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结束了吗？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被刺穿的剧透，夏悠听到自己的声音像破败的风箱一样嘶哑。手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截，碎片纷纷落在她身边，明明内心还在燃烧着不甘的怒火，可疲惫的四肢却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夏悠努力想撑着剑站起来，还未挺直背，便又无力地滑跪了下来。

    毁灭世界的大魔头长了一双耀眼的翅膀，面容被白雾遮得严严实实。世间种种似乎都入不了他的眼眸，自遥远天际传来的声音甚至还透着几分无聊：“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嘛。”

    打架就打架，搞什么人身攻击。夏悠气得想手撕他的翅膀，可天边的反派高高在上，丝毫没把她的怒气放在眼中，从容得像是神明在俯瞰自己的棋子。

    “不要放弃！”

    就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夏悠惊愕地一扭头，正好看到年轻的少年骑着白马，犹如神兵天降般闯入了战场。他面容模糊，手持球拍，却如同初升的太阳，骤然照亮了这个绝望的世界。

    但夏悠的心中却全无被拯救的喜悦，她用尽全力抬起头，愤怒地大喊起来：

    “什么鬼东西啊！！为什么拯救世界要拿网球拍啊！！”

    气得夏悠病中垂死惊坐起，一下挣脱了这个古怪的梦境。

    映入眼帘眼帘的是贴着魔法少女海报的洁白墙壁，没有长着翅膀的大反派也没有骑着马而来的网球少年，未拉拢的窗帘后透出一缕灿烂的晨光。

    夏悠呆了呆，缓过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疲惫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剑。

    这辈子没想过会被男子初中生惊吓到做噩梦，一定都是xfg 的错。

    也不知道到底是“世界要被鸟人毁灭了”比较恐怖，还是“骑马打网球拯救世界”比较恐怖，这个古怪的梦里所有人脸上都像打着马赛克，根本看不清楚，却搅得夏悠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征兆。

    混完今天的课程，她跟着同学们一起去看网球部训练。

    临近都大赛，来得早的部员已经在训练了。没人管她，夏悠嘟嚷着挠了挠头，从书包的侧袋里摸出一面小本子，准备研究一下他们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日后才会成为赛亚人。

    热身训练——我也行

    挥拍两百次——我也行

    开合跳一百次——我也行

    绕场跑二十圈——我也行

    ……

    中学的运动社团，培养的到底是运动员不是特种兵，不至于非得要命，和瓦里安的训练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夏悠潦潦草草地记到一半，不耐烦地把圆珠笔的笔头摁个不停，有点莫名地焦躁起来。

    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他们肯定不是光靠这些训练发展成超能力网球的……她隐约感觉自己还漏掉了什么，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疑问，跑到第二圈中途的时候，站在白板前的乾忽然开口了。

    老实说，阿乾前辈的声音算得上是低沉磁性，很有辨识度。不过显然此时没有任何人愿意听到他的声音，毕竟他通常只会给大家带来不幸：“忘了说了。”

    “跑步的时候，落在最后面的人要喝这个。”

    不详落到了每个人的心头，在有如实质的目光中，乾从容地自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大水壶，随着他的动作，里面漆黑发绿的液体荡出阵阵波纹，一阵只要闻过此生都会难以忘怀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跟死神的阴影一样立马笼罩了整个球场。

    “啊——”

    “怎么又是这个！！”

    惨叫声此起彼伏，少年们面目狰狞地乱叫不止，立马肉眼可见地加快了速度，狂奔的脚步带起一片尘土飞扬，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抗拒。

    道不道德不知道，至少确实有效。

    悬在空中的笔头迟疑了，夏悠感同身受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爹的，这个好像真不行……放屁！我什么不行？！

    她恶狠狠地“咔吧”一声捏断了手里的笔，内心天人交战。夏悠一会眉头紧皱，一会目露凶光，短暂的抗争以后求胜欲就战胜了求生欲，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以后还怎么当剑帝？！

    下定决心，夏悠耐心地捱到了训练中途的休息时间。趁着其他人喝水的喝水，小憩的小憩，她偷偷摸摸从铁丝网格里探出手，戳了戳乾的后背。

    “怎么了？”

    感觉到有人戳他，乾回过头来。

    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夏悠的目光中透出坚毅，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水壶：“阿乾前辈，这个可以让我也试试吗？”

    乾学长在稍微一怔后回过神来，难得有人主动向要尝试自己的杰作，他深感欣慰地点了点头，大方地拿起水壶给她倒了一杯：“当然可以，请。”

    “什么？！”桃城一闭眼就听到了如此震撼人心的消息，赶忙掀开了眼皮，“喂喂不要开玩笑了，这可不是随便喝的啊！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啊！”

    坐在他身旁的河村前辈也听到了，他紧张得满头大汗，试图阻止夏悠的行为：“这样不太好吧夏悠同学，这个……好奇的话闻闻就够了，不用非要尝尝的。”

    越前龙马隔着防护网转过头来，交缠的铁丝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帽子下的眼睛瞪得溜圆，说话也比其他人更不客气：“你疯了？”

    除了微笑着的不二前辈，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里都充满了震撼，仿佛她是恐怖片里那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倒霉女主角。夏悠也呵呵一笑，很想说如果你们不当赛亚人我是不用喝的——输给斯库瓦罗无所谓，但输给男子初中生她会立刻自尽。

    这一切都是互卷的代价。

    这么一想，她的剑心反而更加坚定了。

    “不用管我！我活腻了！”夏悠大喊着接过乾递过来的一次性水杯，入手就发觉这玩意居然还是烫的，感觉更恐怖了。

    不知道乾到底往里面加了什么，杯子里的东西已经从液体演变成了非牛顿流体。纸杯里流转着五彩斑斓的黑，一层又一层的波纹宛若深渊的注视，多看两眼就让人San值狂掉……由于等下她还要喝下去，夏悠及时地阻止了自己的脑补。

    她喃喃地问出了声：“乾前辈，你到底放了什么？”

    一旁的胜雄朝她摆了摆手，真情实感地建议道：“不要问了夏悠同学……知道答案对你没有好处的。”

    夏悠觉得他说的对，遂住嘴。

    她端着的如有千斤重的杯子，深吸了一口气，扭头过去做最后的确定：“你确定这个喝了对身体有好处吧，阿乾前辈？”

    乾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喝了以后对网球……”视线扫过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靠谱的乾前辈及时地改口，“就算不打网球，也有助于学妹你强身健体。”

    “我已经足够强壮了。”夏悠小声嘀咕，然后不再犹豫，仰头干了。

    黏黏糊糊的东西喝起来像是生吞了一大坨史莱姆，与其说是榨汁机里出来的，不如说是从哪个潲水桶里捞出来的，很难想象自然界里还能出现这种气味的食物。触及舌尖的那一瞬间夏悠整个脑子里都噼里啪啦，当年被鲁提辖一拳打在脸上的镇关西应该就是这个感觉吧……

    一呼一吸间，人生的走马灯在眼前逐一展现……糟糕，我好像看到Giotto 殿下了……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跟什么紧急事故演习一样围在她身边。夏悠则像个猛然被切断了电源的机器人，“啪”地一下，就丧失了与外界的交互功能。

    “阿乾！阿乾！”“快！学妹快不行了！”

    吓得大家伙一阵吱哇乱叫，抖着手去打救护车电话。

    不过好在这个断电机器人又很快自行恢复了运转，夏悠毫无征兆地一甩脑袋，她目光深远，隐约可见泪花闪烁，雕塑一样杵立了半晌，忽然开口：“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

    越前龙马一歪头，不理解她怎么忽然讲起了故事。

    夏悠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娓娓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子。”

    “这个村子盛产瓜果，人民安居乐业，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一场山洪冲垮了这个小村子。

    人们来不及收成就不得不背井离乡，大量的瓜果泡在山洪里腐烂发酵，吸引了许多动物前来，不幸的是它们又被另一场山洪和瓜果埋在了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变，腐烂发酵的瓜果和动物尸体，以及周围的砂石树叶逐渐形成了一体，变成了一块奇丑无比的巨石。”

    “然后呢？”不二前辈笑呵呵地捧场问。

    “然后，数百年后有一天，阿乾前辈在放学的路上捡到了这块化石，带回家倒入搅拌机中加水，榨成了一锅饮料。”

    夏悠顿了顿，举起杯子，将喝干净的杯底巡回展示给大家看：“这就是，我今天喝到的阿乾前辈的力作的味道。”

    乾：“……”

    夏悠回味着嘴里那股怪味，虚弱地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代替九代目到处乱给别人发offer：“阿乾前辈你以后来我们家族工作吧。”

    彭格列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家族？”

    理工男的敏锐让乾捕捉到她说的是“家族”而不是“家”。乾的镜片上闪过一阵疯狂科学家的白光，掏出本子旁若无人地记了起来。

    ……

    夏悠说她今天受到了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打击，没等部活结束，早早地就跑了。

    时间不早了，越前龙马拧开水龙头，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抹了一把脸，用余光看到手冢部长走到了自己的旁边。

    没有要寒暄的意思，手冢单刀直入：“高架桥下的那个网球场，知道吗。”

    越前龙马熟知这一带所有的网球场，点了点头：“知道。”

    手冢依旧是那么张冰山一样的脸，他并不准备为这场忽如其来的比赛作解释，从裤兜里摸出一颗网球，丢给了越前龙马：“三天之后的下午15:00。我在那里等你。”

    心头稍有疑惑，越前龙马想也没想地应了下来，伸手接住了那颗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