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思考了半天,还不如不思考。

    夏悠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决定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事态紧急,罗马里欧先生把法拉利开得像是要起飞,以比平常缩短三分之一的时间赶回了并盛,直接将他们送到了医院楼下。

    夏悠讨厌医院,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她的太阳穴就隐隐发胀。迪诺在前面走路生风,夏悠紧跟着他上了电梯,一路上至顶楼。

    走廊上的声控灯顺着响动依次亮起,给了无生气的世界带来了一点点聊胜于无的光芒。明灭起伏的灯光间,夏悠看清了尽头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低垂着头的落寂身影。

    是沢田纲吉,夏悠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崩溃过。医院的白墙将他的影子拉得变形,似乎随时都会融化在光与影的边际之间。他长久地一动不动,只有发丝在轻轻颤抖,病房窗户出的微光笼罩在他身上,将他照得如同一尊正在祈祷的石像。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张皇地抬起眼,又迅速地低了下去:“迪诺先生,夏悠同学……”

    夏悠没有答话,扭过头,透过玻璃门往病房里面望。

    她最后一次见到山本武,还是在未来战结束的时候,十年后的斯库瓦罗和他们道别,山本武又决定回到过去后,就要重拾他最心爱的棒球,把斯库瓦罗气得七窍生烟。

    当时她说了什么来着?“希望你真的这么做”?

    这间病房只有一张雪白的病床属于山本武,其他地方都被夏悠不认识的医疗器械所占据。彭格列调动了黑手党家族最高级的资源来抢救他,他在这间病房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燃烧的都是天文数字般恐怖的金钱,却也只能最低限度地维持着他的生命。

    夏悠出了会神,伸出了自己的手,因为常年居住在森林中的城堡里不见天日,她一直白得过分。

    但此时,山本武裸露在外的皮肤比她还要苍白,一尘不染的被单下勾勒出一副消瘦的骨架,远远不足以支撑起他平日那恐怖的力量和肌肉。他看起来是如此脆弱,好像夏悠只需要轻轻一捏,这位未来会进军甲子园的棒球大明星、彭格列的雨之守护者,就会轻而易举地死去。

    原来人类身体里没有血液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打破给别人看,就算山本武侥幸能醒来,那夏悠也难以想象他知晓自己下半生都无法站起来时会是什么感受。

    他无法再胜任沢田纲吉的守护者,也无法再拿起他最心爱的棒球,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都烟消云散。而他才十四岁,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

    下手的人一定非常恨他,知道摧毁什么才会让他绝望。

    夏悠收回自己的手,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我讨厌他。”

    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她在病房外又驻足站立了一会,转身走到沢田纲吉旁边坐下,开口问道:“找到袭击者了吗。”

    沢田纲吉有些失神,反应慢了半拍:“……还没有。”

    夏悠也不催促,她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忽然侧过脸来,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问沢田纲吉:“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讨厌他又熟悉他,他不会防备的人,或许会是我?”

    “可我觉得,你并不是真的讨厌他。”超直感作祟,沢田纲吉想也不想地说出了这句话。

    “但你应该怀疑我!”夏悠一下凑近了,她的目光强硬而冷漠,夜空一样的眼睛里含着隐隐的怒气。

    “不是‘你觉得’就可以,山本武就是因为没有怀疑对方所以才会被偷袭。”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情绪化,尽量压抑着语气,可还是情不自禁的越说越快,“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有嫌疑,我也一样!”

    “好了好了,悠酱,你先冷静一点悠酱。”迪诺猛地打断了她的话,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山本。”

    “……”夏悠缓了缓,也意识到自己有些焦虑了。她脱力般地长舒了一口气,按住额角摇了摇头,仍是坚持说道,“你可以觉得我不会做这种事,但在找出真正的袭击者之前,你必须对我保持怀疑。”

    她不管是十年前和十年后,都一样令迪诺头疼,她从斯库瓦罗身上学到的不仅是剑法,还有对方那糟糕的性格,夏悠偏激、固执、并且绝不悔改。

    “我想过了。”沢田纲吉低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会参加彭格列的继承式。”

    夏悠怔了一下,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而沢田纲吉像是察觉不到她的视线一般,继续说道:“我拜托了库洛姆,到时候用幻觉弥补山本同学的空缺。犯人如果得知重伤的山本同学出席继承式的话,一定会想办法进来查看的。”

    会针对彭格列雨之守护者下如此狠手的人,夏悠不相信对方肯错过继承式这么重要的时刻。她在脑内过了一遍这个计划,神经质的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我会帮你的。”

    “这可以视作为瓦里安的态度吗?”迪诺观察着她的表情。

    “不。”夏悠漠然道,“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她说着说着,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去,看来并不打算向这对师兄弟解释自己去哪。

    电梯载着她下行至一楼,夏悠径直走出了医院,在太阳下直挺挺地站了一会,等自己身上那股行将就木的气息消散掉后,才掏出手机拨通了斯库瓦罗的电话。

    “嘟嘟嘟……”

    忙音响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接起,正当夏悠以为他不方便、准备挂断的时候,终于有人磨磨蹭蹭地接通了电话,却是贝尔的声音:“夏悠?”

    他应该是正在吃着什么东西,声音含糊不清:“有什么事情?”

    “怎么是你,斯库瓦罗呢。”夏悠跟个蹲在田埂上的老大爷一样,毫无形象地往树底下一蹲,“算了,是谁都行。转告其他人,山本武遇袭重伤,沢田纲吉要继承彭格列了。”

    咀嚼的声音顿时停止了,贝尔古怪的声音沿着电话线传了过来:“怎么,你终于忍不住暗杀他了吗?”

    夏悠勃然大怒:“少在那里污蔑我,不是我干的!”

    “喂!!臭小鬼你干什么!”一道暴怒的吼声忽然横插了过来,随即就是古怪的风声和贝尔的嬉笑,夏悠算了算他俩抢手机大概需要的时间,干脆一口气说道:“山本武要死了。”

    “你说什么!!”斯库瓦罗刚从贝尔手里抢回手机,就听到了如此震撼人心的消息。

    “可不是我诅咒他,我现在就在并盛的医院门口。”夏悠叹气,她也数不清自己今天到底叹了多少次气了,“我马上坐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来,沢田纲吉已经确定要参与继承式了。”

    字越少事情越大,真正的爆炸新闻通常只需要一句话。夏悠挂断电话,左右看了看,走进花店买了一束花。

    ……

    这是与往常的每一日都没有任何差别的一天,前来就诊的人群按开了上楼的电梯,很快就将轿厢挤得密不透风。电梯门即将合上的前一秒,从外面匆匆地跑进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姑娘。

    亏得她瘦瘦小小的,好险没有超载。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模样清秀,怀中抱着一大捧娇嫩欲滴的百合,还穿着不知道哪所学校的校服。

    有人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却也没有多想。这里是医院,会出现带着花来的小姑娘实在是太正常了。

    电梯一路往上,在每个楼层都停靠了一遍,渐渐地,只剩下了夏悠一个人。

    她重新回到了顶层病房外,沢田纲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地板。夏悠从花束中抽出了一株,放到他的桌椅旁:“祝你好运。”

    “谢谢。”新鲜百合带着淡淡的清香,稍微安抚了一点沢田纲吉不安的心情。

    “我要回去了。继承式上瓦里安如果不出席的话,会有人怀疑我们意图反叛彭格列,滋生出更多事端的。”夏悠说得很轻,“我们有我们的事情要做,而你要让制造这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所有听闻、知晓、计划、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必须要付出令他后悔出生于这个世界上代价。黑手党教父的上位哪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夏悠完全可以想象,沢田纲吉这个十四岁的亚裔新教父一旦公开,黑手党中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正好杀鸡儆猴,杀他个血流成河。胆敢忤逆彭格列的意志,是这些年九代目采取宽和方法后,让他们忘了西西里最大的暴力团体是谁吗?

    夏悠心里杀意滚滚,面上却没有表示出来,她知道,沢田纲吉肯定不会同意她的意见的。

    无所谓,他们瓦里安本来也不爱听总部的命令。

    “夏悠,黑手党的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浮想联翩之中,未来的黑手党教父抬起了脸来,目光空空落落的,像是在问她,更是像在问自己。

    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夏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还要她怎么说呢,今天在里面躺着的是山本武,明天或许就会是夏悠,是斯库瓦罗,是贝尔菲戈尔,乃至是十代目沢田纲吉本人。沢田纲吉曾经无数次抗拒过成为黑手党的命运,但从他决意要参加继承式的这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命运是公平的,夏悠忽地想起十年后那位获得了所有人承认的彭格列十代目,在运筹帷幄的背后,是否曾经付出过失败的代价。

    夏悠晃了晃脑袋,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开口:“所以九代目才选择了你当继承人。彭格列数百年来积攒了太多罪孽,当然我也没资格说这个……他们相信,你会是改变这一切的人。”

    毕竟是瓦里安的人,内心还是更偏向于XANXUS。夏悠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及时地止住了话头,将剩下的花束放到了山本武的病房门口。

    随即,她再次按亮了电梯,走出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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