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

    夏悠大睁着眼睛,心事重重地盯着天花板。

    如果说第一个梦还能说服自己是巧合的话,那么第二个梦就让她难以解释了。她努力回忆着和贝尔菲戈尔的初次见面,好像确实是在看清了自己的脸之后,对方才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曾经认识我吗?

    他未来会杀了我吗?

    中途到底发生了什么?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吗?

    房间里温暖如春,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将她拽进了无数困惑之中。夏悠跟具石像似的想了半天,等回过神时,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衣柜前。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因为惦记着要和杀人狂出去玩,昨夜临睡前自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于是今天一放空思绪,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行动了起来,按计划做起了出门前的准备。

    只是这会她的心境大不同于昨日,脑子里乱成一团,望着满柜子衣服也只觉得索然无味。

    如果这只是一场危险的一见钟情,事情还好办些。追寻刺激必然要和危险作伴,结局很大程度取决于她的选择。可现在多出了一段她不知情的过往,在双方记忆不对等的情况下,夏悠就有点拿不准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哐当。”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她受惊地回头,贝尔菲戈尔不客气地拧开了房间门。他还是和昨天一样,连帽衫配牛仔外套,穿得像个普通的英俊大学生,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边,朝她抬了抬下巴:“你还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我记得我睡觉之前反锁了房门了吧?夏悠拿狐疑的目光看过去,这家伙像是完全没有用力,却轻轻一拧就直接拧断了门锁。脑子里毫无正常的社交距离概念,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闯了进来。

    等等,夏悠转念又一想,他不会以前就是这么干的吧……

    再想下去对她就没有好处了,夏悠及时地刹住了念头。怕被对方发现异常,她故作轻松地将额上过长的刘海拨到一旁,用手上不停的小动作来掩盖自己方才的忧虑:“急什么?女孩子们出门都要收拾打扮很久的,希望你能有点风度。”

    “好慢啊,夏悠。”杀人狂撇了撇嘴,不满地催促道,“动作快一点。”

    听起来他是真心实意地想早点去游乐园玩,夏悠一早上全去思考问题了,这会困得要命,一边敷衍他,一边打起精神在衣柜里挑拣起来。

    “这是什么?”

    声音骤然变近了,刚刚还在门口,眨眼就到了耳边。幸好夏悠已经领教过他走路无声的本领,不至于还被吓到。她往后倒退了一步,差点撞进杀人狂怀里:“你问什么?”

    “这里。”贝尔菲戈尔自背后俯下身来,距离一下拉得极近。现在他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像一个真正的情人那样,把夏悠圈在怀中。

    他又往前凑了一点,打着卷的发梢垂落在夏悠的脸颊旁。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擦过耳畔,蹭得她心里也痒痒的。贝尔菲戈尔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故意把她的名字咬得格外缠绵:“这是什么,夏悠?”

    夏悠靠最后的理智撑住了自己,斜着眼睛往后看,非常怀疑他是知道自己长在了她审美点上,于是存心勾引她。

    如果来这一套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她早就想吃这套了。

    夏悠逐渐开始理解为牛郎开香槟塔的女孩子们,晕晕乎乎地感觉到他的手指蹭过了肩膀下的一小块皮肤。贝尔菲戈尔低头看去,那里自睡衣的领口处露出了一小片暗红,更多的部分则藏在衣物的遮挡下。

    他的手指冰凉,夏悠一向不习惯和别人有肢体接触,这一下更是感觉像是有蛇在身上游走,不自在活动了一下肩膀,让肩膀下的皮肤离开了他的手:“你说这个啊,这是一个纹身。”

    借着这个动作,她也终于从温柔乡里挣脱了出来。夏悠不动声色地喘了口气,背过手去将睡裙往下拉了点,让那个暗红色的纹身全数暴露在空气中:“刚刚失忆的时候,我总是频繁地梦到这个图案,它应该对我很重要。”

    “谁知道我是为什么失忆的呢?”夏悠偏了下头,看向旁边穿衣镜里的自己,“找不到具体的原因,或许我还会有下一次失忆,所以我干脆把它纹在了背上。”

    贝尔菲戈尔静静地听她讲着,带着笑意凝视着那个暗红色的纹身。靠模糊记忆临摹下来的图案和原本有些出入,张牙舞爪的狮子画得有点滑稽,围绕在旁边的贝壳图标也歪了,但依旧一眼就能看出,她纹在背后的是瓦里安的家徽。

    “确实对你很重要。”他不知不觉地翘起了嘴角,嘻嘻嘻嘻地笑了起来。手指轻轻地贴住了少女光滑的皮肤,在那片暗红上描摹出了正确的形状。

    不过他立刻又反应过来,如今对夏悠来讲他是天降而不是竹马,一见钟情的表层下还对他抱有深深的忌惮。他现在的行为比前一天还要越界,她只会更加强烈地表示抗拒。

    ……嗯,说起来,今天她怎么还没出声?贝尔菲戈尔似有所悟,往旁看向了穿衣镜。

    出人意料的,夏悠居然没什么反应,低垂着眼帘直直地看着地面。她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的状态,神情冷淡,嘴角下撇,还是那么副熟悉的、好像看谁都不爽的样子。

    但是贝尔菲戈尔还是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绯红自夏悠的脸颊蔓延开来,然后飞速往上蹿,将掩藏在发丝间的耳朵染得像要滴血。夏悠一动不动地瞪着地板,背上冰凉手指的触感仿佛将她定在了原地,从脸上传来的燥热让她明白自己现在一定满脸通红,她努力地低下头,不想让对方发觉自己的失态。

    贝尔菲戈尔怔了怔,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她居然还会脸红。

    贝尔菲戈尔想要笑话她两声,他应该笑话她的,夏悠原来也会有这么窘迫的时候,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让她狠狠地吃一次瘪,他应该这么做的——

    只是肩膀而已,曾经一起长大的时候,训教时任务时战斗时他们有过很多次接触,贝尔菲戈尔本来并没有在乎。可那份窘迫仿佛顺着视线也传给了他,在发觉夏悠脸红以后,他便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按在肩膀下的手指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僵硬地搭在皮肤上,大脑似乎有轻微的断片,想不出来接下来该做什么。

    支棱起来啊夏悠!!夏悠在心里咆哮着,碰了一下肩膀就这样,要是牵个手你不得晕过去啊!!

    她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杀人狂现在有没有发觉自己的窘迫,想要说点什么,但一张嘴,舌头就全然不听使唤:“我,我失忆了嘛,没办法。”

    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夏悠急中生智,讲了个对方听不懂的烂梗:“我又被割喉又失忆,我一个人就能演盗■笔记。”

    “嘻嘻嘻嘻嘻。”

    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贝尔菲戈尔顿了顿,忽然没头没脑地笑起来,他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夏悠的话像是让他想起了什么非常高兴的事情。手顺着往上离开了肩膀,他的手很大,很轻易就将她的脖子扼在了手中:“嘻嘻嘻,你不会以为这道伤是有人想杀你留下的吧?

    小王八蛋……镜子里的自己像个被劫持的人质,夏悠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比起轻柔的抚摸,还是神经病状态下的贝尔菲戈尔更让她感觉熟悉,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我看你现在就很想杀了我。”

    “你说的没错。”贝尔菲戈尔坦诚地承认了,罩着脖颈的手威胁性地略微收紧,“王子有很多次想掐死你的时候,但这次不是。”

    他不在乎自己这句话中透出来的信息量,指腹在遮掩不住的疤痕处反复摩挲着,当时的场面兴许他记了很久:“这可是你自己干的,夏悠。”

    他果然认识我!夏悠眉头一皱,两场梦境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眼前,为什么曾经即使身陷囹圄也没有放开过他的手,可未来却要兵刃相接不死不休?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反目成仇?

    “你曾经失去!”越想越烦躁,夏悠冲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激动了,赶忙刹住了车。事关重要,夏悠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词,再小心地抬起眼问道:

    “贝尔菲戈尔,我曾经失去过你吗?”

    她的蓝眼睛里盛满了忧虑,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此感到痛苦。贝尔菲戈尔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本该为此感到得意的,但原本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来,夏悠其实很少很少会叫他“贝尔菲戈尔”。出于东亚人的习惯,一般只有最生他气的时候,夏悠才会叫他全名,后面通常都伴随着对他的指责。

    现在她对自己说敬语,也不会再恼怒地叫他全名,刚开始他也觉得夏悠这样恭恭敬敬的样子很好玩,如果她还有记忆的话,绝对不会态度这么好地对待自己。

    礼貌、尊敬,但也同样生疏。

    看好戏的心情顿时荡然无存,贝尔菲戈尔不承认自己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新书推荐: [崩铁]刚回仙舟,目标星神 [奥特曼]神明说 慕明珠(重生) 我的一个狐朋狗友 我*******] 柯学写小说的我靠攻略文豪成为最强 一路有你 【排球!!】这球是非打不可吗?! 【清】皇贵妃又在装深情 我也不想扮猪吃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