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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见机达人知命1

    ---[上岭]---

    公主一行人已经上了驰道,往北上,壮大的队伍长长排开,宣示着大堼的排面与皇家的威严。

    太子骄意的骑在众人之前,座下的乌骓马踏着瘦壮的蹄子,一步一尘音,此刻领军的沉拓与挺拔的腰身,这才让承罄有几分皇太子的样子。

    一名小将骑马前来汇报:“太子殿下,前方一里内就是驿所。”

    太子看向远处飘扬的牙旗,昂着头发号道:“前面驿所住下,明早再启程!”

    后面的队伍齐声应道:“是!”

    驰道上插有牙旗的官署就是驿所,都是公家所建,都是只供皇家的人暂住的。那红黑的牙旗飘飘扬扬,在这瑟瑟初冬的暮风中,延展又皱缩。

    景南浔骑着黑刺客一直在林幺初身边,原本出发时,他在她的前面,一天下来,不知不觉,他已经退到了她后侧。此刻,二人皆披着貂鼠绒披风,寒风在马蹄下搅动着,好在二人都体质健壮,也不会因此觉得冷。

    景南浔侧头对她道:“我们已经到了上岭一带,今晚住了前面的驿所,明日就能回去,不必再随着往前走了。”

    林幺初向后看了看凤辇,轿身稳稳的摇颤着,一天下来,轿辇无声,不知里面的公主在想些什么,她亦是有些落寞。

    她问:“南浔,缑王其人你交手过吗?”

    “没有,我最多只和他的盟友对战过,缑王为他支援,但他自己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与我对战。”景南浔道。

    “那,抛开军事,缑王对人如何?残暴?抑或仁慈?”她是在为橘徕担忧,怕她落入的是魔爪。

    “没这么极端,他也是个正常的人,不会动不动掉人脑袋,也当然不会有一颗菩萨心肠。夫人放心好了,公主是以大堼公主的身份嫁过去,缑王如果不想打起来,是不会不善待公主的。”

    (说的是,所以这和努尔哈本人的性格并不相关,这是两个政权之间的事。)

    林幺初放心道:“好。”

    ……

    一行人到了驿所,太子轻勒马辔头,率先下马,将太子令牌展示给驿丞,驿丞行叩拜大礼,太子被迎送进了一间小型的宫殿。

    太子粗略扫视了这间宫殿,似乎有些不满意,比起他豪奢绮美的东宫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驿所越往西走设施便越精简了,上岭的这所是最好的,他也只能屈尊接纳。

    安庆公主被搀下轿撵,长长的裙尾不能曳地,便被两位婢女用手抱在怀里了。她仍然盖着盖头,一身沉重,不过这些今晚便可以卸下了,包括头上那顶凤冠,也要装进锦盒里,作为嫁妆带过去。

    林幺初挽着景南浔,二人没要婢女,单择了角落的一间厢房安置行囊。

    不过一会儿功夫,有人来报:“将军,王妃,太子殿下传唤二位到乾梅坊一处用膳。”

    林幺初虽有疑惑却也无可厚非,二人便随着去了。

    只到乾梅坊外便听得有琴音,再进去,便见一名烟云黄裾的女子柔荑抚琴播音,太子坐在宴案旁陶醉其中,宴案上业已摆上了玉食。

    下人跪地禀道:“太子殿下,人带到了。”

    太子这才悠悠然睁开眼,袖手一挥:“将军来啦。王妃来啦,请入座。”

    “太子殿下。”二人齐声。景南浔带着林幺初坦然略过了一旁的弹琴女子,坐上桌。

    太子殿下与林幺初之间隔着景南浔,这是景南浔故意为之,可太子却用手撑着下巴略有倦怠似的道:“开膳吧。”

    下人为太子、景南浔和林幺初摆好碗筷,就拿着玉箸预备给三人夹菜了。

    林幺初面带难意,景南浔则直接伸出手,示意那娇娇的婢女将玉箸放到他手上,婢女犹豫一瞬,但立马照做了。林幺初见机学会,也像景南浔这般做,她一旁夹菜的婢女便也不好不应。

    太子瞧着二人夫唱妇随的,笑了一声,抿了一口婢女送来的羹汤,道:“将军和王妃倒是不避外人,怎么顺安王府,没有丫鬟伺候用膳吗?”

    (哪个吃饭要人喂啊,你是太子,吃饭要人伺候就算了……)

    景南浔答:“太子殿下的待遇不过如此,尔等怎能僭越到殿下之上。”

    太子一伸手,便立马有丫鬟奉酒过来,他一提,便漫不经心地道:“将军说的是,既然如此,歌乐总能一起欣赏的。林娘子,别停,奏起来。”

    林幺初莫名其妙了一瞬,还在想太子说的什么胡话,点自己名字作甚,下一秒,方才抚琴的女子应了一声,便又开始弹琴了。

    (原来她也姓林。)

    那女子的手中播出的琴音袅袅靡靡,纷杂缥缈,叫人觉得虚晃,也并非入不了耳,只是林幺初一向听的还算清心雅致,按理说宫廷也该是雅乐居多,想不到这太子品味这么低俗。

    她心思并不在吃饭上,但也不全在听曲上,而是想着早些离开这地方,远离眼前高贵的太子。

    太子就着音乐,突如其来的关心林幺初:“王妃近日可有何不顺心的事?”

    “承蒙太子挂怀,并没有。”林幺初言简意赅,几个字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猜,景泆此刻一定想刀了这个烦人的太子。)

    果真景南浔出手了,他精心夹了一块豌豆黄到林幺初碗里。

    林幺初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既然自己不愿意接受太子的好意,就一定要笑纳自己夫君的“殷勤”。

    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是何身份,还有自己和景南浔是何关系。

    她向景南浔莞尔一笑,难得的礼敬他:“多谢夫君。”

    太子便再次打断二人:“本王上次在你生辰宴上送去顺安王府的那幅画,还不曾问问你喜不喜欢,怎么你也不派个人告诉本王?”

    (要么就继续叫人家王妃,什么你你你的,搞得好像就只有你和林溆两个人似的。)

    “太子殿下亲手所绘,臣女已感激不尽了,怎敢挑剔有所不满。不过臣女才疏学浅,不明白殿下所留的钤印是何意,还请殿下赐教。”

    那句“静中观事成”的确给人震惊不小,万一真是林幺初一开始猜的那样,那景南浔和自己就真要当心了。

    不过,如若真是那个意思,恐怕太子也不会轻易告诉的。

    太子道:“哦,是吗,本王以为王妃很是博学,林太尉的嫡女应当能猜晓本王的意思啊。”

    林幺初心道:好太子,不想告诉我便直言,搬出我的父亲说事吗?那你……

    她脱口而出:“臣女出丑了,的确无法猜晓殿下的意思,不过臣女想的是,殿下贵为太子,能亲自为臣女作画一幅,必定有更深的含义。毕竟是陛下的太子,见解必定高出我等一筹,如若臣女一见便知了,反而辜负殿下的本意。”

    太子如何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他顺着接下去:“王妃还是好好琢磨吧,由本王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林幺初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可太子转口又道:“下次,待本王回京了,还要来问你,这钤印是何意。”

    (我服了……)

    林幺初咽了口口水:“是,殿下。”

    景南浔已经压抑到了极点,额上青筋若隐若现,太子若再有一句非分之想,他可就要拍桌子带人走了。

    太子哈哈一笑:“林娘子,别只弹琴,没意思,唱起来!”

    女子于是将歌声也插进曲子里:“沈沈隐隐,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

    女子长相出挑,音色漂亮,歌声是婉转的,只是林幺初听出来,这居然弹奏的是《上林赋》。

    本该是多有声威与气势的《上林赋》,若不是这女子口中明明白白的唱着词,直到方才,林幺初都还以为这是什么淫词艳曲。

    可是,这琴曲的确是自己颇为喜欢的《上林赋》。

    林幺初心中凝聚起一团怒火。

    白眉赤眼的,歌女姓林便罢,可以算作巧合,可弹奏的曲子好巧不巧的也叫个《上林赋》。里里外外都在冲撞林幺初的名讳,太子虽不可谓居心叵测,心怀不轨之名难逃。

    如此的羞辱与玩弄,林幺初真是好生压抑与烦闷。

    (这饭还吃什么吃。)

    她搁置下手中的玉箸,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景南浔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手心有汗,很明显,是被激的。

    太子问:“怎么了?”

    (还怎么了,被你气的都有生理反应了。)

    林幺初毫不畏怯的看着太子:“太子殿下,臣女有些不适,搅了殿下的雅致,实在失礼了。”

    “王妃哪里不适,要不要本王宣太医为你瞧瞧?”

    景南浔牵起林幺初的手站起来便准备走:“不必了殿下,夫人这是水土不服,臣陪夫人回房了,告退。”

    话音刚落,不待再多看太子一眼,便离席直奔门外。

    (也就景南浔敢从太子面前直接带人走了。)

    待一路不停的回到厢房,林幺初终于缓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热了不行,气血上涌,又做了次深呼吸。

    景南浔倒是已经习惯太子的一贯作风,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林幺初受了委屈,他不好过。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切,呵。”

    寂阒的房内,林幺初切笑了一声,终于咬牙对景南浔道:“我从前还总想让你收敛一些,不要与太子明作对,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夫君真是好大的肚量。”

    而后,她转身去开窗,想透点冷气进来冷静,又放弃了。她问:“沐浴在哪儿?”

    景南浔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

    到浴房门口,一位婢女侍奉道:“将军,王妃,热水已经好了。”

    景南浔:“你先。”

    可林幺初却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我们一起。”

    (一起?!林溆你变了啊。)

    “嗯?咳...”可他低头也凑着她细声问:“你想和我一起洗啊?”

    男人精致无可挑剔的脸离自己很近,近在咫尺,甚至能在眼中描清每一根眼睫,浓密上翘,俊于女子。而充满张性与魄力的喉结悬在自己的上空,蠢蠢欲动。

    林幺初才发觉自己说出了怎样恬不知耻的话,可惜每一个字景南浔都听得真真切切,想收回也不可能了。她双颊一下红了起来,宛若水中出露的粉菡萏。

    景南浔熟练的将林幺初横抱起来,稳稳托在手中。

    林幺初羞不过:“旁边还有人呢,放我下来。”

    男人轻佻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附近随便拉一个人过来都是太子的眼线,夫人不是很想让太子知道,你是我的人。”

    林幺初无法反驳,可实在难堪,双手搂紧景南浔的脖子,将整张脸埋进了男人温热的胸膛。

    “快进去。”

    景南浔得逞的一笑,便抱着人进了浴房。

    这上岭的驿所最与众不同的便是此处的天然温泉。泉水清清,有伤者泡进去,能舒缓不少疼痛,对活络筋骨也有奇助。

    景南浔将林幺初放下来,林幺初正了正衣袂,抬头示意他:“脱衣进去吧。”

    景南浔问她:“怎么是我?”

    林幺初早已转身,伸手试了试水温,顺带着还掠起了一阵烟气,氤氲着人:“怎么不能是你。水温刚好,你不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脱衣时我会回避的。”

    景南浔从身后环住她的细腰:“我脱衣裳,你回避什么?什么时候这么见外。”

    林幺初吓得话都说不稳:“什、什么叫这么见外,我们什么时候不这么见外,景南浔,你可不要污人清白,我什么时候看过你脱光衣裳了?”

    她突然意识到,明明是自己光明正大,做什么唯唯诺诺的,便义正言辞道:“少贫嘴,赶紧的,洗好了早些安置,我希望一睁眼就是天亮,我可不想再与太子有任何交集。”

    她从景南浔怀里灵活的挣脱,自觉的转身回避。景南浔也不再逗弄她,利落的脱了衣服,只剩下一件白底衫和下衣,踏入了清泉。

    听到差不多了,林幺初还是问了一句:“好了?”

    “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随身的荷包,掏出一个药瓶,而后一鼓作气,终于面向景南浔。

    (傻子,这么紧张做什么,心跳的这么快,你夫君穿着衣服呢。)

    林幺初显然是没料到景南浔还留着一件衣服在身上,惊讶之余又是惊喜,她走到清泉边,坐到台阶上,将手中的药瓶递给他。

    “诺,祛疤的,搽在你胸口的伤疤上。”

    (难怪要和他一起洗,原来是这个意图。)

    景南浔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罐灰黑色的药粉。

    他有些不相信:“真能祛疤?”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他将塞子又塞了回去,“我要祛疤做什么?”

    林幺初一把夺过,又打开了,有些生气道:“为什么不祛?留着多难受,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药方配出来的药,说什么你也得给我用完。”

    景南浔无奈:“真的没必要夫人,打仗的有疤很正常,再说你怎么断定我留着这疤就会难受了。”

    “我怎么看不出来,每到阴雨天,伤口处会奇痒难耐,别以为你忍得好装的像我就不知道。你放心,你只要坚持用下去,一定能消去大半。”

    景南浔心中警惕了起来,抓住她握着药瓶的手腕道:“你从哪儿知道这些东西?你的医书上有教你这些吗?”

    “是啊。”

    她虽回答的干脆,可景南浔却一眼看穿:“你在撒谎。”

    既然瞒不过他,林幺初也无所谓坦白:“那我告诉你,我早就替你试过了,我之所以能知道有疤会痒,是因为我也有过疤,正是用了这个药才消掉的。告诉你了,行了吧。”

    (你的疤……你也留过疤?)

    林幺初回答的满不在乎,景南浔的目光里却流露着一丝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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