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

    漫长的冬天刚刚结束,蛰伏了一整个季节的太阳终于自云层后露出脸,带来些微的暖意。

    久违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菜菜子哼着歌将换季的被褥抱到院子里,准备趁这个机会好好晾晒一番。她刚刚将被子的一角搭上晾衣绳,门外就响起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咚、咚、咚”

    门外的人很有礼貌,敲了三下没得到回应后便停了下来,不像是来收电视费的NHK。

    听到敲门声,伦子阿姨伸手接过了被子的另一角,微笑着朝她点点头:“这里我来吧,你去开门吧。”

    今天没有朋友要来家里作客,大清早的,会是谁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菜菜子心里略有疑惑,她没有多想,应了一声“来了”后便打开了门。

    随即,她和门外的小女孩都是一愣。

    论年龄她比菜菜子小得多,但乍一看,她们居然有七八分相似——同样是柔顺笔直的深蓝色长发,同样是夜空一样的宝蓝色眼睛,同样是白皙纤细的身形,一大一小两个人面面相觑,倒像是同一个人的孩童和成年时期在对视。

    “怎么了?是哪位客人?”

    伦子阿姨晾好被褥走过来,见到眼前的一幕后也不禁失笑:“哎呀,菜菜子,和你好像的小姑娘啊。”

    门外的小姑娘迷茫地眨了眨眼,仰起脸来。她这一抬头,便又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以她的年纪,尚且介于孩童和少女之间,一张孩子气的脸上却格格不入地长了双微微上挑的眼睛,长发尽数在脑后扎起。比起眉眼温润、气质娴静的菜菜子,她的五官显得更具有攻击性。

    她怀里抱着一个大袋子,听到伦子的话,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从里面掏出一袋小饼干递过去:“姐姐好,我叫夏悠,是刚刚搬到这条街来的新邻居。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小点心,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她的声音比寻常女孩子要低一些,透明的包装袋上画着一尾张牙舞爪的小鲨鱼,下面写着她的名字,夏悠。

    看起来不像是日本人的名字。

    菜菜子脑海里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小姑娘已经继续说道:“那个,我是外国人,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是第一次来日本,如果有什么礼数不周的话还请原谅。”

    她的日语确实不太标准,能听出细微的口音。菜菜子握着那包小饼干,略有点好奇:“小夏悠,你是和家人一起搬来的吗?”

    “不是。”小姑娘弯起眉眼笑了笑,脆生生地地答道:“我一个人来的,我来这边留学。”

    “诶?”作为养育了差不多大孩子的母亲,伦子更加清楚这个年龄独自一人远赴重洋的难处,闻言有些惊讶,“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

    女孩点了点头,语焉不详:“我的家人们……呃,他们都很忙,没有时间陪我一起。”

    有的话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含糊几句就给了人无限想象的空间。伦子和菜菜子对视一眼,没有去打探她的家事,只是略微侧了侧身,微笑道:“那真是辛苦了。要不要进来坐一会?”

    “可以吗?”小姑娘歪了歪头,稍有踌躇。

    伦子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请进吧。”

    见状,女孩也不再推辞,爽朗地应道:“那就多谢啦!”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想其实的是,可恶,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请坐。”

    越前家是一栋在日本常见的一户建,夏悠跟随伦子阿姨和菜菜子穿过院子,在和室里坐下。

    “要茶吗?还是可可?汽水?”

    菜菜子姐姐打开冰箱,笑吟吟地问她:“饼干和蛋糕也有哦,要来一点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应该会喜欢蛋糕吧。”

    夏悠这辈子还没听过这么温柔的话。

    说来也奇怪,平时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面对的无论是敌对家族还是彭格列都不在话下,丝毫不为所惧。可这种时候听着年长女性的轻言细语,夏悠竟然有些莫名地坐立难安,两只手的手指头神经质地在桌子下打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都可以的,我什么都吃,我不挑食。”

    看到她拘谨的样子,菜菜子姐姐扑哧一笑:“不要客气,请随意一点吧。”

    越是这么说夏悠就越有点诡异的紧张,差点结巴了:“嗯,嗯,好,谢谢,谢谢。”

    看出了她的紧张,伦子阿姨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呢。

    菜菜子姐姐为她端上了一杯热茶和柠檬小蛋糕,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把这脆弱的餐具捏断,夏悠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指头拈起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

    舌尖尝到了奶油的甜腻和柠檬的清爽,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应该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去别人家里作客……想到这里夏悠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到底算悲剧还是喜剧。

    趁着菜菜子姐姐和伦子阿姨不注意,她用力揉搓了一把自己的脸,逼着自己支棱起来。

    彭格列分部在日本驻扎多年,背景深厚,想要调查普通人的生平易如反掌,出现在越前家门外当然是她精心计算过的。

    实际上她也根本不会烤饼干,整个包袱里装了上百份从超市里买来又重新分装的小礼物。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刻意,她并没有选择居住在附近的房子,从前面那条街起就开始挨家挨户发饼干,一路发到了越前家门口,用九十九份正常礼物来掩盖住了唯一的处心积虑。

    幸好,伦子阿姨和菜菜子姐姐并未起疑,只当她是个独自一人一人来留学的普通孩子。

    少年漫画里的女性大多温柔善良,作为读者来看,或许会觉得少了点个性。但如果作为真正被照拂的人,夏悠只会说,是天使啊。

    离开瓦里安不超过四十八个小时,她就差点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呼噜噜地把茶喝了一半,滚烫的茶水稍微熨贴了一点她不安的心情。背后就忽然再次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伴随着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曾经在电视上听过的声音——

    “我回来了……这是?”

    卧槽!

    电光火石之间夏悠只能惊呼一声国粹,立马把脸埋进了盘子里,调整好面部表情后才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标志性的帽子,然后是墨绿色头发,琥珀色眼睛……虽然来的路上就已经从各方面拿到了资料,知道这个人是确确实实地存在于世界上,但所有的书面材料都比不过实际看到的这一眼,只是打了个短短的照面,夏悠一口气就差点没喘上来,赶紧端起茶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大口。

    好奇怪,从漫画里走到现实里的感觉真的好奇怪,夏悠躲在茶杯后偷偷往外瞟,明明一眼就能认出来是谁,又会因为他不是在纸页上而感到诡异。

    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她拼命把探究的眼神扯回茶杯里,面前,对自己是世界主角一无所知的少年越走越近。伦子阿姨代替她进行了自我介绍:“龙马君,你回来啦。这位是小夏悠,最近搬到了我们家附近。”

    随即又向夏悠介绍:“小夏悠,这是我的儿子,你们应该差不多大,应该可以好好相处。”

    “你好,越前君。”

    怀揣着一种类似于“圣地巡游”的心态,夏悠将表情管理发挥到了极致,大方地伸出了手。

    “你好。”越前龙马点了点头,礼节性地握了握。语气和她预想之中平淡,“越前龙马。”

    他随意地一低头,看到这个女孩的左手上戴着一枚式样古朴的戒指。

    夏悠也微笑着低头,主角握过的手,要不砍了收藏吧。

    反正斯库瓦罗也没有左手,不影响练剑。

    这一屋子没人猜得到她脑子里闪过了多么恐怖的想法。毕竟不是真的可怜小女孩,夏悠将桌面上的茶点一扫而空,就借口刚刚搬来事务繁多而告辞。

    她家距离越前家有一小段距离,伦子阿姨执意让越前龙马送送她。

    对方一路沉默不语,出了瓦里安后,面对的不是一拳可以打穿一堵墙的危险分子,夏悠悲哀地意识到,她已经丧失和正常人沟通的能力了。

    她倒是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份沉默,可她能说点什么?

    是说她之前在西西里过着大逃杀一样的生活呢,还是说你好我在漫画里见过你呢。

    夏悠绞尽脑汁都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话题,越前龙马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个人中间隔着长达一米的社交距离,像两个路人一样,相顾无言地走出两百米,路过一个自动售货机时她终于灵光一闪,停下了脚步:“啊,我有点渴,麻烦稍等一下。”

    仿佛是被老师叫上黑板时提前得知了经典答案,夏悠自信地为自己购买了快乐水,又狠狠地戳下了葡萄味Ponta 下面的按钮。

    “咚咚。”

    易拉罐自自动售货机的底部滚出,夏悠蹲下身,边捡边装模作样地问:“不知道越前君喜欢喝什么,我买了Ponta 可以吗?”

    “谢谢。”

    越前龙马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他伸手接过了易拉罐,随即,问出了这条路上的第一个问题:“你会打网球吗?”

    “不会。”

    “……”

    很好,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把天聊得死死的,他又抛出了第二句话:“你的头发太长了,不适合打网球。”

    夏悠顺手把马尾甩到肩膀后:“我也不想的,是为了配合家人的誓言留长的。”

    斯库瓦罗当年立誓时说,要是没有完成叛乱彭格列的计划,他就再也不剪头发了。如今虽然Boss 去世多年,他依旧坚守了这个承诺。夏悠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有陪他一起。

    “嘿?”没想到是这种回答,少年稍微提起了点好奇,“誓言?”

    夏悠点了点头:“对。”

    “听起来像是巫女。”

    “巫女?不是不是。”夏悠晃了晃手指。

    她潇洒地单手拉开可乐的拉环,不怀好意地建议道:“要不你再猜大胆一点?比如,我其实是个离家出走的杀手?”

    少年迟疑了一下:“杀手还用离家出走吗?”

    夏悠笑而不语,将易拉罐拉环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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