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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前所未有的动摇

    张萱琳在恋爱前和恋爱后,区别不大,每天早出晚归或是隔天早上才归,忙忙碌碌,勤勤恳恳,每天和黏人的向珩见一面,聊聊天,再在合适的地方与时间里允许向珩同她亲亲抱抱一番。

    被闹腾折磨过的医院亦是没有任何变化,每天正常运行,吞吐着看病的人们和上班的医护们。

    仿佛那天的意外可以像日历一样撕掉,而后迎来全新的一天。

    但在医护人员的心里,那些事情都是会留下痕迹的。

    陈康仁带着三个呼吸内科的医生去探望了几位受伤的同事,张萱琳就在其中。

    眼科的事件比较严重,伤人者是一位瞎了一边眼的病人,外力所致的创伤,送来医院时太晚,眼科的医生们尽力去保他的伤眼,但很遗憾,没保下来。

    许是接受不了这个噩耗,那人听不进去医生的劝慰,一心觉得是没有提前塞红包给主刀医生,所以医生没有尽力帮他保住眼睛。

    那天病人本来就有点情绪,在医生去查看他的情况时,不知是哪一句话不对付了,他怒火顿起,狂躁不堪,抓起一旁切水果的刀子就跳下床乱挥,身手矫健,一点也不像是病人,从病房一路蹿到科室大门才被大家合力控制住。

    管床医生的伤口最严重,一道是从左锁骨到胸口正中,一道是从肩膀到手肘,还有前臂的数道小伤口。

    一位去控制那病人动作的医生也被划了两道口子;一位正巧站在附近的护士也成了遭殃的池鱼,前臂挨了一刀;一位见义勇为的病人家属被踹了一脚,但无大碍,没有留医。

    同样吵嚷的儿科那边只是好几群人互不相让地吵架了,没有动手,没有人受伤。

    在儿科这种事情不算少见,儿科是全院纠纷最多的科室,连急诊科都比不上它。吵架的理由也不外是:孩子哭闹,家长们觉得医生和护士的工作没做好。

    就是因此才让人寒心。

    给小孩子看病本来就艰难,而家长们又都过于紧张,无法正常配合医护人员的工作,时常还会由着性子干扰医护人员的工作。

    这就变成了儿科的医护人员不仅要给小孩子看病,还要在一定程度上治疗狂躁又愚昧的家长们。

    如此,不可能没有矛盾,哪位医护人员都是正常人,不是任人打骂的玩偶。

    张萱琳依旧是一个倒霉的年轻医生,时不时就要倒倒苦水:“今天我又被病人投诉了。”

    向珩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平静地问:“理由是什么?”

    “她请假回家睡觉的时候,我交代她明天早上最好七点左右就过来,她不乐意了,说我刁难她不想让她请假才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我跟她解释了三遍,她还是不乐意,就冲到医务处投诉我。”

    “所以你为什么要让人家那么早过来?”

    “医保那边的人要来检查,病床不能空太多,而且他们不知道什么时间过来,只能早做准备。”

    “检查什么?”

    “检查我们有没有联合病人骗医保的钱,检查我们医院有没有哪个科室胡乱给病人开药,检查我们的病人是不是真的,有没有请人来假扮病人等等。”

    “啊?”向珩平静不下去了,医院里奇奇怪怪的事情实在是多,总有一些事能够让他感到惊讶。

    “毕竟是国家提供给人们的保险嘛,是要谨慎一点的。”张萱琳摇摇头,叹道,“他们是谨慎了,可苦了我们,动不动就超了药比,动不动就不合规,动不动就扣科室的钱,然后科室又要扣我们的钱,我记得有某个月科室里的一个师兄被扣得只剩八百块工资,简直就是在倒贴钱干活,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向珩诧异道:“扣得这么不留情面吗?”

    “是呀,铁面无私。他们只会看到大方向的运作是否顺畅,看不到小医生们怎么生活。”

    “可以提出异议吗?”

    “可以啊,随便提出,但不会有任何改善,除非闹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张萱琳顿了一下,坦白道,“向珩,跟你说实话,如果我能够有第二个选择,我绝对不会当医生。”

    “那就是医学界和病人们的损失了,你做得多好啊。”

    向珩一般不会对张萱琳的诉苦提出太多意见,他觉得与职业相关的事情需要张萱琳本人考虑清楚才行,他这个从事其他职业的人说不出太多有建设性的话,他只会无原则地夸张萱琳。

    张萱琳扯着嘴角露了一丝勉强的笑,胡乱同向珩说:“我要是不干了,能不能去你店里端咖啡?”

    “哈,”向珩忍不住笑出声,乐道,“那当然可以了,我绝对欢迎你来我店里打工。”

    向珩说着就习惯性地伸手想搂着张萱琳。

    这是他近几天养成的习惯,他喜欢身体接触,从前在张萱琳面前要克制,如今终于建立可以想抱就抱的关系了,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挨着张萱琳,将从前失落的接触全都补回来。

    向珩依旧是个笑容满面的人,且志得意满,简直是活得飘飘然,稍微一回想那天发生的事他就要乐得迷糊,甚至张萱琳在那天上午将他赶走的经历也被他暗自改写了,成为了张萱琳让他情绪坐过山车而使出的小手段。

    张萱琳如同他多年来的梦境,总是在他的现实生活中露一次面就彻底消失,让他魂牵梦萦寤寐思服,让他对着世界倾注了过多的向往和期待。

    而在他毫无准备的瞬间,他的梦境成真了。

    最不真实的事情成为现实,向珩无法不对他的现实投去过分真挚的喜悦。

    只是向珩时不时要对过少的相处时间抱怨两句,张萱琳实在太忙,她的工作能给予她的自由度实在太少。

    张萱琳眼明手快地将向珩的手拍下去,并瞪了向珩一眼。

    向珩一愣,眉心一皱,收回手捂着被打疼的地方,兀自委屈着:“干嘛打我?”

    张萱琳正色道:“我跟你说,我穿着白大褂的时候,你尽量不要接触我,白大褂很脏,上面全是细菌和病毒。原本穿着白大褂吃东西也是禁止的,医院的饭堂里就写得很清楚,但我在你面前短暂地违背了这种禁令,因为我懒得又脱又穿,所以冒着危险就这么吃小蛋糕了。可你不许主动来碰我,你必须将自己看作是病人,严格遵守医院的规章制度。”

    一番讲道理又没有完全讲道理的话,向珩听得有点发愣,呆呆地应了声:“啊……”

    张萱琳又说:“我们都在一起了,你要对我的职业有一定的认识,在医院里要百分百听我的话,不许怀疑我的决定,我的决定都是有道理的,你听着就是了。”

    向珩乖巧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张萱琳满意地对向珩笑笑,看了眼手机,说:“差不多时间了,我回去了。”

    “嗯,晚上过来店里吗?”

    “不去,我回家清静清静。”

    向珩为自己抗争:“我又不会吵你,我的店里也不吵啊。”

    “没有在映射你吵我,只不过是有些事我需要独自一人才能想明白。”

    向珩接受了张萱琳的说法,“那你想明白了要跟我说。”

    张萱琳没有应声,朝向珩摆摆手道别,转身离开了他们的小角落。

    张萱琳处理了她和向珩之间的事,却没有处理她工作上的事。

    她依旧为那天的一地血所苦,以及无法忘怀去探病时看到的受伤医护的眼神。

    那天的事情连同过去所有的矛盾和坏情绪形成擎天撼地的庞然巨物,无差别地攻击她,声称要摧毁她。

    她对自己的职业选择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这种动摇没办法明言,她不想同任何人诉说。

    这种动摇关乎她曾经创造和已然拥有的一切,并很有可能让她变成一个笑话,让她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傻子。

    她偶尔会在朋友圈看到大学同班同学的近况,粗略估计,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同学没有从事与医学相关的职业。

    他们都拥有不同的去路,且在那条道路上行走得十分顺利。

    然而她做不到像他们那样,她是个好学生,在上学的时候过于专注,在学习各种技能的时候过于投入,这耗费了她过去的所有时光,除了医学专业里的知识,她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她根本就不会做别的事。

    去当健康讲座的讲师也好,去当医药代表也好,去连锁药店卖药也好,去考教师资格证当老师也好,去做不需要专业知识的文职工作也好,去卖保险也好,都不是她擅长的事,也不是她乐意去做的事。

    她不喜欢当医生,可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职业。

    或者她其实什么都不喜欢,她只喜欢当学生,没完没了地念书,废寝忘食地看论文写论文,准时准点地上课,看十遍自己根本无法百分百理解的外国著作并且记笔记。

    没有考试,不去竞争,只是念书。

    可哪里会有这样的世间?她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的一生,除了在不同地方不断地创造价值之外,很难拥有足够正常生活下去的资源,很难拥有支撑自己站立起来的力量。

    是没办法任性停下脚步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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