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

    夏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一心练剑,无暇关注青春期少年细微的心境变化。于是三天之后的下午,作为坐在同一个教室、走同一条路回家的好同学,她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在网球场上看到越前龙马的踪迹。

    “越前呢?”桃城问。

    “病假。”

    “我今天在教室里看到他还是好好的,生龙活虎,一拳可以打三个堀尾。”夏悠拿着小本子,狐疑地插话。

    堀尾大叫着指着自己:“为什么拿我比较?”

    夏悠理直气壮:“大概因为你是计量单位吧。”

    桃城前辈哈哈大笑,从身后一左一右按住了两个后辈的肩膀:“那我呢?我能打几个?”

    夏悠回头伸出一只手,将五根手指尽数张开:“阿桃前辈可以打五个。”

    “哦,我的战斗力比越前多两个。”听到自己比越前强,阿桃前辈满意了,又问,“那你自己呢?”

    夏悠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骄傲一挑眉:“我可以打十个。”

    “哇!你根本就是在自卖自夸嘛!”

    请假的不止越前龙马一个,另一头,前辈们也在议论:“手冢居然请假了,好少见啊。”

    “病假。”

    “大石怎么也不在?”

    龙崎教练活到这个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面不改色,笃定地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眼:“病假!”

    绝对有问题,这也太有问题了吧!这简直就是把有问题写在脸上了啊!

    越是藏着掖着就越是会引发大家的议论,手冢部长、大石前辈、越前……夏悠按了按笔头,在脑海里把这三个人分别排列组合,又和赛程表稍加对比,立马锁定了目标。

    忘记什么也不会忘记这个,前期最经典的比赛之一。即使过去太多年记忆已经褪色,回忆起来的时候,夏悠依旧会想起高架桥上轰轰驶过的列车,和近乎艳丽的夕阳。

    她作为观众尚且如此,对于越前龙马来讲,这更会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比赛。虽然他几乎每一天都要在南次郎的降维打击下输一场,但这一场失败,绝对是对他灵魂和整个职业生涯的初次拷问。

    夏悠琢磨了一会,收回小本子,走了。

    不出她所料,第二天,越前龙马来上学的时候,果然是一脸的魂不守舍。

    .

    在青学,提起部长手冢国光,所有人都会用那种形容白月光的语气来形容他。自律、强大、严谨,似乎所有的正面词汇都能用在他身上。

    记忆像是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汇集着出生到前一日的所有回忆,另一部分则从前一日的那场比赛开始,占据了从当时到现在所有的思绪。

    部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能察觉到冰山的表面下汹涌燃烧着的野心和热血。越前龙马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当时的画面。对方放沉手臂,网球轻巧地飞跃过球网,落地的一瞬间并未弹起,而是摩擦着粗糙的草皮缓缓后退。

    ——零式削球。

    和传闻中一样,能让龙崎教练评价说最接近越前南次郎的选手,手冢国光。

    “越前,你为什么要打网球?”

    他一遍一遍地问着这个问题,像是势必要逼自己说出答案,列车自头顶上的高架桥上隆隆驶过,将夕阳碾成一地破碎的金黄。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打网球?

    明明从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打网球了,为什么却无法回答上这个问题?

    还有……

    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人的记忆很玄妙,回忆中的画面总是第三人视角,像个漂浮在半空中幽灵。越前龙马看到自己半跪在球场上,仰着头望向部长,那句叮嘱落在不大的球场上,掷地有声。

    “越前,成为青学的支柱吧。”

    他无法形容自己那一瞬的震惊,这到底应该算什么,承诺?请求?还是……交接?

    视线落在翻开的书页上,思绪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自那场比赛中抽离。所有细节如同电影画面般逐帧逐帧地在眼前浮现,质问着他过往的所有经验,以至于他无法思考其他任何问题。

    状态太糟糕了,连什么时候放学了都不知道。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时他才反应过来,心知自己这样的状态根本投入不了训练中,越前龙马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走,夏悠早就在旁观察多时,一个箭步冲过去跟在了他身后。

    穿过走廊,下到最底层,他俩刚好与冲出来的桃城前辈擦肩而过。

    “哟,你们……”热情的桃城刚刚露出笑容要打招呼,便惊诧地意识到越前龙马不是往网球部的方向走,联系到他昨天请假,前辈眉头一皱,脸上表情逐渐变成了担忧。

    夏悠走在后面,视线越过越前龙马的肩膀发觉了前辈的担忧,她立马自信地拍着胸脯跟桃城保证:“没事的!我会开解他的!”

    桃城前辈轻信了她的道德水平,朝她竖起一个赞扬的大拇指:“好!那就交给你了!”

    夏悠一边急匆匆地跟上越前,一边回头也竖起自己的大拇指:“没问题!”

    她两步追了上去,越前龙马没问她为什么不去看训练,闷着头一路往前走。夏悠也不着急,她活像个不会读空气的终极ky,在马路牙子上自得其乐地踩着方格跳来跳去,对身旁人闷闷不乐的脸色视若无睹。

    夏悠肢解人还行,开解人真不会,何况她本来就没有要开解对方的想法。

    她用余光去瞥,摘下帽子,越前龙马看起来比球场上要小一点,比起球场上那副让人牙痒痒的嘴脸,现在的他更像个刚上初中的小少年了。头发丝都像是感觉到了主人情绪一样蔫溜了下去,但凡是还有点良心的人看到这一幕,应该都会涌起安慰他的冲动。

    幸好夏悠没有良心,她无法按捺住想犯贱的冲动,跟个海鸥一样忽然一矮身,从下往上把脑袋支到越前面前,嬉皮笑脸地问:“真的哭了啊?”

    越前龙马没理她,往旁边走了点。

    理智上知道她不该笑的,情感上她觉得真的很好笑,所以夏悠想也不想地笑了出来:“哈哈哈,对不起,我确实是故意的。”

    笑声清脆爽朗,一听就知道是发自内心的。

    越前龙马:“……”

    本来就已经很烦躁了,还要被她骚扰。越前龙马修养再好也流露出了不满,又往旁边走了点。

    桃城前辈如果看到她就是这么开解人的,一定会把自己的大拇指掰断。

    “好吧好吧对不起,我不笑了……网球我是不懂啦,不过也许你可以听听我的想法。”夏悠笑了半天终于笑够了,她挥了挥手,跟个讨人嫌的小学鸡一样又巴巴地凑过去,“毕竟我也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

    “他?”

    “我的老师,我的明灯,我前行路上的引路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值得信赖。”夏悠脱口而出。

    身为一个国文常年徘徊在及格线边缘的外国人,她忽然念出这么一长串,可谓是此生修辞水平的巅峰。这忽如其来的深情告白把越前龙马都给吓住了,略带惊恐地看着她。

    “他们也说我是他的翻版。”夏悠接着说。

    越前龙马忽地一怔。

    倏忽间,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审视起来,眉间距压低,微微垂下的嘴角拉扯出紧绷的弧度。日光跳跃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刹那间流露出了锋利的眼神,并不礼貌地看向对方。

    夏悠见过太多真正想杀了她的目光,何况这么一点冒犯,漫不经心地继续说自己的话:“我跟你的想法不太一样,别人说我是他的翻版,我表面谦虚,实际可高兴了。”

    “有什么不好?他就是我心中强大的代名词,我一直都是看着他的背影努力的。要是有朝一日真的能成为他,那应该是我的荣幸。就像是有一天终于和偶像站到了同一个高度——而且,他可比偶像重要多了。”

    越前龙马没作回答,移开了视线。好半天才没头没脑地说:“我想战胜他。”

    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谁不想呢。”夏悠的语气很平静,“成为他的下一步就是超越他,我还想当黑手党教父呢。”

    “这和黑手党教父有什么关系?”

    “举个例子罢了,黑手党历史上不是没有过女性首领。”

    越前龙马搞不懂她怎么总有一堆奇怪的比喻。他微微侧过脸,夏悠目视着前方,确实不是来安慰他的,她似乎只是在剖析她自己:“至于一味的模仿这种事,我是觉得,我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所以模仿之后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必然的,你不是傻子。”

    说着她自己也感觉跟没说差不多,幸好她不会不好意思,及时地收住了话题:“你自己肯定比我看得更明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谢谢。”

    越前龙马低声应道。

    他不再说话了,夏悠也不开口,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相顾无言地结束了这段路。

    ……

    深夜,结束了一天的日程,越前龙马关上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似乎稍微明白了一点部长说的话,一个模仿品无论如何都超越不了原品。他试着去发掘自己的网球,于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从那个臭老头手里赢下了一球。

    是越前龙马半夜都会在被窝里笑出声的程度。

    卡鲁宾跳上床,钻进了他的被窝。越前龙马一手抚摸着猫咪的小脑袋,兴奋感渐渐过去后,他又想起夏悠说的话,相比她平时一会杀手一会保安没句实话的,今天那堆废话其实都显得正常了许多。

    但是……

    黑暗中,少年人的眉毛疑惑地皱到了一起。

    他可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和部长比赛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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