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刚刚醒。”沈姜老实回答。

    就刚刚虞三动手的利落和狠劲，撒这么拙劣的谎显然是下下策。

    “初级玩家。”虞三道，他面对着门，没回身。

    沈姜瞥见他双耳泛红，略安心了些，试探着开口：“是，还没到十级，可以授权给你看的。”

    “不必。”虞三道，“半个小时以后走。”

    沈姜应了，又小心地问：“那我能把衣服穿好吗？”

    说完，便见面前人浑身僵了一下，双耳更是红得不像话：“穿。”

    沈姜松了口气，飞快扣好扣子，道：“好了。”

    虞三这才转过身，视线落在地上，走到窗边坐下。

    沈姜则是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特意跟他错开身位，以免不小心对上视线。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半。

    只要等到四点，她就能离开，还能赶在天黑前去餐车买点吃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二十分钟后，门再次被打开，童乐乐走了进来：“三哥，听说你跟他们打起来了......沈姜，你没死？”

    发现沈姜的存在，童乐乐显得很是惊奇。

    她用脚把门带上，直接坐到沈姜身侧：“我以为你留在那边被尸体分食了呢，怎么出来的？”

    沈姜笑了笑，然后想起对方看不见，便道：“那时候你跟它们打起来了，我被剩下几只追着咬，只能抱头鼠窜，慌乱间不知道踩到什么向车壁摔过去，竟然直接摔出来了。”

    “嚯，运气挺好啊。”童乐乐拍了拍沈姜的肩，忽然想起什么，邀功似的对虞三道：“三哥，我没杀她，还带着她走了会儿任务，快夸我！”

    虞三低头看着书：“夸你。”

    童乐乐开心极了，又道：“你说二哥知道了，会不会夸我。”

    虞三道：“会。”

    童乐乐的欢喜简直抑制不住：“那大姐呢，她也会夸我吗？”

    虞三没立刻回答，先想了想，才道：“嗯，应该会。”

    童乐乐一拍沈姜的肩膀，沈姜只听见“喀嚓”一声。

    肩胛骨没断也裂了。

    童乐乐却没察觉，开心道：“看在大姐二哥三哥都夸我的份上，你，我罩着了。只要一路上乖乖听话，我保你活着出去......诶不对，你怎么会在这？”

    虞三答道：“你说她死了，早上遇到，我认出来停了一下，程秋英就误会了......”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脸上已经飞了红晕。

    “那敢情好。”童乐乐似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刚好要瞒着她的玩家身份，干脆二哥你就跟她来一发。离开后还能带回去，阿姨不是愁着你找不到女朋友吗。这丫头年纪小，模样应该也不错，人机灵，性格也不差，阿姨肯定满意。”

    童乐乐说着，就要把沈姜拽到虞三那边，沈姜正要开口，虞三先出声：“乐乐，不开玩笑。”

    “好嘛。”童乐乐扁扁嘴，“我没怎么开玩笑的，反正她也是玩家，还是低级的。你进副本她可以帮忙遮掩，等她升到高级，你可能早就满级了。到时候她要没本事死在副本里，你刚好再找一个合心意的，就当过渡嘛。”

    说到最后，已有几分撒娇与期待，虞三语气不变：“乐乐，不开玩笑。”

    童乐乐靠在沙发背上，脚一下一下地蹭着地面，显然是有脾气了。

    夹杂两人中间没开口资格的沈姜看了眼时间，决定还是动一下：“那个......半小时到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见两人没有反应，便起身轻手轻脚地往门口走。

    刚伸手碰到门把，便被童乐乐叫住：“等等。”

    “还有事吗？”

    童乐乐把手机扔给沈姜：“给自己打个电话。”

    沈姜算了算逃跑的概率，认命地拨通了自己的电话，然后恭敬地还回手机。

    童乐乐接过手机，顺手递给沈姜一沓符纸：“贴一张在门上，三张在床上。剩下的留着防身，今晚不论听见什么动静，别下床、别离开被子、别出声，睡觉。实在睡不着就装睡，明天再来找我们，听到了吗？”

    沈姜应了，童乐乐才好心情地摆摆手：“去吧。”

    沈姜又看了眼虞三，后者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书上，全然不理会她。

    沈姜这才走了出去，又怕自己步伐太快让童乐乐听见，惹得这姑奶奶不高兴把自己提溜回去，只能控制着速度，直回到自己的包厢把门锁上，才松了口气。

    李安青已经进了被子，沈姜索性也上了床，掀开被子一看，里面竟有台笔记本电脑正放着动画。

    她看了一眼对面。

    笔记本是李安青的无疑，只是对方多半不敢上床，只能在床下小心地把笔记本塞进来，是以位置不太对，女童为了看到动画片，脖子拧了将近100°。

    沈姜把笔记本放好，拿出符咒。

    岳先生和童乐乐给的符咒都是防御性的，显然，童乐乐给的符咒等级更高。

    她按照童乐乐的话，打了一张符咒在门上。床沿的也贴好后，想了想，下床从包里翻出口红，在地上画出一个阵法，两个阵眼处分别贴了两张符咒，又给李安青的床上贴了三张，这才回到自己的床铺，躺了下去。

    直到这会儿，浑身的酸痛才袭来，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她给自己盖好被子，又搂了搂花瓶，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梦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急切，似乎要对她说些什么。

    可那声音太远，太模糊，沈姜即便用尽全力去追寻，也一无所获。

    一声巨响将她惊醒，沈姜还记得童乐乐叮嘱的话，闭紧眼没睁开。

    外面有人在砸门，伴随着混乱的叫声以及嘶吼声。

    摄屿的攻击是循序渐进的。

    第一晚只能循着声音，第二晚驯服了被它们所杀之人变成的怨鬼，第三晚利用怨鬼开锁，而现在，直接驱使怨鬼砸门。

    可以想象，门一旦被砸开，它们能找到更多的办法让包厢里的人发出声音。

    即便不能，怨鬼杀人的机制也尚不明确。

    万一他们不用通过声音确定目标，那么门一旦破开，他们便可开展杀戮。

    女童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耐地动了动。

    沈姜轻轻拍着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方面在盘算。

    童乐乐给她的符咒应该能抵挡一段时间，若门真的被砸开，屋内的阵法也能暂时将他们困住。

    前提是鬼不要太多。

    届时她再缩被子里，用花枝捅，捅死一个算一个。

    再不济还有女童帮忙对付一下。

    可她的想法才刚刚冒出来，女童就像是听到什么，连瓶带人“呲溜”一下飞了出去，沈姜下意识睁开眼，就见到女童穿过门消失。

    她虽已习惯，但却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学了反向言出法随的技能，要不然这时间怎么能卡得这么好。

    刚收回视线，就发现床沿趴了个人。

    他睁着双死气沉沉的眼，眨也不眨地望着沈姜。

    而李安青的床边，也趴着这么一个人，破烂的衣服上沾满了血，右腿上被撕扯下极大的一块肉，正往下滴血。

    血滴在碰到地面的前一刻消失。

    他们两对于睁眼的沈姜没有半点反应。

    沈姜猜，他们也是被拿来投石问路的，需要有大的动作或者发出声音，才会被感知到，进而通知驱使他们的人。

    所以童乐乐才让她老实睡觉别出声。

    沈姜对上床边人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

    比起一只没有自主意识的小鬼，他更像一个标本类装饰品，被恶趣味地挂在床沿边而已。

    李安青显然也发现了床边的小鬼，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没有叫出声，却忍不住地在发抖。

    发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动静足以让小鬼察觉。

    沈姜盯着小鬼的动静，悄悄拿出一张符咒，照着《符咒文化大观》上教的办法，折成一个三角形，扔给了李安青，同时将手指竖于唇边，示意她保持安静。

    李安青双手握着符咒放在胸口，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没那么怕了，只是闭着眼躲在被子里，默念阿弥陀佛。

    念了几句，睁眼看了看手里的符咒，又改为祈求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保佑。

    李安青那里暂时安抚下来，沈姜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怕对方的动静引来了鬼，到时候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只是自己刚刚的动作还是有些大了，床边小鬼的眼中有了一丝光彩。

    像是开始活过来了。

    沈姜迅速而又安静地躺回去，闭上双眼，心中默念《漓泉三清心法》。

    念着念着，她觉得不对劲。

    那股被凝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盛。

    意识到小鬼可能感觉得到思维的活跃，沈姜当即把脑子清空，一动不动地躺着，试图入睡。

    一声惨叫猛然响起，而后连绵不绝。

    是李安青。

    不用睁眼，沈姜也感觉到一股阴气闯入了包厢。

    它似乎有些忌惮符咒，徘徊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进攻角度，只把李安青吓得不轻。

    随即，摄屿被吸引而来，打破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