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紧随而来的诸荷沥打断了他的思考。
“柳洛。”匆忙赶来的诸荷沥看到柳洛完好无损时，心中松了口气，“刚刚发生了什么？任务结束后你的信号就消失了。”
柳洛闻言，将刚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末尾她补充道“我杀完最后一头魔兽时裂缝就转移到眼前了。”
诸荷沥点点头，“你没事就好。”
柳洛轻声道“我没事，先出去吧。”
“好。”
随后柳洛三人一同走出了巢穴，正好碰见青望和白立两人赶来。
诸荷沥已经给他们事先说了原因，白立在见到柳洛后没多说什么，但一旁的青望明显感觉到他之前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白立看了眼时间，温柔道“柳洛，早上的训练就到这里吧，你回去休息会儿，下午见。”
“回见。”柳洛回道，下一秒她就退出了地图。
埃尔见柳洛走了，也正想退出，但诸荷沥突然喊住了他。
“埃尔。”
“有事？”埃尔想着柳洛刚刚那档事，回得心不在焉。
“你过去找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白立的声音泛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冰冷，“她在撒谎。”
埃尔顿了顿，瞥了他们两眼，懒散道“没有。”
出乎他们的意料的回复，埃尔似乎相信了柳洛那套说辞，“就是她说得那样，裂缝转移了，否则这么短时间她出不来。”
诸荷沥皱起了眉，正想开口继续询问，但眼前的人忽然道“你们没必要去怀疑她。”
“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埃尔说完这句话后也离开了地图。
***
柳洛退出训练后没着急离开全息舱，她坐在座位上，仔细复盘着刚刚发生的事。
黑血蜘蛛兽的毒液没有致幻的作用，现场也没有任何高阶精神力诱导幻想，所以排除虚构的可能，那么现实就是三十年后的自己近乎耗费了所有的精神力来见她一面。
——警惕你和它的交易。
柳洛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操作面板，她的交易对象只有一个，就是晏涂右五人的共同系统——阿瑞斯。
在前世经历朋友同伴的死亡后，柳洛就赶在遗忘前就找到了复刻的回忆点。
名字、画像、文字和脸上永不祛除的疤痕都是她的回忆点。
在那段时间都混沌模糊的日子里，柳洛其实自己都不太记得是怎么度过的。
她只记得自己是怎么死亡的。
……
“病号031，该起床了。”疗养院护工的声音总会在八点准时响起，而柳洛也会在她在来之前睁开眼睛。
护工没看她，打开窗帘后就在旁边的医疗系统上登记，“今天照常检测精神力，抽200毫升血…”
说话间她抬头看了一眼柳洛，见她双眼黯淡无神，顿了顿，“看不见了？”
柳洛点了点头。
护工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怜悯，这个病人的眼睛一直处于半盲状态，由于其精神力的衰竭，她只能通过药物来延缓视力的恶化速度，无法完全治愈。
前天柳洛视力的测试数值就临近于0.02，这几乎是在全盲的危险边缘线上。
但她也没想到仅仅过去了一天，柳洛就彻底看不到了。
护工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五分钟之后会有人带你去检测室，我们再看看你的眼睛。”
柳洛摸了摸眼睛没吭声。
护工将她的情况详细登记好后，就走出了病房给医生说明情况。
在交谈的间隙中她往柳洛的病房瞥了一眼，然而在下个瞬间她就狠狠皱起了眉。
是她太累了吗？她怎么看到几个模糊朦胧的身影。
只见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男子站在门前，淡蓝色的长发若隐若现，身后还有几个穿黑色斗篷的人。
“萝。”
一道空灵似天籁般的嗓音响起，护工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似幻觉般的场景就消失了。
她摇了摇头，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然恢复了平静，而来往的行人也没有任何异色。
但护工仍觉得古怪，于是转头问向正好过路的同事，“欸，你刚刚经过31号门口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儿站着几个人，穿着…穿着什么来着？我想想。”
同事见护工想了半天都没想个所以然来，不禁好笑道“下次吓人的话麻烦想好台词再来。”
护工此刻已经彻底没了记忆，她闻言无奈地耸了耸肩，“抱歉，我下次注意。”
他们在外面说笑，殊不知柳洛的病房里真来了几个人。
柳洛在那群人出现的瞬间就看向了门口。
微弱的精神力在感知到主人的命令后前去探测，但却在半途中很快折返，无他，它实在是太过于衰弱了。
强行释放的精神力也让柳洛瞬间痛得弯曲了脊背，似豆粒般的汗珠从她额间冒出。
一群来者打开门就见柳洛坐在病床上。
她攥着被子，疼痛难忍地弯着腰，惨白的长发垂落在脸颊两侧，单薄的身体像脆弱的蝉翼，凋零的花朵，仿佛能够被轻易折断没了生息。
“别过来…”嘶哑粗粝的声音从柳洛的喉间发出，柳洛在闻到空中传来一阵冷冽青松的味道时，就知道是谁来了。
她抬起头，眼前的黑暗导致她视线产生了偏差。
为首那人的瞳孔骤然一缩，一向冰冷淡然的表情在此刻失了态，他下意识想抬步走近她，但柳洛再次开口制止，“别过来。”
他的脚步顿了顿，“让我看看你，好吗？”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是那么的机械冷漠，但他身后的人却能感受到他言语之下的卑微。
他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都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
尤其是其中一个高马尾少年，在见到柳洛时就面露不忍地转过头去。
“老大。”
居于首领左侧的男子在精神力频道开口道，嗓音如毒蛇般的滑腻，仿佛下一秒就要嘶嘶得吐出信子。
“我能治好她的眼睛。”
“老大。”又有一个人开口，声线温柔，“晏家那位能救她，我们可以请他过来。”
他们接二连三提出解决对策，但背对他们的人却没有出声回应。
良久，他们才听到他缓缓道“她已心存死志。”
“无论做什么都没用。”说罢，他慢慢抬步向前，此刻的背影像极了一位即将宣布死亡的审判者。
柳洛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就在她难忍身体的疼痛时，那人就已在她身旁站定。
但她此刻无法再多说什么，噬骨般的疼痛让她的精神有些涣散，柳洛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汗水像泪水般流满了她的脸颊，浸湿了整个枕头。
他凝视了她许久，白色的丝绸缎带掩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但是。”
他俯身靠上了她的额头，他们听到他轻声道“即使杀了吾，吾也不会让她死去。”
柳洛在感受到额头传来的一阵温热后，还未来得及反抗就瞬间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与此同时她的双眼清明了许多，但眼前的场景仍是模糊的光团。
柳洛环视了一下周围，这明显不是在病房里。
“咚咚——”一道有序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沉默地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他忽略柳洛警惕的目光，在离她不远处的桌上放下了餐盘就迅速离开了。
柳洛在床上坐了半晌，随后慢慢起身前往餐桌就食。
饭菜都比较清淡，柳洛早就尝不出饭菜的味道了，面色如常地吃完后又回到床上继续坐着。
柳洛就这么坐了一晚上，暗中看她的人也这么看了一晚上。
在第二天日出时，透过玻璃射来的阳光才让柳洛恍惚清晨的到来。
她眨了眨眼，感觉视野似乎又清晰了很多，而体内的精神力也比以往更加充盈。
“咚咚——”又是一道敲门声响起，柳洛敏锐地察觉到这次进来的人和上次的人不一样。
他同样穿着黑色斗篷，也是端着餐盘进来。
在感受到柳洛的视线后，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然而他的面容显得并不真切，柳洛只能朦胧的看到他鲜艳的青色头发。
她淡淡地收回视线，在他放下餐盘走后，照常过去吃了饭又回到床上坐下。
监控画面中的她时常抱膝坐着，低头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着什么，偶尔困了会微微侧头靠在墙壁上休憩，却始终不肯躺下。
她对周围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
时间很快过去，就在柳洛以为又要被人一直囚禁下去时，在第五天的晚上，门突然被打开了。
柳洛猛地睁开了眼，下意识释放精神力攻击过去，但在闻到熟悉的清冽青松味时，她顿了顿，收回了精神力。
虽然她的视力在这几日慢慢恢复，但是也远远达不到夜视的程度。
所以她也并不知道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已经脱下了伪装。
淡蓝色的长发披在身后，他那总是遮掩双眸的丝绸缎带取了下来，在黑夜中露出的瞳孔却是无机质的灰色，充满了机械的冷感。
如果不单看他的皮肉和身骨，他此刻像极了一个冷漠的机器人。
“柳洛。”他的声音还是像系统般的机械冰冷，“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我们做个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