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相恋的两人相拥，总是会希望流转的时间能在这一刻停驻。夏悠哄孩子一样上下轻抚着他的背部，安宁下来的每一秒都显得格外珍贵。

    但是灶台上的火一直没关，锅底马上就要被烧穿了。浓浓的烟雾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没办法再假装无事发生。夏悠努力仰起头，推了推他的肩膀：“稍等。”

    “你又想做什么？”贝尔菲戈尔的反应比想象中还激烈，方才还只是随意地用手臂揽着她，夏悠刚吐出第一个音节，他就猛地双臂往内一收，将她死死地按进了怀中，一点能活动的余地都不剩。

    失去力量后她只比普通人强点，贝尔菲戈尔的那只手跟钢铁铸就的一样，强硬得连想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夏悠差点被他勒成两截，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我就说你可以把人揉进骨子里吧！

    “松开松开快松开！骨头要断了！！”她必须要将声音抬得很高，才能让贝尔菲戈尔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夏悠艰难地伸长小臂，颤巍巍地用指尖拨下了灶台开关，将火灾扼制在了萌芽状态：“冷静点，我哪也不去，我只是想把火关了而已。要吃早饭吗？”

    她没有挣扎，十分顺从地仍旧站在原地。手掌下的肌肉处于放松状态，察觉不出要反抗的意图。贝尔菲戈尔这才稍稍反应过来，依言松开了手臂，回头看了一眼锅里焦黑的物质，咧开嘴笑道：“嘻嘻嘻嘻嘻，你在炼金吗夏悠？”

    “都是因为谁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夏悠没好气地说，整包冰糖在锅底凝结成了焦糖色黏糊糊的糖浆，抠都抠不下来。她顺手把整口锅丢进水槽里，换了口小锅，哐啷哐啷倒下半包速冻饺子，重新开火。

    冷水下锅，冻得硬邦邦的饺子翻滚着，逐渐浮起在烧开的水面上。夏悠估摸着差不多应该熟了，反正没熟也吃不死他俩，将饺子全部捞起来，分装在两个盘子中，摆到了餐桌上敲了敲桌沿：“大郎吃饭了。”

    贝尔菲戈尔伸了个懒腰，自觉地坐到桌子对面，接过了属于他的那份早餐。

    热气自新鲜出炉的早餐上升腾，弥漫在温暖的灯光下，未能散尽的白雾像是给他们叠加了一层模糊滤镜，如同相册里掉出来的那张上了年头的家庭合影。两个人坐在铺着碎花桌布的餐桌前，平凡又温馨地共进早餐，全然看不出十分钟以前还在痛下死手。

    夏悠很习惯这样的场景，以前也是这样的，不管白天打得如何头破血流、互相大骂能不能马上去死，但到了饭点，他们还是得出现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她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不动声色地抬眼飞速飘了一眼对面的王子殿下。她很难对贝尔菲戈尔生出寻常与爱意相伴的占有欲，不过与其说是将希望寄托于自由自在的杀人狂会属于她，不如说夏悠真正相信的其实是XANXUS，相信BOSS不会允许有人活着脱离瓦里安。

    夏悠自己是不会离开瓦里安的，她在瓦里安长大，那就是她人生的归处。所以贝尔菲戈尔也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一直留在她身边。她沉沉地看着日光灯在贝尔菲戈尔脸上投下的那片阴影，一切都毋庸置疑。

    贝尔菲戈尔并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拿小刀插了一个饺子，跟没见过一样好奇地送入口中：“是你自己包的吗？”

    夏悠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如此一副令种花人血压升高的画面，她嫌恶地拿两根手指头把小刀从他手里抽走，再把一双筷子塞了进去：“速冻饺子而已，我才懒得手工包饺子。”

    “唔……饺子有甜的吗？”贝尔菲戈尔嚼了嚼，忽然问道。

    “没有。”夏悠不由得皱起了眉毛，在脑海里飞速地检索了一番，“饺子怎么会有甜的？”

    “我看到附近的中餐馆在卖草莓饺子。”贝尔菲戈尔咽下嘴里的食物，嘻嘻笑着指了指窗外，得寸进尺道，“王子喜欢甜的。”

    短短一句话带来了深深的冒犯，夏悠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那你今晚吃菠萝披萨吧。”

    贝尔：“？”

    胡乱地解决完早餐，夏悠将锅碗瓢盆一起丢进洗碗机，又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没什么东西了。

    她平时也没有将冰箱塞满，独居本就消耗得慢，她还不到可以开车的年纪，也懒得拎大包小包。但今时不同于往日，好大个身强体壮的劳动力坐在沙发上。夏悠合上冰箱的门，神气活现地下达了指示：“换衣服，我们去超市买点零食回来。”

    ·

    换上出门的衣服，夏悠揪着头发，在穿衣镜前犯难地看了又看。她的脖颈上本来就有一道割喉后留下的伤痕，贝尔菲戈尔刚刚发疯时又在上面留下了明显青紫的指印，指甲印交错着烙在其间，仿佛刚玩了什么很刺激的普雷。

    好在现在是冬天，还能遮挡一下。她拿羊绒围巾在脖子上严严实实地缠了三圈，确保一寸皮肤都露不出来。

    做完这一切，身后客卧的门也响了。夏悠一边将剩余的围巾部分在胸口打了个结，一边转过头去：“我们该出门了……”

    她眼前忽地一亮，今天贝尔菲戈尔没作大学生打扮，而是穿了件带毛领的黑色长大衣，竖起衣领，再用同色系的毛呢帽子压住了卷翘的金发。那顶高帽莫名地为他平添了几分苏味，一瞬间夏悠感觉站在眼前的仿佛不再是一名英俊的意大利青年，而是一位年轻的沙俄上校，西伯利亚刺骨的寒风镌刻在他深邃的眉眼中。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睛长什么样……夏悠表面镇定，心里暗自感慨她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在贝尔菲戈尔的水杯里下毒，一定是因为这家伙真的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她用欣赏艺术的目光欣赏着对方，内心蠢蠢欲动，有一种强烈的想玩奇迹贝尔的冲动。

    夏悠啊夏悠，当颜狗对你是没有好处的！

    她及时地晃了晃脑子，暗自唾骂了自己两句，又还是忍不住称赞道：“贝尔，你这张脸长得真好。”

    “嗯？”贝尔反手关上房门，侧过脸来。

    “很适合拿来剥皮。”但不能让这小子太骄傲，夏悠从容地补上了下半句话。

    “想死？”贝尔随口威胁了一句，扣上了衣服上的最后一粒扣子。右手垂下往旁伸出，催促似地晃了晃，夏悠会意，小跑两步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手指顺势在红宝石戒面上摩挲了一下。

    “对了，我的戒指呢？”她抬起自己的手，想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谁知道呢。”贝尔懒洋洋地说道，“大概是玛蒙或者鲁斯利亚收起来了吧。”

    “诶？”夏悠一歪脑袋，打开了房门，“你也不知道吗？”

    “嘻嘻嘻嘻。”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贝尔的笑声里透着明显的不悦，“王子当然不知道了。王子只知道彩虹争夺战结束后，有一天早上醒来，玛蒙就告诉我，他们已经把你送走了。”

    原来这么突然吗……今天和他的冲突已经够多了，夏悠知趣地转移了话题，两人乘坐电梯下了楼。

    已经是十二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了，外面雨雪交加，雪花还没落到肩膀上就已经化成了水，打湿了往来行人的肩膀。夏悠小心翼翼地撑着伞，抓紧了贝尔菲戈尔的手以防滑倒。

    寒冷打消了她顺便去逛逛街的欲望，直接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超市。暖气从自动门后扑面而来，夏悠活动了一下被冻得僵硬的手，感觉四肢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就算会做饭，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总是自己做饭觉得太麻烦，炖半只鸡都得吃三顿。幸好超市里多的是速冻食品和半成品，只需要一个微波炉就能完成全部的烹饪过程，反正她身体底子好，一时半会也吃不死她。

    今天是休息日，超市里人满为患，两人推着购物车在货架之间穿梭，尽选些高油高盐高热量的食物。贝尔菲戈尔兴致勃勃地研究着本地产的牛奶，夏悠在旁边往购物车里搬可乐，零食堆得像小山里面，路过的小孩看了都馋哭了。

    生鲜冰柜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寿司，夏悠在旁边停住了脚步，想起贝尔好像是喜欢这个：“要买寿司吗？”

    贝尔菲戈尔矜持地点了点头，抱着胳膊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冰柜，又从下往上扫视了一遍，语气顿时不满起来：“没有王子想要的。”

    夏悠不喜欢吃生食，也搞不懂他一个意大利人为什么喜欢吃寿司，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好难伺候：“你想要什么？”

    “红鲔鱼寿司。”贝尔转过头来，笃定地说，右手在空中随意地比划了一下，“之前在山本武家吃到过的。”

    他这么说，夏悠便模模糊糊地记了起来，他好像确实很喜欢这个。红鲔鱼寿司是很常见不算名贵的菜品，超市里一般都会有成品卖，她嘟囔了句“不会没有吧现在还不到晚间特卖的时间呢”，便蹲下来，在最底下一层的冰柜里翻找了一会，果然被她找到了。她一把将红鲔鱼寿司从三文鱼寿司后面抓出来，得意得声音都变了调：“我就说还会有吧！”

    不知道是被哪个顾客顺手塞到了其他品类后面，好在包装还完好，新鲜的鲔鱼泛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鲜艳色泽，夏悠蹲在冰柜前举起寿司盒，笑嘻嘻地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看起来非常棒！”

    生鲜柜的灯光照得少女的眼眸格外明亮，贝尔菲戈尔将手肘撑在购物车的把手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的脸。听到夏悠的话，他不由得低低地笑出了声：“嘻嘻嘻嘻，确实是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