅速,珠珠越看越觉得熟悉,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发现哪里不对,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倒是常见,左右她是一株植物,缺胳膊少腿也能长出来,掰根手指救人什么的早已司空见惯,然而面前的人怎么看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这些日子还未见过如此行事之人。

    “你是人吗?”珠珠忍不住问道。

    听了这话,男子终于有了些兴趣,兴致勃勃看着珠珠的眼睛:“不是哦,我吃人!”

    “哦。”珠珠干巴巴应声。

    “你不怕我吗?”

    “不怕。”

    “我吃人哦。”男子恐吓道。

    “哦。”左右我又不是人,珠珠想。

    “没意思。”男子道,“你真没意思。”

    他摇摇头,又低下头专心喂狼崽,然而这次抓到的狼崽软绵绵的,不挣扎也不知道吃,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男子疑惑地低头摆弄几下,捏了捏爪子,没有动静,掰了掰嘴,顺从地张开,又倒拎着一条腿,在空中左右摇晃,还是不甚动弹,男子也没有慌张,淡定自若地用那只血呼啦的手抓住狼崽的头,把它重新放正,下一瞬,咔嚓一声,他眼也不眨地拧断了狼崽的脑袋,像任性的小孩子丢掉不再心爱的玩具一般,随手丢在一边,任它的尸体在地上剧烈抽动,直至一动不动,像一滩烂泥糊在地上,也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去抓最后一只。

    珠珠错愕地看向男子,就这样杀了?

    “珠珠。”不远处传来叔己的声音。

    珠珠应了声,站起身,见那男子还是无动于衷,如此高的身量,长手长脚,却以稚子一般的姿态,随意坐在地上,大大咧咧,偏偏眼神十分认真,仿佛在做些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行为举止专注中带着些孩子气,要不是手上沾着鲜血,边上还躺着一只毫无声息的狼崽,简直与河边一门心思玩泥巴的小鬼没什么两样。

    天真与残忍这两个词明明风牛马不相及,此刻却奇妙地同时出现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完美融合,带着些惑人的诡异。

    珠珠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男子抬起的眼神,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跟她道别。

    待到珠珠走远了,最后一只狼崽也喂饱了,男子认认真真地把它们一一拎回洞里,转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满意足地躺下,伸了个懒腰。

    脸上的巴掌印还隐隐泛着热意,他也不嫌弃自己血呼啦的手,轻轻拍着自己那带着硕大巴掌印的半边脸,是热的呢,热的,冷的,像冰块一样的,他想起了那个冷心冷面的人,冷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台阶上,本来矮自己半头的人现在却要仰着头才能看见,好像一直如此,一直都是这样仰着头从他的下巴一路看上去,看他垂下眼讥讽地看着自己。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冻得四周空气都是凝滞的。两人就这样僵持片刻,面前的冰块突然一巴掌甩了上来,这一巴掌用尽了全力,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脸打得偏过去,让自己看不见他那冷冰冰的表情,只有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质问,穿过火辣辣的脸,闯进耳朵里:“我让你这样做了吗?”

    男子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随即放下手,在边上的草地上随意抹去手上的血迹,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眼底却存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什么时候轮到你呢……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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