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

    是他!

    夏悠惊魂未定地坐了起来,眉头皱得死紧。不会看错的,那头金子般的卷发,那种疯狂的大笑,绝对是住在客卧里的杀人狂没错!

    有种说法是梦其实是提取了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然后随机地拼凑在一起。夏悠回想了一下又否定了,梦里的自己明显比现在要大上四五岁,可不该出现在记忆中。

    难道这来自是未来的预言?暗示有一天她会死在这位王子殿下手底下?

    哦豁,她想象中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夏悠裹着被子出了会神,也不敢肯定这个猜测。

    算了,她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古怪的梦从脑海里甩了出去,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吧。将麻烦推给以后的自己,她便又心安理得地缩回被窝,蒙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周五,她起床洗漱的时候,杀人狂还没有醒。夏悠连早饭都懒得留了,自己对付着吃了两口面包,又匆匆地上学去了。

    马上就要到休息日,同学们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互相讨论着周末要去哪里玩,心思早就飞出了课堂上。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夏悠还有在合唱团的社团活动,便又耽误了一阵。

    彻底迎来假期的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校门关了一半。夏悠和朋友聊着天自走廊上经过,视线无意间越过玻璃窗,看到夕阳下,一颗金色的脑袋分外显眼。

    夏悠为自己绝佳的视力暗自得意,再仔细一看,今天他没有穿那件条纹针织衫,而是换上了一件敞开的灰色牛仔外套,露出里面的连帽衫来。往下则是牛仔裤配高帮帆布鞋,打扮得像个涉世不深的大学生,手中随意地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

    敛去了那种将两排牙全露出来的疯狂笑容,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白杨一样挺拔地站在校园里,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英俊青年。他在楼下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他。

    习惯了他当杀人狂疯疯癫癫的样子,忽然来这么一遭,夏悠感觉自己又有点兴奋起来了。她拿手摸着下巴,视线从始至终都粘在楼下的杀人狂身上,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不行,我真的得想个法子钓到他。”

    “谁?”要说这个敦子可就来劲了,“你要钓谁?”

    夏悠遥遥往楼下指,这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已经把这辈子看过的所有漫画小说都过了一遍,迅速拟定了方案:“好宝贝帮我一把,城西的那家新游乐园不是要开业了嘛,等会我先过去,你再装作偶然遇到过来,邀请我明天一起去游乐园玩,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问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那他要是不去呢?”敦子问。

    “那我们两个还是去游乐园玩。”夏悠答得理直气壮,“我把准备花给他的钱双倍花给你,不识好歹的家伙。”

    “希望他赶紧拒绝!”敦子立刻诚心诚意地祈祷道。

    部活时夏悠嫌行动不方便,把头发绑了起来。这会她摘下了发绳甩甩头,将一头长卷发看似随意地披在了身后。夏悠对着玻璃上的倒影左看右看,觉得一切都很完美,得意地扬起了眉毛:“我先走一步,你记得等下跟上。”

    她松开手,率先朝着楼下奔去。制服裙摆下露出纤细的小腿,少女踩着夕阳投下的阴影起伏跳跃,轻盈得像是一尾游鱼。刚走出去的时候她还能记得保持风度,没走几步就忍不住跑了起来,汽水一样漫溢的喜悦荡漾在她的眉梢。

    夏悠风一样跑出了社团活动大楼,在要到达杀人狂面前时又矜持地放慢了速度,但比平时更加轻快的脚步还是出卖了主人的心情,她两步迈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起脸问道:“哇,你是来接我放学的吗?”

    “嘻嘻嘻嘻。因为我是王子嘛。”

    杀人狂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夏悠没搞清楚其间的逻辑,好在她也不在乎,笑眯眯地跟随后赶来的敦子使了个眼色,装模作样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敦子,这位是王子殿下,是最近寄居在我家的杀人狂。”

    “……呃,是真的名字就叫王子吗?”忽略掉后面半句话,敦子小心地问道,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他们play的一部分。

    “王子殿下,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夏悠差点忘了这件事,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转头问。

    隔着厚重的刘海,她察觉杀人狂垂下了眼帘,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在说给自己听:“嘻嘻嘻嘻,贝尔菲戈尔。”

    这个名字来自传说中代表懒惰的恶魔,贝尔菲戈尔,夏悠在心头默念了一遍,原来他叫贝尔菲戈尔。她心头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在杀人狂看不到的地方朝敦子竖了个大拇指,好姐妹一切都看你了!

    好姐妹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敦子收到她的信号,假惺惺地挑起了话题:“说起来,城西那家游乐园明天就开业了,要一起去玩吗,悠酱。”

    夏悠感觉她们两个的对话一股子棒读味,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念下去:“好呀,这几年我还没有去过游乐园呢,明天我们一起去吧!”

    她努力维持着风淡云轻的表象,像是真的只是看他站在这里,于是随口一问般将话题扯了过来:“你呢?贝尔菲戈尔先生,明天你要和我一起去游乐园吗?”

    “游乐园?”贝尔菲戈尔偏了偏头,微笑的弧度逐渐变得诡异起来,“听起来有些意思,王子可以陪你去。”

    成功了!

    夏悠心头狂喜,费了点力气才把嘴角按了下去。她咳嗽了一声,传到好友耳中大概是“继续出击”的意思。方才的胜利让敦子有了自信,好似相亲节目主持人般热情地招呼起了男女嘉宾:“贝尔菲戈尔先生是大学生吧?是悠酱的朋友吗?”

    夏悠看了一眼贝尔菲戈尔,只挑实话说:“前天晚上偶然遇到的。”

    敦子悟了:“是天降系啊。现在漫画里都是天降战胜竹马的桥段了。”

    “可是我失忆了诶,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一起长大的男孩。”

    夏悠嘴上说着,偷偷摸摸地拿余光去看,杀人狂会不会有什么反应。

    贝尔菲戈尔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什么天降什么竹马,夏悠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尴尬,又觉得自己耍这些幼稚的小把戏很无聊,都当杀人狂了,难不成还会在乎莫名其妙大概率根本不存在的人吗,她在杀人狂心里也还没到那个份量。

    夏悠啊夏悠,你得意忘形了!

    夏悠暗自唾骂了自己一句,下次不许多嘴了。

    好在得得了对方明天一起去游乐园的承诺,也算是大有收获。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在岔路口和敦子分别,跟贝尔菲戈尔一道回到了家。

    计算着出去玩会占据的时间,吃过晚饭后夏悠便又开始在客厅里写作业,贝尔菲戈尔先去了客卫里洗澡。夏悠正在奋笔疾书,茶几上贝尔菲戈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抬眼瞟了一眼,想起刚来的时候杀人狂把卡抠出来掰了,这会又来了电话,推测贝尔菲戈尔是又出去买了一张,再顺道来接了她放学。

    她本来不想管的,等贝尔菲戈尔出来了自然会接电话。可电话的那头就跟前天夜里一样不依不饶,打不通就继续打,手机坚持不懈地在茶几上震动着,默认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

    写作业本来就烦,夏悠被吵得头大,杀人狂的声音也带着浴室里的回音响了起来:“夏悠,帮我接一下电话。”

    “我?”

    夏悠诧异地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就像西游记里那个被派去除掉唐僧的小妖怪。这不太合适吧,万一让她听到什么组织机密怎么办:“我怎么接?”

    “嘻嘻嘻嘻。你只需要让他听到你的声音就可以了。”他的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都这么说了,那就照做吧。反正她也一向只是礼节性地怕一下事,就算真惹上什么黑衣组织也无所谓。夏悠伸手拿过手机,翻过来一看,屏幕上的备注是“银发长毛队长”。

    ……你们不会真是酒厂吧?

    夏悠心头低咕着,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拿不准对方和贝尔菲戈尔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礼貌地抢先开口了:“您好,您找贝尔菲戈尔先生吗?他现在在浴室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转告的吗?”

    连续打了那么多个电话都没人接,按理来讲对方早就该气炸了。夏悠本来做好了迎接咆哮的准备,可甫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是信号不好吗?

    夏悠皱着眉毛,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信号是满格的,可那头之安静,简直让她怀疑对方已经离开了。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还在,在她一头雾水地挂断之前,对方终于用力地长吸了一口气,夏悠想他肺活量一定很大,光是听着她都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经过如此漫长的一段蓄力后,对方骤然发出了就算不开免提,也能穿透整个房间的怒吼声——

    “贝尔!!!你想死是吗!!!”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夏悠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么巨大的声音,耳膜差点当场碎裂,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扔了出去:“卧槽!”

    “嘻嘻嘻嘻嘻嘻。”贝尔菲戈尔大笑着,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俯身拾起手机,避开夏悠,到门外去接通了电话。

    ……

    又是梦。

    好像一睡着就立刻进入了梦中,夏悠睁开眼,仍然是固定着的上帝视角,今晚出现在梦境里的不是成年后的自己,而是记忆里没有的幼年的自己。她靠着那双眼睛和眼下的泪痣才能确定身份。

    背景比昨晚的森林还要恐怖,年幼的自己置身于一座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视野里的手小小的,手臂上还没有出现现在的伤痕。迈着两条小短腿沿着楼梯狂奔,摇曳的烛火像是一张张狞笑的脸,在冰冷的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倒影。

    螺旋楼梯盘旋着向下,像是永远都没有出路。森森寒气朝着她逼近,她的脸上有惊慌和恐惧,但又格外坚毅,像是对着自己,也像是在对身后的人大吼:“快点,快跑起来!”

    说的还是意大利语,漂浮在半空的夏悠有些愕然,我不该是千金大小姐吗,这是在干什么?

    小夏悠握着另一只滑溜溜的手,同样应该属于孩童。那只手上全是血,又湿又滑又不停地扭动着,好几次都差点挣开了夏悠的手。小小的自己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几次抡起拳头想要给他两拳,但还是恨恨地忍下了,带着他一起狂奔。

    如她所愿,视野沿着那只沾着血的手慢慢攀升,让她看清了对方的脸。二十四岁和二十八岁或许看起来差别不大,可四岁和八岁差不多是幼儿园和小学三年级的区别,她一眼就能看出,那只手的主人比自己要大上几岁。

    和昨夜见到的凶手一样,同样是金子般的头发,同样是疯狂诡异的大笑,幼年的贝尔菲戈尔比平时看起来还要恐怖,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野兽。他比夏悠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恐怖,小小的夏悠已经被他折磨得快麻木了,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他的手。

    巨大的地牢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在看不见曙光的绝路上奋力奔跑。夏悠死死地攥着他的手,仿佛他是自己能找到的唯一的希望。

    ……那为什么未来会杀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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