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

    夏悠自认为算得上是公平公正,世界那么大,斯库瓦罗挑战过的剑客不计其数,能被他夸上两句还算有可取之处的剑客也不只一个两个,如果每个都要嫉妒过去,那她早就该被气死了。

    绝大部分时候夏悠其实并不会把他们当一回事,也没有非要一较高下的心思。

    毕竟她说话这么难听,能在瓦里安活到今天没有被打死,就已经是实力最充分的体现,用不着非得对外证明自己。

    而且她还是如此的年轻,又有当世最强的剑客作指导。现在战胜不了的敌人,以后不会在话下。总的来讲,除了英年早逝以外,夏悠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斯库瓦罗曾经称赞过的那些剑客,都不会给她的剑客之路造成阻碍——

    但山本武真的能。

    怎么说呢,有点类似于“毒唯才知道谁是真嫂子”的道理……之所以夏悠只记恨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就是因为知道,就他真的能啊!

    恨得她半夜睡不着觉,偷偷爬起来卷。古有祖逖闻鸡起舞,今有夏悠含恨练剑,遇到彭格列一行就是她此生不幸的开始。

    她把情绪都摆在脸上,包括山本武在内,所有人都知道她生气的原因是什么,除了斯库瓦罗本人。见到夏悠如此勤奋,他只觉得格外欣慰,完全没有考虑过深层原因。

    ……

    割舍掉无异于自己血肉的棒球、将全身心都交付给剑术之后,山本武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成长。五天后的选择战中他击败了幻骑士,为父亲的时雨苍燕流正了名。

    然而结局并没有因为他的胜利而发生改变,他们与真六弔花之间还隔着客观上的差距,幸好突发变故,米露菲奥雷黑魔咒部队的首领尤尼忽然出现于战场之上,宣布带着整个黑魔咒脱离米露菲奥雷,并且像彭格列寻求帮助。

    尤尼是这个时代里彩虹之子的大空,她的存在对于破坏白兰的计划至关重要,沢田纲吉一行破坏了传送装置,带着她逃出了战斗场地。

    与白兰的决战近在眼前,彭格列一行迫切地需要提升力量。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未来与过去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未来的时间流速大大慢于过去,抓紧机会,将彭格列的守护者们送往了十年前,接受初代守护者们的试炼。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夏悠好奇地在基地里转来转去,路过某一条走廊的时候,意外地被尤尼叫住了。

    这个时代的彩虹之子们已死,尤尼是唯一还存活着的大空。夏悠顿住脚步回头,看到尤尼眉眼弯弯地站在自己身后,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温柔:“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夏悠小姐。”

    夏悠忍不住也笑了笑,尤尼和沢田纲吉一样,有一种很难让人讨厌的气质,连夏悠跟她说话都会放轻语气:“你好,尤尼小姐。很高兴见到你,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

    “不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尤尼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道,“夏悠小姐,你还记得,刚刚的选择战中入江先生讲过的,白兰的能力是什么吗?”

    夏悠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记得,他拥有穿梭平行世界的能力对吗。”

    尤尼点了点头:“嗯,其实我有着和他相似的能力。那个时候他想要破坏我的灵魂,让我听从他的命令,我就是逃到了其他的平行世界才幸免于难。”

    “宇宙之中有着八兆亿个平行世界,每一个选择都可能会导致出一个不同的未来。不过从总体来讲,那都是从同一棵树上分出的不同的枝桠……但是无论是我,还是白兰,都只在这个世界里见过你。”

    尤尼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恐怖的话。夏悠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不会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古怪了。

    “海广阔无边而不知限,虹时隐时现而飘渺无常,贝代代相叠其姿态由而继承。”少女轻声念道,随即又抬起一双澄澈的眼眸,“七的三次方,指的便是组成这个世界的基石,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时间轴。但你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的灵魂来自另外的地方,你独自一人游离在七的三次方之外。”

    夏悠站在原地,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所以呢?”

    她不是擅长撒谎的人,长叹了一口气,苦恼地揉了揉额角:“好吧,我承认我一直知道自己有些异常,但是跟你们比起来,我实在是太普通了不是吗?你就算问我,我也什么也帮不了你。”

    这些话像是已经在她的心里憋了很久,开了个头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有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我以为我会是那个被命运选中的人。但是摇篮事变很平常地失败了,boss被冰封在彭格列的密室中,我们过着被软禁的生活,以执行最高难度的任务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那以后我意识到我或许并不是故事的主角……真正被命运选中的人应该是沢田纲吉和他的伙伴们。再之后,指环争夺战也失败了,我没有救到斯库瓦罗,好在还有迪诺先生,不然这就要成为我一生的阴影了。放在黑手党中看我或许已经是了不起的少年剑士,但是看着这个基地里的人。”夏悠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摊开了手,并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谁敢说自己有什么特别呢?除了独立于七的三次方之外这一点,尤尼小姐,我不是拯救世界的那个人。”

    “请不要这么说。”尤尼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伸手轻轻地将她的手握在了手中,“你是八兆亿个世界中唯一的夏悠小姐,光是你的存在,就已经足够特殊了。”

    夏悠任由尤尼握着,神色依旧,并没有被说动。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将这点泄漏的情绪收起,朝着尤尼笑笑:“偶尔的丧气话罢了。不过,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会尽力去做的,这是瓦里安的职业道德。”

    “放心好了,夏悠小姐。”尤尼的目光中带着神性般怜悯的温柔,笑意从她的眼中弥漫到唇边,“我想你来到这个世界,一定是有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夏悠不置可否,她歪着脑袋凝视着尤尼的脸,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那你呢?”

    “你有什么命运?”

    她说话一向都那么尖锐,即使语气平静,依旧有股咄咄逼人的意味:“我听说大空彩虹之子都有预见部分未来的能力,那你看到过自己的命运吗?如果说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命运,那你作为虹是为何诞生,只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吗?”

    “夏悠小姐……”

    夏悠挑起眉毛,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是不相信这些的,我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拯救世界的命运没有压在我的身上,也不应该压在你或沢田纲吉两个人的身上。你才多少岁,难道你真的不想去见识更加广阔的世界吗?”

    尤尼微微垂下了眼帘,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这是属于大空彩虹之子的责任。”

    “那就逃吧。”

    夏悠满不在乎地把手收回来,抄在兜里:“基地里最强的是reborn先生,如果你想离开,他应该不会阻拦。趁着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被白兰占领,你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你见过大熊猫吗?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尤尼海一样的眼眸里泛起了向往,看吧,夏悠有点得意地想,我就说不会有女孩子不喜欢大熊猫的。

    虽然她自己其实也没有见过,这辈子光坐牢了。

    那抹光芒持续了一秒钟,或者更短,眨眼间便熄灭了下去,尤尼重新仰起脸,却又是那般暖阳般的笑容。

    夏悠微微皱眉,下一秒尤尼忽然往前迈了一步,伸出双臂,毫无预兆的抱住了她。

    “谢谢你,夏悠小姐。伽马、野猿、太猿、reborn叔叔、沢田先生,还有你……我知道世界上有许多人在关心着我,我已经拥有了很多了,所以正是为了大家,我不能逃避自己的命运。”尤尼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如数家珍般道来。

    “可我不觉得这样是应该的。”夏悠有点僵硬地立在原地,叹息道。

    “命运是公平的。”尤尼只说。

    ……

    远离城市的战场之上,彩虹之子们在世界基石的影响下逐渐醒来。为了完成这至关重要的一环,少女捧着灰白的奶嘴,在伽马的陪伴下,微笑着迈向既定的命运,燃烧了自己的灵魂。

    “夏悠,你哭了吗?”察觉到什么,贝尔弯下腰问道。

    “为拯救世界的英雄流泪,是我们被拯救者的礼节吧?”夏悠面无表情地揩掉了一滴泪。

    世界即将恢复正轨,一切由白兰而造成的悲剧都会重置,被修正过的未来里的人们并不会知道,曾经有过一场巨大的浩劫,而为此牺牲的英雄,是没有见过大熊猫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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