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尼德卡，再往北的路就不算好走了，饶是昆图斯赶路很有经验，不熟悉的地形也能很快找到方便的路，也是在进入冬月的时候才走到了葛西利亚的边境，只要过了边境线，要不了多远就能到达蕊花镇。

    越往北天气越冷，昆图斯给舒徽妜弄来了几身不知是什么生物皮毛制成的保暖衣物，还有一件厚厚的斗篷，而他自己则还如初见时一般一身黑色劲装一件秘银软甲，再没有别的御寒服装。

    艾米全身都在抗拒昆图斯的帮助，虽然要不是舒徽妜说起，昆图斯也懒得管她。不过好在艾米自己随身的行李中早就备好了冬衣，她经常在地里干活，比舒徽妜更加抗冻，就算穿得不算厚也依然没有任何受寒的样子。

    到达凯瑟翰边境时，就是那太阳高高挂在半空中也再不能散发出任何暖意，周围的森林虽不至枯槁，但也看起来死气沉沉。

    他们这由一个屠龙者两位姑娘组成的小队在接受边境军队的检查时也丝毫没有被放水，但有索戈利领主给的战区通行证，姑娘们可以带着自己的体己物品下车，就不再搜身了。

    舒徽妜害怕那颗龙蛋被查出来，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没带，只拿了装着蛋的小包下车。

    昆图斯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的高台上，入境检查只是核对身份，确认你不是马特莱纳派来的奸细，他们这种来完成委托的屠龙者不管带什么都不会被说的，只是凯瑟翰的人也太小心了，什么东西都要细致地看过才算罢休，估计一时半会还没那么快能放行。

    他见舒徽妜抱着龙蛋局促地站在一群兵痞身边，似乎是有些害怕的样子，朝她伸出了手：“要上来坐会吗？”

    舒徽妜本想说不用了，但这里乱糟糟的环境与那些黏在自己身上眼神都让她感到不适，犹豫间她看了一眼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草丛里找野花的艾米，最终还是搭上了昆图斯的手。

    这个高台是一个废弃瞭望塔的底座，如今能攀上去的梯子已经被撤了下来，一般人想要上去还有些困难，但有昆图斯在，舒徽妜上去时还算轻易。

    这一道边界线隔开的凯瑟翰与葛西利亚乍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舒徽妜就是觉得，从边界线看过去，凯瑟翰那边总给她一种荒凉萧瑟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冬天来了吧。

    几个穿着脏兮兮亚麻布衣的士兵走到了这边，他们看起来都十分瘦弱，其中竟然还有只剩一条胳膊和一条腿的人，他们脱下了沉重的盔甲正靠着墙休息，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他们头顶的两人。

    “又来一个屠龙者，听说前几天经过这儿的那个屠龙者抓住了一只蜘蛛怪人。”

    “什么蜘蛛怪人？拟态蜘蛛不是只有马特莱纳才有吗？”

    “不是拟态蜘蛛，有传言说是新出现的怪物，但现在除了屠龙者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今天来的那个屠龙者呢？要不去找他打听打听？”

    “你要死啊，少招惹屠龙者，那些脾气古怪的怪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疯。”

    “唉，反正有新怪物出现也就只能找那些杂种解决，我们想这些也没用。不知道我娘寄给我的冬衣什么时候到，都要冷死了。”

    “有就不错了，晚班那个喜欢读什么叙事诗的哥们儿家里人都死光了，他现在正向上面申请去宾博立那边的主战场呢。”

    “马特莱纳的军队吃了两场败仗，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捞点军功。”

    “我就是从宾博立那边退回来的，主战场比你们想的危险多了，前段时间城里还出现了一个专门剥人皮的变态，还是在这里做个边境驻军好。”

    “这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你这既缺胳膊又少腿的还真得小心点，南边那群匪帮入冬后肯定更加活跃，和他们打可不比战场上好玩。”

    ......

    就像坐在酒馆里听其他人谈天说地一样，舒徽妜坐在高台上听着下面的士兵东讲一句西扯一嘴，渐渐地对凯瑟翰的情况好像有了更令她毛骨悚然的认知。

    在这里死去的人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常见，她在旁听着都能皱起眉头时，他们却能拿曾经死去的战友可怕的死状开玩笑。

    死去的战友与敌人的军队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不能算是人，更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东西，若是因他们而稍微有了动摇，自己就会是战场上的下一具尸体。

    就在她还在为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感到触目惊心的时候，昆图斯突然抱住她的腰身将她从高台上带了下来，舒徽妜吓得捂住了嘴，生怕闹出动静让那边闲聊的几人听到，但昆图斯落地的声响很小，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

    就在他们准备上车时，刚刚检查时为首的那位士兵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眼昆图斯背后的龙鳞剑后上前询问道：“接活吗？”

    昆图斯不以为意地开口报价，那人根据他给的参考思索一番，说：“我给你三百品特，去帮我找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不爱找人。”昆图斯毫不犹豫地出言拒绝，三百品特差不多是十五比托，还算是他能接受的价格，但眼下这个情况明显还有讲价的余地。

    那个士兵连忙阻止了昆图斯要走的意图，说：“我可以加钱。而且也不仅仅是找人，失踪者是一位从冈忒纳来的皇家教会骑士，但不久前被那座山里出现的狼人掳走了。我们召集军队合伙杀了那只狼人，但他本人却还是毫无踪影。”

    如今凯瑟翰内部教会与国王双方矛盾重重，要是教会派来的骑士在他们这里失踪，他们说什么也脱不开关系，要被国王追责不说，可能还会被教会的人盯上。

    这两天有不少屠龙者经过这里，他们也寻求过那些人的帮助，只是大部分人的龙鳞剑看上去都不算华丽，最后也都无功而返，唯一见识过的还算厉害的屠龙者刚刚斩杀了一只神秘的蜘蛛怪，正要回去领自己的赏金，没时间跟他们在这里周旋。

    虽然昆图斯来宾博立为的是一桩一百五十万品特的生意，这桩委托的那点赏金在它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不放过任何一分钱一直都是昆图斯为人处世的信条，不如趁这个机会赚个苍蝇腿算了。

    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说：“五百。”

    反正着急找人的不是他，就算坐地起价他们也只能答应。

    那个士兵思考了半天，咬咬牙也就答应了，大不了等骑士找回来，再找他要点钱。

    昆图斯将马车停在了驻军营附近的空地，让舒徽妜和艾米待在里面没事别乱跑，自己则跟着士兵上了他们指挥官所在的塔楼，听他们讲讲那只狼人最后的行动轨迹。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昆图斯上去没多久，从旁边的一条小道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嘶吼声。

    现在正是守卫换班的时候，而且大部分兵力都在边境站的大门口，内部并没有安插多少人手，张牙舞爪的匪帮袭来之时，许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取走了性命。

    舒徽妜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之后就推开了车窗查看情况，可还没等她完全打开，窗门就被人一把拍紧了。

    一个兴奋的男声大喊道：“老大，这个车里还有两个女人！”

    豪爽的女声接着传来：“那就连人带车一起弄走！”

    随后一阵天旋地转，车就被一种极其不顾车内人死活的速度拉走了。

    昆图斯在塔楼里就已经隐约听见了不对劲的声响，但这位指挥官的大嗓门干扰了他的判断，还没等他分辨清楚那些声音来自何处时，房间的门就被推开，前来报信的人急切地喊道：“指挥官，我们的东西被匪帮的人劫了！”

    因为正在打仗的缘故，周边地区的粮食都优先供给战场，他们这些戍守边境的军队反而需要等主城那边运粮食过来。

    新一轮的粮食还没到这里，他们之前存的也都所剩无几，根本没人想到匪帮的人会挑这个时候来闹事。

    昆图斯一听有匪帮的人来立刻就冲出了塔楼，顺道一把抢过了站在门口的守卫手上自己的那把青钢剑，这是他来见指挥官时被要求留在门口的。

    还没到楼下他就知道不好，停在空地上的马车已经不见了，原本华伦送他拉车的那匹战马已经身首异处倒在一边，那群匪帮的人应该是换上了自己那些熟悉山路的马离开的。

    紧随而来的士兵队长见他面色阴沉，主动开口道：“我们对付匪帮有经验，你只管安心去找人，那两个姑娘我们会——”

    两百品特的定金被他扔在了队长脚边，刚刚出鞘还泛着蜂鸣声的瓦兰斯青钢剑横在了队长的脖颈前。

    “把匪帮的信息告诉我，言简意赅。”

    谁都没想到这个屠龙者会对边境驻军动手，周围的士兵纷纷对昆图斯亮出了武器，队长丝毫没有露怯，冷脸道：“我们各司其职不好吗？军队对付劫匪，怪物去杀怪物。”

    昆图斯反唇相讥：“你们要真能对付那些家伙，还能让他们在这儿为非作歹这么久？”

    这个屠龙者的确戳到了他们的痛点，队长一时间也反驳不了昆图斯的话，反正匪帮的人动了他的东西，他肯定会出手教训他们，甚至还不用自己付钱，队长想了想放他离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队长冷静地交代了他们所知晓的几个匪帮据点与他们的行事风格，还说明了几个经常交手的匪贼特征：“西城营寨为首的是一个叫萨莎的女人，据我们目击到的情况来看，今天来劫的正是她。”

    昆图斯听完立即收剑离开，他一把抢过了驻军的马匹，飞速打马闯进了密林里。

    凯瑟翰这块地方，匪帮比军队还要凶恶，据说还有不少屠龙者混在其中，是比怪物更加危险的存在。

    昆图斯也没想到这里作为边防之地，军队实力竟然会差到这种地步，但从之前几个士兵的对话来看，真正年轻力壮有实力的士兵都被调去了前线，这些地方留下的都是些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人士和没经过历练的新兵，差劲似乎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