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没在婕列娜所说的那个地窖里找到舒徽妜的席尔又惊又怒,他不敢相信这个节骨眼上婕列娜居然还敢骗昆图斯,然而旅馆的老板只说确实有个蒙面的女屠龙者来过,其他的一概不知,问不出东西来的席尔只能返回去找昆图斯。

    现在还是舒徽妜更加要紧,这几天夜里都十分寒凉,她又不吃不喝的,再找不到她席尔估计她真的会死掉。

    这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听从舒徽妜的话就那样离开,至少也该把她安全送回旅馆了再说。

    心里虽然愧疚,席尔的动作却不慢,没找到人后他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刚刚那个酒馆,一进门就被满地的狼藉和大片血迹给震惊了。

    此时酒馆的老板都不敢再留在酒馆里,躲在隔壁的裁缝铺瑟瑟发抖。

    见席尔只身回来,昆图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本残忍无情的神色终是被焦急取代,他朝着席尔大吼:“她人呢!”

    席尔赶紧交代了自己找到的空无一物的地窖与旅馆老板的话。

    地上的婕列娜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她与昆图斯有过节却并没有和席尔交恶,毕竟当时子爵变异的狼人是她和席尔合作杀死的,她不认为席尔会为了害死她而说谎。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正是报复昆图斯的好时候。

    婕列娜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快意的笑容:“哦是吗,她不见了?那不就是被索戈利的大老鼠给吃掉了,你是索戈利人吧,应该知道那些地底下的肥耗子饿狠了能把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全身的血液冲上头,昆图斯手脚都有些发麻,气急的他一口血哽在了喉咙里。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那粗重的呼吸声暴露了他的愤怒。沉默如一柄杀人的利剑,而他就是握剑的刽子手,在场所有人包括席尔都在他阴沉到可怕的表情下噤了声。

    自芭娜湾海里将她捞起来那一次开始,她好像总是脆弱得随时都会消失在自己面前,但他从来不曾想过她真的会死去。

    是啊,为什么不想呢?明明不管做什么都总是会尽量考虑周到的昆图斯,却真的一次也没有把她会死掉这个结果放进那些预想里可能的未来之中。

    耳边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昆图斯,要将手上这个女人一刀一刀凌迟致死,少一分痛苦都是对他莫大的侮辱,但他仍是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

    他不愿意信舒徽妜就这么死了,只要没见到她,他无论如何都会继续找下去。

    他掐着婕列娜的脖子冲出酒馆,翻身上马后就这么拖着婕列娜赶去了旅馆。

    旅馆里的人都被这个恐怖的屠龙者吓了一跳,昆图斯管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向了那个地窖,老板刚刚还被一个屠龙者询问过,此时地窖的门还开着,空荡荡的阴暗空间里只有陈腐潮湿的霉味和老鼠身上的恶臭。

    没有她的血的味道,昆图斯松了一口气,但仍在猛烈跳动的心脏提醒着他,手里这个女人刚刚对他开了一个多么不可原谅的玩笑。

    此时的婕列娜正遗憾于没看到那个女人被老鼠啃食殆尽的尸体,她正想去瞧瞧昆图斯的表情,却看到了他那看死人般的冷寂眼神,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昆图斯就把她扔进了地窖里。

    麦格雷戈再次苏醒过来时,入眼的是周围担心着他的粟鹰小队队员,队员们除了婕列娜之外一个都不少,看来他之前装傻撇清关系还真的有用,昆图斯没对他们下死手。

    他的伤是小队的成员们包扎的,只是勉强止住了血,用了些随身的药剂,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找医馆。

    等意识彻底清醒后,麦格雷戈才发现自己正身在一个阴暗的小地下室里,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现在的情况,他正要开口询问其他的队员,却在转头时发现了这个地下室的出口,是一扇紧闭的老旧木门。

    而那扇木门上钉着一个东西,光线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只是隐约能看出是个球状物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腥臭与啤酒的味道。

    见他注意到了门上的东西,小队里的一个成员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四周的墙面,说:“那个疯子把我们都关进了这里,说是要让我们为自己的冷眼旁观付出代价。”

    麦格雷戈没太听进去那个队员的话,他的目光顺着队员的手看向了墙壁,每隔一段距离,高处的墙面上便挂着某个很难说清是什么的东西,有些形状比较眼熟,而有些则完全看不出原样。

    见他犹疑地打量着墙上的东西,队员似乎想跟他解释,却在陷入回忆后突然开始了急促的呼吸,良久才平复下来,他抖着声音说:“那些......东西,是婕列娜,她被那个疯子灌下了有冰浆草的药剂,直到......她都还活着。”当然现在已经死透了。

    说完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十分令他恐惧的东西,忍不住跑到墙角吐了起来。

    那瓶冰浆草药剂是听说这边的惨剧后姗姗来迟的帕奇斯给昆图斯的道歉礼物,原本是想他喝了缓解一下身上的伤,谁知道竟被他拿来这么用。

    把婕列娜关进这个地窖之后,昆图斯又回去找了还留在那个酒馆里救治自家队长的粟鹰小队的人,在确保每一个人都真的不知道舒徽妜的下落之后,他把他们都带到这个小地窖里。

    当然还是有人不服气的,但和昆图斯动手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很快所有人都听话地过来了,还把昏迷不醒的队长也抬了过来。

    处理完婕列娜之后,昆图斯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除了腹部的重伤之外,其他地方的伤虽然多却没达到致命的程度,他根本不听席尔和帕奇斯的劝告,执意要先找到舒徽妜再去处理这些伤。

    普通的伤口在屠龙者身上也许会好得很快,但龙鳞剑造成的伤却不会,他这个样子和找死没什么区别。麦格雷戈不是什么三流屠龙者,当时在场又有那么多人一起围攻昆图斯,他其实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只不过是有强撑一口气的魄力罢了。

    刚出旅馆的门,昆图斯就碰上了过来的妲吉勒斯,她本是奉领主的命令来这里等昆图斯回来的,领主交代她,昆图斯如果想报仇就由他去,只是要在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出手阻止并且告知他舒徽妜的下落,谁知道昆图斯回来得这么快,她到这里时昆图斯这边已经结束了。

    妲吉勒斯虽然惊讶于昆图斯现在的样子,却依旧维持住了自己冷漠的外表,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优尼娅小姐正在索戈利堡,领主命令我前来通知你们。”

    昆图斯狐疑地看着这位严肃的女骑士,在确定她不是在说胡话后才松了一口气,对妲吉勒斯说:“别把今天的事告诉她。”

    然而刚放松下来,他就再也忍不住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接就往地上栽倒下去。

    这次昆图斯还真的伤地挺重,妲吉勒斯带他回到索戈利堡的时候,华伦见他还吓了一跳。

    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人送回来的报告将酒馆里的那场打斗与旅馆地窖里的血腥事件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领主,华伦听后先是有些不敢置信,毕竟昆图斯对外虽然冷傲无情,但他绝不是个以虐杀为乐的人,以往他对人的狠主要是不留情面的杀伐果决,通常不会折磨他的目标,毕竟他行事本就十分讲究效率。

    但转念一想,那个被他杀掉的人的确也不算什么良善之辈,粟鹰小队他听说过,却不怎么了解,那是一个古斯特的屠龙小队,除了击杀巨龙的报告之外,最多的传闻就是他们与迪罗佩斯的潘奎斯家走得很近。

    而那位叫婕列娜的女屠龙者过去还在屠龙者圈子里被讨论过几次,无非就是说什么首个由女巫转化来的屠龙者,但她本人性格之差可以说是臭名昭著。

    不过事已至此也算告一段落了,华伦给那个酒馆的老板赔偿了这个傍晚损失的费用,还派人去修补了酒馆被弄坏的东西。旅馆那边也是一样,昆图斯要关他们就让他关着,但领主提前给了旅馆老板一笔钱,要是粟鹰小队的人将地窖弄坏了什么,这笔钱就当做是赔偿金。

    倒是今天之后,昆图斯在外的诨名又要多几个了,有人开玩笑说这位独行的屠龙者不仅能一个人处理巨龙,还能独自处理一整个屠龙者小队。

    大家对这位张狂狠绝的屠龙者褒贬不一,但经此一事之后,有更多的人对昆图斯这个名字闻之生畏,大家也都知道了他身边有一位逆鳞般的东方女人。

    而舒徽妜一听到昆图斯的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她到昆图斯的房间时,城堡里的御用医师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此时的昆图斯身上的伤全部被处理好,只是人还没醒过来。

    华伦也在这里,见她进来,就将床边的椅子让给了她坐,舒徽妜虽然推脱,但华伦的态度很强硬,自顾自地站到了窗边。

    舒徽妜在昆图斯的床边坐下,看着受伤的他还是忍不住眼里一酸。

    她知道昆图斯一定会去找那个女屠龙者的,但没想到他竟然跟整个小队的人都起了冲突,事情的具体经过没有人告诉她,只说是昆图斯给了他们一点教训,但如果是以昆图斯这满身的伤口为代价,舒徽妜倒觉得这个教训也太不值了。

    过去听东大洲的人说西大洲全是些好斗不讲理的野蛮人,舒徽妜当时不以为意,如今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久,也习惯了总是遭人冷眼或欺辱,只要不真的伤害到她什么,她都可以不去计较。就像这回,被救出来了就算万事大吉,她情愿多花时间去感谢那位救了她的老人,也不想浪费精力去对付那些不讲道理的屠龙者。

    说来说去都是她不好,她不该一个人留在外面,害了席尔也害了昆图斯。

    “他没事的,孩子,如果醒来见到你在哭,以这小子的性子肯定会生气的。”华伦安慰着舒徽妜。

    华伦是舒徽妜离家后遇到的一个如自家长辈般和蔼可亲的人,她忍不住向华伦说起了自己心里所想,华伦听后却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为自己心爱的人拼杀,正是他这个年纪的小混蛋爱做的事,谁不想在自己的姑娘面前做一回英雄呢?”

    领主虽然也心疼昆图斯那满身的伤,但这也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战乱时遇到的爱人比一个东方姑娘更难留住,彼时的他又何尝不是昆图斯这样,一腔孤勇热血全都能为她抛洒。

    舒徽妜倒是被华伦的话说得十分羞赧,她支支吾吾地反驳:“什、什么心爱,我们不是......”

    东方姑娘羞红的脸蛋告诉华伦,昆图斯以后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年轻人的事我可不管,不过你也不用自怨自艾,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你不去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你,更何况你还是一个美丽的东方人。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孩子。”华伦说话时温柔却郑重,字字都说进了舒徽妜心里。

    说话时他饱含善意与关心的眼神让舒徽妜心头一热,眼里蓄着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是因为知道现在的西大洲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昆图斯才会为你做这些事,这都是他的心意,你安心接受就好了,不必为了他的受伤而感到自责。相信我,他是个坚强且懂得趋利避害的孩子,就算是为了你他也不会轻易就死掉的。”

    华伦说完就将这里留给了两个年轻人,就连仆从都没有留下一个。

    舒徽妜则是因为领主的话在内心泛起了水花,情情爱爱在她的世界里都是羞于启齿的东西,只有嫁人之后单独说给丈夫听。而大衡的婚姻嫁娶全都由长辈安排,与其说是要找一个相爱的人共度一生,不如说是与共度一生的人慢慢培养感情。

    她从没想过什么爱与不爱这样的东西,昆图斯救了她很多次,她很感激,也懂得回报,但她只是觉得他待她好,那她也要报以同样的关怀。

    已经习惯了走上父母安排的人生,舒徽妜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她试图区分曹维与昆图斯之间的差别,因为在原本的她看来,如果要爱的话,她是需要去爱曹维的,毕竟两家联姻是迟早的事,后来她需要爱的人是特维尔,只是现在已经不作考虑了。

    她与曹维一起玩耍时很开心,不用拘在家里读书写字学规矩,她与昆图斯一起时也很开心,却好像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是有他在身边时,她心里踏实又轻松,不管跟他干什么都能感受到快乐。

    她爱昆图斯吗?毕竟没有联姻的要求,这份爱上没有“需要”这一份强制的枷锁,但她也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呢?如果在一起很开心就是爱,那她甚至可以说是也爱那两只巨魔。

    但想到这个问题,她更多的是回忆起了中秋晚宴上的那个吻,他的脸近在咫尺,舒徽妜早就不怕他那道狰狞的疤痕了,所以那天她满脑子都是羞怯与不安,她不懂这个吻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就是爱她吗?

    舒徽妜红着脸思考着这个对她来说难以求解的问题,窗外的太阳渐渐沉入地底,在外面等候吩咐的女仆悄悄进来点燃了几盏烛灯,随后又退了出去,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不断晃动的烛火捕捉到了时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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