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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的回忆

    有时候,越鸣会在想,怎么这个世界上看起来好像就我一个人混这么惨?说好的运气守恒定律呢?

    作为一个掷骰子前都要算概率的标准倒霉蛋,她深知,当人准备靠运气时,就已经输了,因为你的底牌都用光了。

    而真正的把握,是藏好一堆底牌,永远用底牌对抗别人单纯的的运气。

    但这样多累啊。

    永远提心吊胆,永远战战兢兢,永远把自己放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吊桥上,走一步是一步。

    无论是试错率还是成功率都低的离谱。

    “再来晚点估计我都好了。”

    很遗憾的是,对酒精这种东西,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品鉴的细胞,只能用最朴素的方法——对瓶吹。

    “这个时候没人听你的冷笑话。”中原中也这次是铁了心要把这摊烂账给算明白了,连常规问候也给免了,毫不动摇。

    看吧,所以说有时候太熟真的不好。

    至少从他们认识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确实,越鸣喜欢实话实说,但更多时候如果想指望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好话,最后得到的结果几乎全是顾左右而言他,再刻薄一点,越鸣这家伙常年在开不了口的呆瓜和多了张嘴的废物这两个极端之间徘徊。

    “如果我不过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继续捱过去,然后又自顾自地给所有人安排好一切?”说到这里的时候,中也的杯子已经见了底,“你总是说别人的毛病,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干了些什么?有关我们的那些事——你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潜台词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然后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久到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是的,能让人痛苦的都是人自己的观念。

    默认自己“没办法求救”,必须独立处理任何危机,就算被问“怎么了”,在解决完问题之前都会说“没事”。

    越鸣就是这种固执到极致的人。

    那些不知何时沉寂于地下不断奔流涌动的岩浆,就这样在寂静,积蓄,爆发,再寂静,再积蓄,再爆发的轮回中重复更迭。

    “……擅自玩弄那些想要努力活下去的人的命运,不是很过分吗?”说这话时,她无法控制住义肢的力度,下意识把另一只手臂攥得发白。

    愤怒。

    有这种金手指,事实上她完全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

    但是她感受到了愤怒,无法遏制的愤怒。

    为什么?

    因为在这里随时都会死。

    必须要竭尽全力活下去才行。

    谁是下一个?谁会是下一个?

    即使不会是她,也会是谁的母亲,谁的父亲,谁的亲人,谁的朋友。

    “并非不可替代品”的芸芸众生,他们如此脆弱,易碎,甚至还能愚蠢又无知,或许他们只是犯了小错误,生活就给予他们如此大的代价。

    于是恐惧蔓延开来,而这件事消磨了越鸣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伤口反复结痂——决定,要把自己变成一件工具。

    尔后,她忽的笑了:

    “好啊,不是要实话实说吗?实话就是——”

    “我看你们都很不爽。”

    “喂,中也,强行要求人原谅和解不仅不现实,而且很反人性你知道吗?哈,是因为他说过自己要‘赎罪’,所以你就相信了吗?我根本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存在什么‘善恶对等’,做的善是真的,做的恶也是真的,善就是善,恶就是恶,没有对等一说。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希望你自己的内心能过得去,然后一切都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你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嗯?从我这边得到‘真相’然后又拿我的话去绑架他们?别逗了,我现在还能在这里跟你说话难道是因为我选择了原谅吗?当然是因为我有游戏系统啊!没有金手指我吃饱了撑的跟你们这种人作对啊?”

    她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嗤笑:

    “你们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天真。”

    这个“你们”指的谁不言而喻。

    迁怒确实就是这样,只要不笨就都会发现真相。

    “……所以,都是做首领的人了,好歹给我拿出点气势来啊。”

    “还有你,太宰治。”

    蓦然被点到名,一直保持静默的太宰治此刻有种被凌迟前的觉悟,奈何对方并不想让他继续拖延下去。

    “——你是非要等到食物过期才会吃的那种人吗?我能给的已经都给了,但是你扔掉了,现在想要已经没了,我给不了了,明白吗?”

    “你知道一直在十字路口徘徊的人最后的结局只有被车撞死这一条路吗?呵呵,你们这种人不愧是朋友,说到底你们就是一丘之貉,以为不杀人了就能清白,以为公职私用就能还人情,自己不去改变的话说什么都是空话,不理智不自爱只想着索取上天吃饱了撑的给你饭吃吗?——哦,我忘了,你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宠儿,无论干什么都会有人为你付出。”

    这些话似乎是憋了很久,以至于她说出口的时候那么顺利,就像是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啊,当然,还有我。”

    “我也是个垃圾,自以为是的垃圾。读了一本书,看了一部漫画,上来就想救赎别人感化别人,同情心泛滥,得到了一点东西就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确只有无可救药的中二病会做的事。很典,对吧?只有陷进去了才发现这就是个有来无回的沼泽,只能溺死在这个粪坑里。垃圾剧情,垃圾作者,垃圾三观,所以我这种不想死又只能反复挣扎的蛆和粪坑就是绝配啊——”

    “我直说了,我只是个学生,我想回家,我不想干了,我撑不下去了,我根本就不想承载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想和未来,因为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明白吗?!”

    “我本来以为那会挺难熬的,多可怕啊,我这种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有哪里惹到你们了吗?”

    现在的越鸣就像只刺猬一样开启防御模式到处乱扎,扎得自己和对方都鲜血淋漓,喘着气等待着和时间赛跑,比谁先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漫长且艰难的战役,她必须要等,看看理智和感情谁能赢。那些杂乱无章的情绪以身体和精神为战场,让人疲惫、让人煎熬、让人欲言又止、让人那岌岌可危的精神距离悬崖只差一步。

    当握刀的时候,先失去的是自己,先伤害的也是自己。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运气特别差的人。

    每次遇到大事,想要达到某个目标,都必须比其他人付出几倍的努力。

    当然,最后的结果往往是看着对方轻而易举拿走了那个奖杯。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根本比不上那百分之一的天赋,而应试教育只教会了学生无意义地重复,一辈子在名为人生的迷宫里打转,找不到出路也看不到未来。

    最后,满地图乱开炮的家伙做了个总结,带着某种不惧死活得逞的快感,她的脸上渗出了不少汗水,身体也随着剧烈的情绪而起伏不定:

    “你们一个阖家团圆,一个高朋满座,要是这么说的话,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剩下的两个人不约而同转过头“yue”了一声。

    带过来的酒已经见底,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中原中也此刻却莫名想到了当年他们还在一起出任务的时候。

    那个时候,三个人里最怕痛的实际上是太宰治。

    “反正迟早都要痛,喊出来就能不痛了么?”港口黑手党的医务室里最常见的画面就是穿着黑色和服的少女身上挂着彩,面无表情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吭,像条砧板上的鱼。而此时旁边的太宰治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了。

    后来,根据外科医生的转述,医疗部大部分人得到的结论是她对痛觉的耐受力很强,俗称“痛觉模糊”。

    现在的中原中也觉得,那或许并不是单纯的痛觉模糊,而是这种痛觉对她而言并不是能够叫喊出来的痛,只是必须要承受的后果。

    “怎么?还不走是想我多说几句好继续折磨自己被谴责的良心吗?”

    “……你可真是个混蛋!”重重地把酒杯砸在桌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强行扯出来的笑容,看起来焉了吧唧的,廉价的泪水不合时宜地涌出,整体给人的观感像劣质油彩顺着污水流淌在已经溃烂的脸上的小丑:

    “谢谢,我也知道我很烂。”

    一个清高的犟种,带着自己执拗和理想与这个世界碰撞,即使撞成碎片也是五彩斑斓碎了一地,然后靠自己的毅力再拼接起来,拼命收集起身边所有动力来重新拼凑自己,一次次积蓄所有也是仅有的毅力,又一次次被碾碎。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故事的结尾只是一个世俗眼光中的垃圾,用不为人知支离破碎的灵魂守着曾经的刹那成功,后来不断失败的躯壳不敢死又不知道怎么活着,只能继续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扔向下一个深渊。

    少部分人拼死闯出重围,突破了生活,却只剩下半条命,用余生来复健残肢。甚至,当时还有天时地利人和,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残留一身不愿磨灭的倔强。

    于是,只剩下一个残缺的灵魂在矛盾的躯壳里挣扎徘徊。

    放不下以前的自己,折磨不了现在的自己,杀了未来的自己。

    “可我只是……”

    “不甘心啊!”

    凭什么?

    凭什么就只能这样庸庸碌碌一事无成,凭什么只能看着别人在台上闪耀,凭什么要无条件为这群人付出,凭什么她要输给那些人,凭什么努力得不到回报……

    一切都停留在那个“凭什么”上。

    嫉妒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嫉妒只发生在同一赛道,嫉妒是发现社会分配的不公。

    在此刻,伪装强大也好,刻意不正常也好,又或者是惹眼的极端与疯癫,或许某种意义上的自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游离于人世间之外的宣扬,什么也不剩了。

    得到了越鸣给出的最终的答案,太宰治脸上挂着的笑容未免品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那我是不是不太适合继续出现在这里了?”

    只听见几声调整过后的抽气声,她把桌上果篮里的苹果扔向太宰治,依旧是冷哼,却莫名沾染上了几分生气:

    “我看不惯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有些憎恨就像思念一样无法消散。

    都起杀心了,你和你憎恶的人,其实就已经相同了。因为你的心理防御已经触碰到了对方的心理防御。

    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

    记忆里在病床上的漫长等待,让越鸣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要先活过窗外那只哀鸣的鸟,才能去认她的命。

    “那,有考虑过多一条后路吗?”他的声线轻轻颤抖着。

    越鸣抬头,看着对面太宰治的表情不似作假,语气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你现在简直阳间得让我害怕。”

    “如果我不能及时回来,那你就是唯一的后路。”

    “如果我能回来——”

    于是他回应以笑意:

    “——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你能要求一个人为他人的目标而死,但你可怎么能要求一个人为他人的目标而活?

    明明作为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却有个人笑着拿项圈和铁链想把你拴住,把你当傻子,当狗,彻底剥夺你的自由和思想,把你当垫脚石踩在脚下。

    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赎罪?那不过是自己为自己心里的开脱罢了,因为并未对过去他伤害的人进行补偿而得到大众原谅,而是对毫无关联的人进行帮助。所以这是两件事,因果一直存着,只不过有人理解有误罢了。

    赎罪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做好事并不能抹去你过去做的坏事,做坏事也不会因为你过去的善行而减轻你的量刑。

    只是为了不必再有生者为死者哀悼。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我是真的讨厌锁血挂,你还是长命百岁比较好。”

    这一切的、短暂的美好,在越鸣这边只能兑换为“不追责”。

    有时候太宰治觉得她实际上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凝视深渊良久,以为自己早已习惯那黑暗,深渊特么的忽然对你一笑。

    的确是越鸣最钟爱的那种地狱笑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纯种人类的中原中也比他俩这纯种人类还像人类一些:

    “你们两个,好歹注意一下我的感受啊!”

    “所以才需要中也你大人有大量嘛,”于是她抹了抹眼角,眼里重新焕发出光彩来,“啊,我就知道命运不会让我这么简单地通关。”

    这意味着什么?

    起点。

    命运交织的起点。

    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虽然不会走散,但好像无法再同行了。

    现在,他们终于又是朋友了。

    但是从成为朋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绝交了——而且还是立即用糟糕的方式重新开始那种。

    对此,中原中也的反应最为平静,虽然这意味着出事了他要一个人捞俩。

    但一切都是活该的。

    越鸣本人其实不太想承认这点。

    而如此一来,经历了情绪过山车的太宰治在debuff的作用下得到一个堪称惊悚的结论,那就是越鸣在向他们主动分享那些阴暗与痛苦,并不是在求救,而是类似撒娇一样的行为——

    “这是我的秘密。现在告诉你。”

    ……

    把一切都说开了之后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美感。

    这个时候越鸣甚至还有兴致从家具摆设里搬了个晨曦酒庄特产酒桶,直接在室外搬了桌椅,主打一个不醉不罢休。

    然后就出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事实——

    “我天,我都21了,你知道这个年纪别人都在读大三了吧?”

    “等等,你说你多大?”

    一直以为自己比她大的中原中也一时间有点懵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今年刚满20岁。

    “……很好,我现在人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你俩让我陷入年龄焦虑了,”从中原中也的表情里知道了答案的越鸣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和纠结,于是她把矛头转向了太宰治,“你知不知道他打算叫我妈的时候,我什么心情?”

    事实证明,年龄是有些人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你们说实话,我看起来难道年龄真的很大吗?”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送命题。

    还没想到一个巧妙的回答,然后他们就看到这家伙开始碎碎念:

    “21,那么虚岁是23,四舍五入就是25,再四舍五入就是30,四舍五入……”

    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现在年过半百,所以需要被他们这种年轻人让座。

    然后中原中也就真的让了。

    ……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完了?太宰治有点诡异地理解了什么是魔幻现实主义。

    直到此时,他也终于有机会问出当年对小队成员武力值的疑惑: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谁更强?”

    说实话,中原中也是真的有点期待了。

    他看这尘歌壶也是个风水宝地,地形开阔而且没有其他人,完完全全是天然的训练场,虽然比不上他师父的一心净土,但也完全够用了……

    看到他摘手套的动作,越鸣立马双手举过头顶:

    “……你要用那个的话我就不和你打了!”

    最后这俩还是没打成。

    就这能屈能伸的惊世智慧,太宰治都快以为刚才贴脸开大的人不是越鸣了。

    为了不让中也太过失望,越鸣绞尽脑汁想办法,最后一拍脑袋,给他展示了自己下武器池的副产物。

    看着满满一仓库的各种武器,中原中也很想问一句——

    现在谁特么才是黑手党?

    这就是中国人特有的对钱的热爱和火力不足恐惧症。

    后面的话题就愈发跑了个没边。

    明明酒量都不错,但偏偏就是醉了。

    从吐槽会自己指数级增长的工作到因为朋友家不断增长的孩子数量引起的恐婚恐育,再到至今还顶着“禅院家少主未婚妻”名头的越鸣,说实话,都这么熟了,他俩也相信她不会真结婚,但问题来了,怎么拒绝?

    因为debuff已经开始困了的越鸣是这样回答的:

    “我?……我有过喜欢的人啊。”

    正所谓健康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感情着实精彩,此等八卦,不听不是好兄弟。

    有关越鸣的过去,他们所不知道的过去,会是什么样的呢?

    在午后偶然一次出门散步,从手机里抬起头,望见那轮阳光降临在她那破乱不堪的小小世界。

    不知道是那时校园里的阳光太耀眼,还是自己的心绪已经乱了。

    21岁的越鸣对16岁的自己的评价不可谓不尖锐:

    “因为见识的太少,所以把这种感情错误地认为是喜欢。”

    当初最认真,所以最伤心。

    对这三位而言,有三分之二的人都会利用“酒后吐真言”的思维惯性,有目的的将算计好的台词说给特定的对象听。

    “绝对的败犬啊,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困意袭来的时候就迷迷瞪瞪的开始说一些胡话,讲得自己可怜巴巴的。

    被之前的一连串暴言惊到的中原中也下意识皱眉:

    “不要这样说自己。”

    “不应该啊,你不是直接说那种类型吗?”这下太宰治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开始寻找她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里的漏洞。

    “可是我……”不知所言了半天,她因着身体的惯性趴在桌子上,似乎自己也被这个结果给愣了一下,“我……”

    “……我好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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