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找到马修的叔叔家时,他正大敞着房门,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劣质酒水和呕吐物的味道,舒徽妜还没踏进房门就闻到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昆图斯就示意她留在门口等着。

    昆图斯走到床前,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正发出擂鼓般的鼾声,昆图斯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他身下的床板,那老旧的木床几乎快要散架了。

    “谁呀!不知道老子在睡觉吗!”男人口齿不清地骂道。

    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自己家里,他火气更加旺盛了。昨天输了很多钱,他在酒馆里喝了个烂醉,连怎么回来的都记不太清。刚才好不容易做了个赢钱的好梦,结果就被眼前这个陌生人给搅和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骂骂咧咧地走向昆图斯,想要伸手去打他,结果还没醒酒的身体根本碰不到昆图斯,反而自己撞到了屋子里的木柱上。

    这让他更加生气,抡起一旁的空酒瓶就要往昆图斯身上砸去,却被昆图斯灵巧地躲开了。

    酒瓶碎裂的砸地声吓到了门口的舒徽妜,在来的路上打听马修叔叔这个人时,大家都说他是个常年烂醉如泥的酒疯子,舒徽妜有些担心昆图斯,虽然知道他很厉害应该不会被伤到,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地走进了屋。

    还没进去多远,一个衣着简陋的男人就被重重地摔到了她面前的地上,随之而来的是拍了拍手上灰尘的昆图斯。

    舒徽妜被这个飞来的男人吓了一跳,她不解地看向昆图斯,却被走来的昆图斯推远了一点。

    “现在能和我说话了吗?”昆图斯踢了踢地上的人说到。

    那人这才清醒了一点,他看到了昆图斯身后的剑,知晓了他的身份,怨恨中又有些惧怕地开口:“屠龙者?你要干什么?你再这样在我家里放肆,我就去找康塔林的驻兵了,到时候肯定让你不得好死!”

    可能是自己国家无法产生屠龙者的缘故,马特莱纳人对屠龙者的厌恶程度要比其他地区更甚,就连军队也可能插手屠龙者的事务。但昆图斯毫不理会他的恐吓,问:“你告诉你侄子山上有圣奥丁王的宝藏是吗?”

    地上的男人忽然有些畏缩,目光闪烁不定地说:“没、没有!”

    “可他就是因为要去找那个所谓的宝藏才消失在山里的,对吗?”说着昆图斯抽出另外那把用普通剑鞘收着的剑,直直插进了那人脸旁的地里。

    男人被吓坏了,急忙解释道:“是,他是因为这个才去的,可我都是骗小孩玩的,谁知道他认真了......”

    “骗小孩?但你说拿找到的东西换了钱,这是真的吧,你的邻居告诉我,你前些天在康塔林城里足足赌了两天两夜,如果不是,你哪里来的钱?”

    男人不说话了,似乎有什么是比眼前这把锋利的长剑更可怕的东西。

    但昆图斯不管这些,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在乎手下多一个酗酒赌鬼的亡魂,他抽出剑就直冲男人的咽喉挥下,把在一旁的舒徽妜吓得捂住了眼睛。

    男人的叫喊声终止了昆图斯的动作,他大喊着说:“我说我说!我在那边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颗很大的蛋,本来以为是什么巨兽的蛋,想着能去镇上卖点钱就带回来了,结果发现那居然是颗龙蛋!”

    在马特莱纳境内买卖龙蛋是要斩首的重罪,因此而撒谎似乎情有可原。

    昆图斯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康塔林怎么可能有龙?”

    “货真价实!我在康塔林的黑市里见过一些龙蛋,看到那个的时候一开始我也不信,就想着碰碰运气拿到黑市上去卖,结果被鉴定出来是真的!是金翼龙的蛋!卖了不少钱。”

    康塔林更不可能有金翼龙,金翼龙大多出现在西大洲西侧的土地上,是同类当中攻击性不算强的龙种,但因为翅膀上的金色鳞片十分值钱,所以还是遭到了很多屠龙者的捕杀,不过它们行动迅速,一般不太容易被抓到,而且行迹隐秘,巢穴更不可能随意就被人发现。

    见昆图斯仍将信将疑,男人有些急了,他极力解释道:“是真的,我也不会拿这种事去骗一个屠龙者!就沿着山脚那条小路上去,走到能看见一处小泉眼的地方再往右走,没多远就能看到那个山洞。”

    昆图斯不打算相信关于龙蛋的事,但是眼下要找人只能去那个地方看看,于是他问:“所以你把这个地方也告诉你侄子了吗?”

    男人点点头,随后又有些羞愧地低了头。

    他哥哥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两人过活,但嫂子很勤奋,支撑起了这个家,还顺带给了他不少生活上的支持。他虽然从来没有因为自己酗酒赌博而感到愧疚过,但也知道嫂子生活的不易,饶是脾气再差也没有对嫂子发过火。

    现在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她唯一的孩子失踪了,其实他心里也不好过,但更多的还是怕被嫂子知道之后不再接济他。

    昆图斯从来都不想跟人渣废话,收剑入鞘后带着舒徽妜离开了。

    原本昆图斯是想把舒徽妜留在村子里等他回来,但是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刚刚那个人又提到了康塔林的驻兵,就不能放任她一个人留下,只能带在身边。

    不过昆图斯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就算真的有金翼龙存在,以他的实力也绝对不会让舒徽妜受伤。

    为了不让自己拖累昆图斯找孩子的进程,舒徽妜很努力地快步走着,但却发现昆图斯一点也不着急。

    “既然知道线索了,我们不快点赶过去吗?”舒徽妜不解地看向昆图斯。

    昆图斯则依然悠然自得地迈着步子,说:“马修那样大的孩子,独自在山上两天,就算没有遇到什么怪物野兽,也很难活下来。更何况他自小就在山上玩,要是没事肯定会自己找回来,所以我不太认为他还能活着。”

    舒徽妜越发觉得自己摸不透这个人了,他那么不在乎孩子的死活,刚才为什么又要那样审问马修的叔叔呢。

    昆图斯看出了她的疑惑,反正这要上山还有一段路,干脆跟舒徽妜闲聊起来。他半开玩笑地说:“拿钱办事才是我该做的,像你这样整天住在城堡里不谙世事的公主是不会理解的,如果我一见到谁倒霉就去不求回报地帮忙,那只会死得更快。”

    “我不是希望你见谁过得不好就帮忙的。”舒徽妜解释道,“只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个好人,可有的时候见你行事总是太过不近人情了。”

    听到她说自己是好人,昆图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大部分屠龙者死于巨龙或者其他怪物,小部分屠龙者死于经年累月的伤病,但还有一部分,会死在普通人类手里。”这两天的相处让昆图斯知道舒徽妜并不是那种天真无脑的公主,但她身上依旧保留了曾经身处象牙塔的单纯心性,所以他要教她认识现实,“他们永远都不会信任屠龙者,所以我也犯不着想要去做一个所谓的好人。”

    舒徽妜懵懵懂懂又好像知道了什么,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她虽然不是真正的大衡公主,但也的的确确不算什么平民百姓,她自小身份高贵,从来没有为生计发过愁,是来到这边之后才感受了原来真的有人每天都要为明天能不能吃顿饱饭而担忧。

    舒徽妜看着昆图斯的脸,那条吓人的疤痕正在无声地向舒徽妜诉说着昆图斯生活的不易。她真诚地对昆图斯说:“但是,无论你怎么看待你自己,或者其他人怎么看待你,我始终觉得你不会是个坏人,至少在我心里,你已经足够好了。”

    昆图斯对舒徽妜的话不置可否,她只是还没有了解他罢了,等她真正知道屠龙者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估计说不出这些话吧。但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喜欢舒徽妜的单纯直白,甚至还荒唐地产生出了想要把这份纯粹永久保留在她身上的想法。

    但昆图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继续东拉西扯地和舒徽妜闲聊。

    很快他们就走到马修叔叔所说的那处泉眼了,只需要再往右找找应该就能看到那个山洞,可昆图斯却神情异常严肃地蹲下查看地上一些凌乱的痕迹。

    马车杂乱的车辙印显示出这里的确有外人来过,毕竟村里人上山谁会坐马车来,而从外面进入这个村子的路只有他们来时经过的后山,要从这里驾车走的基本上都不会是什么正经路过的人。

    舒徽妜不敢乱动,生怕自己踩乱了地上的痕迹让昆图斯分心,她局促地站在原地,看着昆图斯的动作。

    他细细检查了车辙的痕迹,又低头去嗅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异于常人的敏锐感官很快帮他锁定了方向。

    昆图斯回头看了一眼舒徽妜,有些不确定该不该继续让她跟着,但放任她一个人留在这山林里才是最不可取的事,现在回村里又会耽误时间。

    看出了他的纠结,舒徽妜问道:“怎么了?”

    昆图斯收回目光,看着车辙延伸的方向说:“这辆马车的轮子上有松鸦油的味道,一般是用来掩盖龙蛋气味,防止龙类追踪的。”

    舒徽妜闻言大吃一惊,她早就听说过西方的巨龙很可怕,就连专门为之而生的屠龙者也很少有人能轻易杀掉一条龙,它们可以说是西大洲最强大且可怕的生物了。

    而且昆图斯明明说过这地方是没有龙的,又怎么会有龙蛋呢,难道马修叔叔说的都是真的?

    “在动身前往东大洲之前,我听一个朋友说过,最近马特莱纳境内出现了一批走私龙蛋的团伙,其中还有屠龙者的参与,这可能会是他们的杰作。”昆图斯紧皱眉头思索着,遇上怪物他没有任何忌惮,因为它们再聪明也大多只是低智生物,依靠本能而行动。哪怕是龙那样有智慧的怪物,只要你摸清楚它们的行事规律,也可以掌握它们的动向。

    但是人不同,尤其是屠龙者同行,大家彼此之间的招式手段基本上都相互了解,但人心却是最不可测的东西,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为了钱财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舒徽妜倒是没有理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询问:“这么说来,在这里放龙蛋的也是屠龙者?那马修有没有可能是被他们掳走了?你要是在里面有熟识的人,岂不是可以和他们讲明白了让他们把人还回去?”

    昆图斯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去追查龙蛋的事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且不说这根本不关他的事,就算马修真的是被他们带走了,他也不能去冒这个险,毕竟现在身边还有一个金贵的拖油瓶要保护好。

    “我们先去山洞里看看吧。”说罢昆图斯不再看车辙的方向,径直走向山洞里。

    这个山洞位置十分隐蔽,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昆图斯拨开洞口的杂草让舒徽妜走进来,随后又从背包中拿出一根火折子点燃,晃动的火光让舒徽妜此刻的内心也十分不安。

    往里走了十来步就出现了一处分岔路口,两边看起来都差不多,舒徽妜原本以为两边都进去看看就行了,可昆图斯却十分谨慎地再次俯身查看地上的痕迹。

    山洞的里面全是碎石与杂草,寻常人很难看出异常,可昆图斯还是找到了一些牛皮鞋底的碎屑。

    两人从左边的路口往里深入,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外界的光亮照进来了,所有东西都只能靠着火折子微弱的火苗看清。

    不过好在昆图斯的眼睛就算在完全漆黑的地方也能视物,他点燃火折子也只是给舒徽妜照照路,免得她摔倒而已。

    在这样逼仄的空间中时间的流逝也让人捉摸不透起来,不知道走了多久,昆图斯突然转过身来捂住了舒徽妜的口鼻,随后又急匆匆地扔掉火折子,用空出来的那只手在自己的口袋中翻找着什么。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舒徽妜不敢乱动,上一次这样被昆图斯捂着嘴还是自己咽不下药的时候,眼下已经不是那个小旅馆了,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窜出来,她也顾不得许多,只是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任由昆图斯动作。

    好在昆图斯放东西还算有条理,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装着药剂的小瓶子,塞到了舒徽妜手里。

    “把它喝了,咽下去之前不要吸气。”昆图斯说话声很轻,似乎也在规避大口呼吸的情况。

    舒徽妜不敢耽搁,也不管那瓶子里是什么了,仰头就将苦涩的药水咽了下去。

    不凑巧的是这个药水只有一瓶,毕竟往常都是昆图斯一个人在外面,谁会想到还出现了要和人分的情况。但昆图斯自恃身体素质好,没有药水也不碍事,自行减缓呼吸频率后就捡起了地上的火折子,熄灭之后拉着舒徽妜继续往前走。

    舒徽妜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不可视物的环境中,她忐忑地跟着昆图斯前进,昆图斯紧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但舒徽妜还是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喝药,是屠龙者的身体优势还是自己不小心喝完了,但是刚刚昆图斯的举动让她不敢张口,就连呼吸的节奏都下意识缓慢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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