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大概是被什么卵形空间包裹在了内部,视线的所及之处,都变成了完全一样的纯白。天边和脚下连成一条分不清界限的直线,夏悠试探性地伸出手,只触碰到了微微的湿气:“哇哦,这是什么,独属于七的三次方监管者的能力吗?”

    “毕竟我和你们人类是有区别的。”西洋跳棋脸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属于川平的平凡面容。

    他展开的这个巨大空间里,除了他和夏悠,便只有身着族长服的尤尼。战场上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都被隔绝在外,透过那雾气般的表层,完全无从得知里面的人在进行什么商谈。

    真稀奇,夏悠暗自嘀咕,未来战的时候是海虹贝在天上飞,她在地上使劲追,追到沢田纲吉把白兰翅膀撕了都没追上,世界意志只允许被选中的人参与最终决战。而现在竟然只有她和尤尼,白兰和沢田纲吉都被川平关在了外面。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的地位被拔高了不少,然而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川平越是这么郑重其事,夏悠就越是感觉自己的头上像是被盖了个“即将牺牲”的戳子,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头顶。

    “怎么了?”尤尼发现了她的举动,柔声问道,“不舒服吗?”

    “那倒不是。”夏悠讪讪地把手从头顶上拿下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犹犹豫豫不是她的风格,夏悠干脆直接问了,“尤尼,你看到什么了?不会是要我死吧?”

    “诶?”尤尼先是被她的问题吓了一大跳,随即就使劲地摇起了脑袋,仿佛生怕摇慢了一点就会让她误解,“不是的!没有这回事!怎么会让你牺牲呢?”

    “哦哦哦。”夏悠赶忙点头,听到不用死了她顿时放松下来,话跟着也变多了,“其实我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万一哪天要牺牲我拯救全世界怎么办?所以我在我房间的床底下偷偷藏了炸.药,要是真遇到这种情况,我直接把整个城堡都炸了。”

    “……真的吗?”尤尼半信半疑。

    “嘻嘻。”夏悠只是神神秘秘地冲她一笑。

    她自个高兴了一会,才想起来问问正事,外面可还有包括玛蒙在内的彩虹之子们在等着他们拯救呢:“那么,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尤尼和川平对视了一眼,川平点了点头,缓缓地说:“正如威尔帝的猜想,来自异界的灵魂啊,我们需要你的火焰。”

    答案还算在她的意料之中,夏悠稳了稳心神,像个好学的学生一般举起手问道:“那我要先知道我的火焰消耗的到底是什么?是我的寿命?还是我的力量?”就算都说她不会死的,可万一本来能活到九十岁,烧完火焰三十岁就死了呢?

    还没等川平回答,她又快言快语地补充道:“如果连你都不知道,那世界上应该没有人知道了吧?就算是死也要人死个明白吧?”

    “不会的。”尤尼面带忧虑地强调道,“夏悠小姐,你不会死的。”

    “我知道。”夏悠失笑,有些逾越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

    她把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川平,这不是一个很难满足的愿望,对方坦然地回答了她:“是你的力量。”

    大概是作为世界基石监管者,极少有与其他人交流的机会,一旦开了口,不需要夏悠继续追问,川平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根据我这些年的观察,我想,你在原来的世界里,其实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对吗?”

    夏悠脸色一僵,她自忖已经远离“普通人”很多年了,谁料忽然被人掀了老底。她抿了抿嘴唇,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是的。”

    以前,很久以前,久到她还不是夏悠的时候,她是个普通人,跑八百米之前要烧香拜佛才能擦着及格线完成,而在这个世界里八公里都只能算作是热身,骑着鲨鱼就能从意大利游到并盛——要是换在原来的世界里,现在她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鲁滨逊。

    “呵呵。”川平像是早就猜中了她的回答,微微颔首道,“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其实到目前为止,你所使用的都还是在曾经的世界里的力量。只是你们的世界太过强大,在原来的世界里只是普通人的你,在这个世界里也能成为战士。”

    “反了吧?!怎么看都是现在的世界更强吧?我们的世界里物理法则可是很正常的!”夏悠把眼睛一瞪,忍不住反驳说,“就算是全世界最强的运动员或者武术家,也不能从大楼顶上跳下来还毫发无损,你要是让曾经的我去跟斯库瓦罗练剑,不到三分钟我就会哭着回来!”

    “世界力量并不是这么换算的。你所说的只是你眼中个体的力量。”川平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曾经的世界力量远超于我们。我们的世界,或许囊括在你的世界之中。”

    夏悠的声音戛然而止,川平这句话像是冬天里被塞进后衣领的雪球,一下冻得她打了个激灵,飞速地头脑风暴起来。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被自己遗忘许久的学校生活。杀人网球在曾经的世界里是一部赫赫有名的漫画,同样的,她也时常猜测瓦里安是出自一部黑手党漫画,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人在意大利大家却都要说日语……可在原本的世界里,岂止存在有两部漫画!

    不只是漫画,还有动画,小说等等……如果说一部作品就会形成一个世界的话,那么她曾经的世界里囊括的小世界千千万万,数不胜数。她从大世界来到小世界,自然先天地要比小世界的普通人强上太多倍。

    ……话说回来,川平本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一部作品里的角色吗?

    夏悠知趣地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她移开了视线,抬手看了看戴在中指上的瓦里安戒指,只觉得有些滑稽。

    事到如今她早就不会有“我是被命运选中的人”的想法,在经历过的各种冒险中,她都只是一个局外人。夏悠也曾经怀疑过,为什么这个世界赋予自己远超常人的力量,却好像始终不允许自己进入故事的核心之中?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真正获得这个世界的承认。

    “要维持七的三次方的正常运转,需要你所有的火焰。”她沉思之际,川平接着说道,“对你来讲这会是个很大的牺牲,作为交换,我会负责治愈他们,他们的身体会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

    在场三人都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夏悠倏地抬起头来,白茫茫的墙壁遮蔽了外面的人窥探的视线,也不允许她透过雾气看到斯库瓦罗和xanxus的现状。感情上她无法接受斯库瓦罗失去心脏的未来,理智上更清楚瓦里安里任何人都可以死,斯库瓦罗和她自己都可以,只有xanxus不行。如果失去了xanxus,瓦里安就将不复存在,夏悠人生的意义也会荡然无存。

    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情感上来讲,这都是夏悠无法拒绝的条件。她抬眼看了看川平,慢吞吞地说:“你比我想象的居然要善良些,其实我本来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吧。”

    川平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把她抓走放血,整个瓦里安加在一起都拦不住他。

    “是我之前的举动让你们觉得我是个恶魔吗?”川平微微笑道,“都说了,我的目的只是为了维持七的三次方的运转,而不是非要杀死谁。你想要斯库瓦罗的心脏恢复对不对?我给予你这个条件,日后或许会减少你后悔的几率。”

    “但我绝对会后悔的。”

    夏悠脸上渐渐地浮起了笑容,肯定地说。

    她努力地放空大脑,生怕自己多想一点就会当场逃窜。这个时候她又觉得不如烧掉的是她的寿命算了,人死如灯灭,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力量是黑手党赖以生存的东西,一旦失去力量,就算boss愿意把她当个吉祥物一样养在瓦里安里,她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未来,她甚至不能再说自己是个剑客。

    在他们恢复身体这一刻的喜悦之后,迎接她的将是无尽的悔恨。

    我会恨他吗?

    夏悠不太敢去细想这个问题。人一旦深陷于痛苦之中,往往会将根源推给曾经最亲近的人。站在这个还能称作年幼的、十三岁的节骨上遥遥地往后望,很难保证倘若接受了这个条件,在此后漫长的时间里看着斯库瓦罗的背影,她不会滋生出疯狂的嫉恨与恨意。

    自己越是无能为力,越是再也无法拿起剑,就越是会发疯一样地迁怒于他,越是会后悔于今天做出的决定,永远永远地反复咀嚼着这一天带来的懊恼与不甘。为什么失去力量的是我?!为什么当时死去的人不是你?!都是因为你才毁了我的人生!

    如果她性格温和还好,或许时间慢慢地可以抚平伤痛……可偏偏谁都知道夏悠天生就偏激固执,是个修邪道的好苗子。哪怕现在一切都还尚未发生,她便已经可以得出结论——

    我绝对会恨他的。

    到时候该怎么办呢。面对失去力量又深恨着他的自己,他该怎么办?想着想着她心头居然升腾起了诡异的报复性的快感,就让斯库瓦罗自己去发愁吧!

    恨他也好,爱他也罢,不管未来会多糟糕多狼狈不堪,都总比他再也没有未来了好。

    “行吧。”她伸出手,点燃了戒指上的火焰。即将失去的痛苦催生出古怪的笑意,夏悠嘻嘻地说,“我倒也想看看,假如我以后都再也不能拿起剑了,斯库瓦罗该怎么办?”

    川平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按了按额角,奇道:“谁说你以后再也不能拿起剑了?”

    “他总不能直接杀了我吧……啊?”夏悠刚刚酝酿出来的情绪被他一句话浇灭了,她从发疯的褪下来,茫然地看了看川平,又看了看自己的火焰,疑问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七的三次方的火焰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的。”川平习惯性地又扶了扶眼镜,“你当然也会有。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很久没有增长了?”

    夏悠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自从被卷入沢田纲吉和他的小伙伴们的历险以后,她就感觉自己很少有明显的提升了:“我还以为是到瓶颈期了。”

    川平摇了摇头:“就像油不能溶于水一样,两个世界的力量是不能融合的。只有当曾经世界的火焰彻底消弭,你才能获得真正的雨之火焰。这个时间或许要很久,就看你自己了。”

    “都说过了,我可不是什么恶魔啊。”

    感觉像是被天降横财砸到了脑门,做好以后都无法再拿起剑的准备后,再陡然得知其实只需要等待雨之火焰的形成,夏悠一下大喜过望,话都不说不利索了。时间不是问题,以她的年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算等上十年八年,那也还是年轻人。

    就像尤尼说过的那样,即便出现了一定的混乱,但结果会是好的。十年后的那个未来里的夏悠,可是会被称之为“证剑女”的。

    “尤尼!”她欣喜地回头去看尤尼,而对方只是望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命运是公平的。”

    ……

    一个月后,西西里。

    上午十点,安德鲁斯准时地打开了咖啡馆的大门,将“正在营业”的牌子摆在了门口。

    今天是工作日,按理来讲这么早不会有客人。但是当他转身回到柜台后,开始准备今天的餐点时,门口挂着的风铃忽然响了,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

    他有点慌忙地招呼了一句,转过身来。而来者似乎对这里的布局很熟悉,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她已经熟络地走了过来,径直跳上了吧台前摆着的高脚椅,笑盈盈地敲了敲吧台的木质桌面。

    “早上好,安德鲁斯叔叔,可以给我一块华夫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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