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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侧耳倾听

    向珩拿的各种食材填满了半个购物车,他声称学了很多道菜,要给张萱琳露一手。

    张萱琳瞧向珩那架势,狐疑道:“你不仅是想去我家坐坐吧?你要待多久?”

    向珩和张萱琳并肩走着,向珩推购物车,张萱琳挽着他,像大多数情侣那样,行动间都黏在一起。

    向珩歪着身子亲了亲张萱琳脸侧,凑在她耳边说:“下午别去医院加班了吧?”

    张萱琳推开向珩,怪道:“为什么不去?”

    向珩理所当然地说:“你上了夜班,今天下午本来就是用来好好休息的。你都这么累了,干嘛还去加班?而且你也应该陪陪我吧?不要为了工作冷落我,否则我会伤心的。”

    张萱琳:“……”

    向珩继续说:“你今天陪陪我嘛。”

    张萱琳想向珩说的话也不算是错,成为恋人之后她还没有试过专门抽空来陪向珩,两人的见面全是碎片化的,跟打游击战似的,一时半会儿这么对付着可以,但长期这么相处说不过去。张萱琳只好无奈地应道:“哦……”

    向珩带着张萱琳拐进饮料区,并在一整面啤酒砌成的墙前停下脚步。向珩拿了一打惯常喝的啤酒,又问张萱琳比较喜欢喝哪个牌子。

    张萱琳问:“你买啤酒干嘛?”

    “我学了怎么做黄油啤酒,做给你尝尝。”

    “哦,可是那要学的吗?不是把黄油加到啤酒里就行了吗?”

    向珩竖起一根食指,严肃地告诉张萱琳:“两者的比例很重要,比例。”

    张萱琳假意附和:“原来是学到了黄金比例呀,好厉害。”

    向珩真心推荐:“是呀,我替你试过了,特别好喝。”

    张萱琳笑道:“那我可要期待了。我不怎么喝啤酒,没有喜欢的牌子,你买你喜欢的吧。”

    向珩提议:“去买点鱿鱼丝下酒好不好?”

    “会很腻吧?”

    “要不切点青瓜条下酒?再切俩橘子?解腻。”

    “可以。”

    ……

    向珩第一次进入张萱琳的家,他觉得自己进入了期盼已久的圣地,连空气都值得他膜拜一下。

    张萱琳从来不觉得这间小房子有任何特别之处,老房子,几十年前的装修风格,她的物品不算多,但只是寻常的生活用品也将房子塞得半满,再怎么整理都显得这个小空间臃肿冗杂,不讨人喜欢,至少是不讨张萱琳喜欢的。

    然而向珩却觉得处处都是趣味,进了门后就没坐下来过,一直在到处晃悠到处看,连张萱琳养的两只乌龟也要看二十分钟,连摆在茶几上的空荡荡的水果篮也要拿起来端详一番。

    张萱琳被他这么细致的观察弄得不太好意思,忙提醒他:“房子是老的,屋子里大多数东西都是我从爸妈家里带过来的,用了好几年的破破旧旧的东西,没什么值得看。”

    向珩置若罔闻,依旧在张萱琳家里探险。

    向珩参观了很久很久,久到张萱琳犯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向珩才如梦初醒,问张萱琳:“饿不饿?我做一碗超级好吃的番茄鸡蛋面给你吃好不好?”

    张萱琳边擦眼角的泪水边点头。

    吃过午饭,张萱琳窝在沙发上打瞌睡,向珩硬是挤到她身边。向珩半躺在双人沙发上,让张萱琳半躺在他的身上,就这么黏在一起歇息。

    眯了近一个小时,张萱琳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而后向珩也起来了,像只大狗狗一样扑在张萱琳身上,凑到张萱琳颈侧一通乱嗅,闹得张萱琳咿呀乱叫,手脚并用地将他扯开。

    向珩如同恶作剧得逞的调皮小男孩,心满意足地笑着看张萱琳整理头发,问她:“我开了某视频APP的会员,你看看有什么电影或是电视剧想看的?”

    张萱琳随口应道:“电影吧。”

    向珩旋即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视频APP的电影区域,递给张萱琳,“看哪部?”

    张萱琳只滑了几下手机就说:“《黑天鹅》,我喜欢这部电影,看过两三回了,但还是想看。”

    于是两人坐在沙发里,向珩捧着一盆水果,张萱琳抱着一包薯片,电脑放在茶几上,播着电影。

    “要不我买个投影仪过来吧?”向珩说。

    “你还打算常来我家看电影吗?”

    “是呀,欢迎我吗?”

    张萱琳瞥了向珩一眼,“欢迎,我等会儿就上网买。”

    向珩强调道:“我买,是我喜欢在大一点的屏幕里看电影的。”

    张萱琳也不推脱,“嗯,你买吧。”

    看得没有太认真,是两人都看过的老电影了,对各个情节进行讨论的时间比安静欣赏影片的时间多得多。

    期间张萱琳还接到两通电话,都是病人打来的,询问张萱琳能不能换另一种药,张萱琳皆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给出建议。

    看完电影再在家里随便聊聊天,看看手机,把时间混过去,混到差不多该准备晚饭的时候,向珩便起身去到厨房里大展拳脚。

    张萱琳也到厨房去帮忙——陪向珩聊聊天,解解闷。向珩不肯让张萱琳动手,唯恐她异想天开改动他的食谱,毁了两人的晚餐。

    向珩领教过张萱琳的厨艺,那是向珩怀揣着一颗无比喜欢张萱琳的心也无法夸得出口的料理。并且向珩极其严肃地让张萱琳别做那种奇怪的东西给她自己吃。张萱琳没听向珩的,几乎每周都会在家里折腾三五顿难吃的饭,省钱,也健康。

    张萱琳问向珩要做哪几道菜。

    向珩答蘑菇炒鸡,蒜香鸡翅,上汤娃娃菜,莲藕猪骨汤,都是家常菜。

    向珩说:“家常菜才是最难做的,教我做菜的老师描述调料分量的形容词都是一点、多一点、适量、随便,实在是太难为我了,不实践几次失败几回根本领会不了那种微妙的分量。”

    张萱琳很好奇:“所以你的老师是谁?”

    向珩给出一个让人不得不满意的答案:“我妈。”

    “噢,大师啊。”张萱琳由衷地赞道。她作为一个厨艺平平的人,对上一辈的各位母亲们那出神入化的厨艺皆是无比佩服。

    向珩笑道:“那可不,名师出高徒,我的手艺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怎么突然就想着学做菜了?”

    “不是突然想的,是那次我吃过一回你做的饭之后就下定决心要学了,我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能在这种休息日里下厨做做饭吧?不然多没意思。”

    “我怎么感觉你真的很嫌弃我的厨艺?我是花了很多心思的,你都没有尝出来吗?”

    向珩连声说:“尝出来了尝出来了,幸亏有你那弥足珍贵的心思,不然我可能会没办法吃下去。”

    张萱琳:“……”

    晚饭后张萱琳负责洗碗,向珩负责站在一边接碗并擦干放进消毒碗柜里。

    “我觉得这里可以添一个洗碗机。”向珩指着碗柜边的位置说。

    张萱琳看都不看就拒绝:“不行,房东不会让我装的。而且我平时要洗的碗也不多,即便是你来给我做饭吃,也没有太多东西要洗嘛,就十几二十分钟的事。”

    趁着下楼倒垃圾的机会,向珩牵着张萱琳在附近散了半小时步,消消食,而后张萱琳没骨头般赖着拖拽向珩,满口嚷着太累了不想动,硬是要回家去瘫着。向珩只好顺着她。

    向珩捧着一盆青瓜条和剥好的橘子,张萱琳捧着一大杯黄油啤酒,一起窝在沙发里。

    又是看电影,《侧耳倾听》。

    又是两人都看过的电影,他们依旧看得不算认真。

    张萱琳淡淡地说:“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才不到十岁吧,在电视上看到的,当时没看懂,就记得电影里的主角每天都在看书,主角家里也堆满书,是一部十分安静的作品。长大后……好像已经是快要大学毕业的时候了,那会儿我压力大,每天晚上都要看一部电影才能安心去睡觉,我把这项睡前活动看作是我仍能自在生活的证据,我很倔强地要证明我没有沉沦在过于沉重的学业和关于未来的压力里。不过有几次看完电影都两点多了,而我早上七点要起床,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要不是还年轻,这么熬着肯定要出事。并且这么看了大约三个来月吧,不知道看了几部电影,却一点也没有看进脑子里,能够记住的不多。《侧耳倾听》是我能记住的并且印象深刻的电影,我觉得我跟女主角的姐姐好像啊。”

    向珩以为张萱琳会说她和女主有共鸣,没成想她说的竟是女主的姐姐,向珩稍感错愕地看向电脑屏幕,电影已经进入尾声,姐姐没有出场的镜头了,而向珩记不太清楚姐姐的戏份。他问张萱琳:“为什么?你像的难道不是女主角吗?你们都一样爱看书。”

    “因为我的人生步骤也是和大多数人的一样,我毫无反抗地按照这些步骤进行到了今天。”电影播完了,张萱琳去摁了重播键,电影接着播放,她接着说,“这位姐姐几乎没有存在感,她念完了大学,在找到心仪的工作和心仪的房子前回家过渡一段时间,平日里就是帮忙做家务,顺便照看一下妹妹。她并没有做出任何选择,她和养大两个女儿后再回学校念书的母亲以及拥有梦想的妹妹不同,她对自己以后要走的路根本毫无要求,她只是模糊地寻求着大多数人的中上游程度人生,并为此充满活力地奋斗与生活。她如同投入海中的一滴最普通的水珠,我也是。”

    “萱琳……”向珩想说点什么安慰张萱琳。

    但张萱琳没让向珩说下去:“这部电影虽然已经快拍了三十年,但它仍然很贴近当下,此时的人们依旧在经历着许多的迷茫,没有真正确切的期盼,却活得十分忙碌疲倦,不知道为什么要念书,不知道要找怎样的工作,不知道为什么要工作,不知道自己在这条大多数人都走着的路上要做什么,大家只不过是顺着社会发展的惯性在度过一生。但是向珩你很像男主角,你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努力地追寻。”

    向珩扭头看着张萱琳。

    她探身将手中空杯子放在茶几上,而后坐回去,更深地依偎在向珩怀里,感受着向珩体温和心跳声。

    张萱琳明白向珩的用意,他希望她放松下来,希望她能够从困扰她的泥潭里抬起头喘口气。

    她知道最后她有很大可能是逼着自己忍耐,并坚持在同一条路上走着。她的思考,她的动摇,不会改变这种结果,只会显得多余。可她就是犯犟了,她逼自己憋着气,整个人泡在冷冰冰的泥潭里,不肯抬头。

    知道和接受之间是千山万水,要度过并不容易。

    张萱琳轻轻叹道:“向珩,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谢谢你来陪我。”

    向珩抬手抚着张萱琳的背,柔声问她:“可以给我说说吗?”

    张萱琳沉默了两分钟,才缓缓开口说:“我和你在这里午休的时候睡着了,还做了噩梦,梦见有很多人在我耳边哭,还梦见一地的死人,他们流了很多血,血液汇聚成河,绕着我流动。最近我时常做这种噩梦,喧哗声,争斗,暗红的血,以及凄厉的哭声,全然是一幅地狱般的鲜血满地鬼哭狼嚎的景象。我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很心酸,将我的一生归拢在一起,或许就是这么一幅景象,我亲历的、接触过的、听闻的所有生与死归拢在一起,就会如同一个噩梦。”

    向珩安慰道:“怎么会呢?你的一生是让许多病人康复并能够拥有良好生活质量的一生,你看到的应该是天堂的景象,和乐,光明,温暖,充满欢乐。最近医院里闹事的人太多,让你心里不好受了吧?可那并非医院的常态不是吗?那是偶尔才会发生的意外不是吗?总的来说,医院里的工作是安稳平和的吧?我知道偶尔的意外比寻常的生活更能让人记住,但无论如何,意外也不会替代了生活呀。”

    张萱琳往向珩怀里微微扭头,将半张脸埋在向珩的肩窝,语声沉痛地说:“向珩,我说了你别笑话我。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将自己推进这样境况里,我学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当医生之后要面对这些,我连想都没想过,我能想到的就是像你说的,去治病救人,这么度过安稳平和的工作生涯。可惜现实不是如此,这些偶尔的意外是能够将我的想象和现状打碎的。我心里很乱,那些人的愤怒和哭声都像刀子一样,他们在拿着刀子朝我身上乱砍,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由我去面对这些。我不是在行医,我是在插手别人的生老病死,他们也就理所当然要将人生最大的喜怒哀乐砸到我身上。”

    张萱琳似哽咽了,深深地呼吸一下,让气息稍缓,继续说:“我根本不可能只负责治病而不去理会病人和家属的心情,无论是医院还是病人,都在逼着我成神,我必须以神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要进行专业的治疗,通俗易懂的沟通,无限度的共情,不分彼此的感同身受,要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以众生疾苦为任。这个行业对医生的要求根本就不仅仅是治病,医疗行为不可能成为一种单纯的行为,它必须会携带着病人的情绪。医院里的情绪都很极端,有时候大家像疯了一样,做一些平日里根本不会做的事。我当不了人,又成不了神,只能夹在这一切之中,勉强度日。”

    向珩问她:“萱琳,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不热爱医学吗?可我怎么感觉你是过于热爱了?以这么慎重的态度对待工作中的一切,难道还算不上热爱吗?你如果不爱,就应该随意些,不去理会周围发生的大事小事,关注自己能否平安又舒适地度过在职场的几十年就是了。”

    张萱琳微微蹭着向珩摇摇头,“算不上,我会有现在这种表现只不过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过于认真的人,不是因为我热爱。这个职业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可向往的,也就谈不上让我热爱,我只是习惯了,做一件事的时候要认真去做。我也想随意一些,我也想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

    张萱琳像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疲倦地说:“我已经入行好几年了,我以为我适应了,其实并没有。我在规培的时候在附院上班,附院是我们市里最好的医院了,比我现在待着的医院忙碌十倍,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发生概率也高十倍,我全部都见过的,病人闹事,家属耍赖,我见过很多遍了。可是规培时的看见和现在的看见不一样,规培时我不拿自己当正式的医生看待,每天都是闷头做事,盼着能早点结束培训,觉得医院里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回到人民医院后,才觉得我自己是正式的医生,那些事就全都钻进我心里了。我作为医生,面对医院里的乱象,不能不感到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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