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门

    七年后,瓦里安。

    谅在他们这些年立下的汗马功劳,两年前,彭格列已经解除了对瓦里安的软禁。只是城堡本来就建在森林深处,想要进一次城得开上五个小时的车。最终,夏悠还是活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

    “啧。”

    她不耐烦地摁动着手中的电视遥控板,看着电视屏幕上闪烁的雪花点,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连日的暴雨冲毁了城堡本就岌岌可危的信号,夏悠攥着遥控板把电视台从头换到尾,也只能看到几个断断续续的频道,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被剥夺让她肉眼可见地烦躁了起来。

    贝尔菲戈尔就坐在她身旁,七年过去,当初的小孩已经长成了少年。

    过长的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从下露出的鼻梁高挺,下巴有着流畅而瘦削的线条,如果不谈最大的爱好是杀人的话,他看起来确实像个王子。

    贝尔懒洋洋地朝她伸出手:“嘻嘻嘻嘻,夏悠,你在干什么?不想看电视的话把遥控板给王子。”

    夏悠抿着嘴,不情不愿地又换了几个频道,仍旧是没有看到一个不卡的,垮着个脸把遥控板丢给了贝尔。

    贝尔拿到遥控器后也从头到尾换了一遍台,但很可惜,客观问题并不以拿遥控板的人是谁而转移,他也压根找不出一个能正常播放的频道。

    夏悠幸灾乐祸:“都跟你说了没信号吧!”

    “啧。”

    贝尔菲戈尔也啧了一声,不满地朝玛蒙抱怨道:“就不能把信号整修一下吗?”

    提到钱的问题玛蒙就会比平时激动一些,她提高了声音:“你们知道要把线路架到森林来我们已经花了多少钱了吗?能有看的就不错了,这里可是在森林里小鬼们!”

    夏悠无语地指了指屏幕:“这也叫做有的看吗?”

    玛蒙哼了一声,小小的手自贝尔手中夺过了遥控板:“别挑三拣四的,不是还有几个频道放得出来吗?”

    彩虹之子猛按遥控板,屏幕上节目飞速变化,三秒之后还真被她按出了一个频道。

    还是卡,卡得像是在看PPT,夏悠得把眼睛眯起来才分辨得出是体育频道在打网球,右上角标注得有“重播”的字样。

    还不是夏悠前她最喜欢的漫画是超能力网球,学会了最基本的计分规则。此时屏幕上得分遥遥领先的是个亚洲人,额间绑着发带,半长的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虽然因为太模糊看不清具体五官,但光看氛围,已经感觉是个帅哥了。

    她怀着点小小的坏心思,招呼道:“鲁斯大姐,体育频道看不看?这些男的肌肉都很发达。”

    “啊啦?还有这种好事?”

    鲁斯利亚放下手里正在织的毛衣,扶了扶墨镜看向屏幕。

    随即,他十分自然地说道:“咦,这不是越前南次郎吗?”

    这个世界里没有找到超能力网球的漫画,夏悠愣了愣,心道自己多年不看,怎么还出现幻听了:“谁?”

    鲁斯利亚将头转回她的方向,字正腔圆地说道:“越前南次郎啊,小夏悠,你不知道他吗?”

    夏悠:“……”

    信息量太大了,她费力地理解着这句话的意思:“越前,南次郎?”

    鲁斯利亚误解了她的意思:“哦,对,他退役的时候你才刚刚出生呢,你不知道也正常。”

    “不,不是这个问题啊!”夏悠的嘴唇都开始哆嗦了,“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啊?!”

    鲁斯利亚很奇怪:“那个时代他可是如日中天的男子网坛第一人,到现在还有大把的粉丝,知道他很正常吧。你去维基百科搜一下,他还有自己的词条呢。”

    玛蒙点了点头:“他如果不是那么早退役,以他的商业价值,应该能挣很多钱。”

    “可惜他结婚生子后就早早地隐退了。”鲁斯利亚感慨,“人家以前看过他的比赛,他的肌肉线条真的很漂亮呢,完全不输给黑手党。”

    “我……”夏悠语无伦次,“我怎么不知道啊!”

    鲁斯利亚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你长这么大都没打过网球,从来不关注体育新闻,他又已经退役十多年了,你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光是这个世界会有“越前南次郎”这个人存在,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好吗?

    夏悠没法和他们解释,她飞速自兜中掏出手机,往输入框里输入“越前南次郎”几个字,网页刷新了一下,屏幕上立刻跳出了对方年轻时的照片。

    发带,马尾,线条凌厉的脸,辉煌到无可挑剔的履历,确实是她知道的那个越前南次郎。

    已经褪色的记忆立马鲜活了起来,夏悠倒抽一口凉气,脸顿时拉得跟个驴一样。

    她烫手似地把手机甩开:“别说了,我想静静。”

    要知道这些年,她一直怀疑他们所在的世界是某部黑手党漫画,原因除了七名守护者的中二设定外,最重要的是彭格列——一个西西里发家、驻扎意大利长达一百四十年的黑手党家族,居然上上下下都说日语。

    就连她被软禁在瓦里安的那五年里,都不忘了派家庭教师来给她上课。明明都是些意大利人,日常却非要用日语对话。

    彭格列对此的解释是,初代首领在权力斗争中失败后远走日本,在那边建立了分部,有大量的工作需要日语来完成。

    夏悠不相信这些鬼话,她由此判断自己是穿越到了日漫中,瓦里安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铁反派。

    这些年我风里雨里去,忠心耿耿给彭格列当狗。要么是在砍别人,要么就是在被别人砍,就为了在被主角打败之前多积攒一些力量……结果你告诉我这是个运动番的世界?

    十年了,距离我穿越已经十年了!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夏悠坨子捏得梆紧,望着这一屋子难伺候的牛鬼蛇神,越想越离谱。

    如果说这里是超能力网球的世界,那她这么久都没发现有像是主角的人,就可以理解了。真正的主角远在日本,现在可能都还没进入青学。

    彭格列的全日语工作又是真的不合常理,假如真的存在“剧情线”这种东西的话,瓦里安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

    “我”又该是什么角色?

    穿越整整十年,哪吒都能生出三个了,才发觉自己其实是穿越到了最喜欢的漫画世界里,夏悠都不知道这该分类到悲剧还是喜剧。

    她沮丧地把两条腿都缩到沙发上,抱着膝盖像朵香菇一样坐着,内心天人交战。

    贝尔看得疑惑,用手肘捅了她一下:“你在发什么呆?”

    夏悠闷闷道:“不要管我,我忽然参悟到了世界的真谛,正在进行人生路上的抉择。”

    贝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她:“你也要打网球?”

    某种意义上还真是被他猜到了。

    刀尖舔血的日子过得太久,以前看过的东西都淡忘的差不多了。但一旦发觉喜欢过的角色从书页走到了现实,诱惑就变得极大。

    斯库瓦罗最近出任务去了,不在基地里。

    失去了唯一监护人的管束,夏悠的胆子也变得极大。

    当夜,她就神神秘秘地敲开了玛蒙的房门。

    轻手轻脚掩上门,夏悠不客气地往她床上一扑,小声问:“玛蒙酱,你有没有那种来钱快的方式?”

    “?”

    玛蒙伸手在空中一抓,一摞厚厚的任务书幻化到了她手中:“没事干就去处任务。彭格列给的报酬还是很丰厚的。”

    夏悠连连摇头:“不行不行。除了出任务呢,如果是本部给的报酬,斯库瓦罗肯定能查到我的资金流向。”

    玛蒙警觉:“你想做什么?”

    “呃……”夏悠随口胡诌,“听说九代目这几年老往日本跑,说不定是有什么计划。我想去那边上学,打探打探情报。”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玛蒙脸上的刺青都皱成了一团,反问道:“你疯了吗?”

    夏悠趴在床单上,向前伸手去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搂:“好玛蒙酱,我已经勤勤恳恳为彭格列打工这么多年了,全世界都看到了!”

    “现在我只是想出国休息一下,顺便体会一下普通学生的生活,有任务就回来,不会影响工作的!”

    “不行。”玛蒙一口回绝,“你肯定有其他的想法。”

    夏悠把手伸给玛塔兹玛,神奇青蛙温顺地舔了舔她的指尖:“玛塔兹玛,我想出去玩玛塔兹玛,玛蒙酱不同意怎么办,帮我劝劝她好不好?”

    玛蒙:“玛塔兹玛开口帮你说话都不行。”

    夏悠:“钱分你一半。”

    “明天带你去。”

    “Ok。”

    夏悠自信地伸出了大拇指。

    ……

    贝尔菲戈尔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夏悠和玛蒙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成天早出晚归,打遍了西西里所有地下格斗场,小道消息都传到彭格列本部去了。

    当然,这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她俩居然不肯带他一起玩。

    推开通往二楼露台的门,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靠着栏杆,不知道在密谋什么,看到他进来,也只是随意地一瞥,很快收回了视线。

    贝尔不客气地走过去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夏悠正趴在栏杆上吹风,听到他的问题,懒洋洋地掀开了眼皮:“看不出来吗?挣钱啊,黑吃黑来钱最快,我很刑的。”

    彭格列富可敌国,不至于克扣九代目直属部队的经费,平时她也有自己的工资,怎么说也不该缺钱。

    贝尔听得更奇怪了:“你挣钱做什么?”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夏悠有点牙疼,就是因为不好解释所以她才没解释……总不能真是忽然想去打网球了吧。

    思索了一下,她坚定地说:趁着斯库瓦罗不在,我要离家出走!”

    贝尔:“?”

    贝尔:“你的脑子终于完全坏掉了吗。”

    玛蒙正坐在夏悠身旁数钱,每数出一摞就把厚厚的钞票往斗篷里一藏。她挣得盆满钵满,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有听到她的猪话。

    这段时间,夏悠一直在思考这个世界的世界观问题,她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这才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贝尔跟前:“好吧贝尔,我说实话,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

    贝尔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

    夏悠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一部网球题材的运动漫画,世界的主角是一个打网球的少年。我有些疑问需要找到他证明。”

    她发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然而贝尔显然连标点符号都没信,王子殿下不满地抱起了胳膊:“嘻嘻嘻嘻嘻,王子可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这就是你在看了一场网球比赛后忽然发疯的理由吗?”

    夏悠不高兴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算了。”

    她转过身去,不再面对贝尔,自言自语道:“斯库瓦罗很快就要回来了,我要抓紧时间夺门而逃。”

    贝尔菲戈尔没学过中文,当然也不明白夺门而逃的含义。他略过这个古怪的词语,朝玛蒙扬了扬下巴:“玛蒙,你不阻止她吗?”

    玛蒙忙着数钱呢,哪有时间管她:“只要任务完成了,随便她去哪里。不在基地里还能省点钱。”

    彩虹之子都这么说了,贝尓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摸了摸下巴,开始寻思自己什么时候也离家出走。

    夏悠可不是开玩笑的,她没什么行李,说走就能走。玛蒙一个没看住,她人已经溜出来森林外,直奔机场而去。

    有了她开头,贝尔的心思也活络了。

    他正计划着自己离家出走后去哪里玩,露台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鲁斯利亚满目疑惑地从门后走了出来:“小贝尔,你和小夏悠吵架了吗?”

    贝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鲁斯利亚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仿佛是见到了什么这辈子难以理解的事情:“刚刚她出门前,人家看到她把你房间的门卸了带走了……”

    贝尔:“……”

    这一天,十六岁的贝尔菲戈尔,第一次理解了“夺门而逃”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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