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没有正面回答他，他收回了枪，瞥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晏涂右听不懂的话，“我是让她来寻知真相，不是来让她送死的。”

    晏涂右皱起了眉，正欲再度开口时，耳边却蓦地响起了一道利刃破空的声音，迅疾的气流擦过耳边，血液骤涌。

    晏涂右还未感觉到疼痛，眼前一黑，瞬间晕倒在地。

    狱警脸色猛地一沉，空气倏然凝滞，一道人影缓缓从幽然的黑暗中走出。

    “阿瑞斯。”那人的声音极为空灵冷冽。

    话落，阿瑞斯眼中闪过几分嗜血和残暴，他舔了舔唇，“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启的面容淡漠，他踏着步子，出现在阿瑞斯面前，“做个交易。”

    阿瑞斯目光冰冷地盯了他一会儿，忽道“你想杀了他？”

    “时空已经紊乱。”启淡淡道。

    在原本的轨迹发展中，晏涂右在此时理应死亡。

    然而柳洛的意外介入却让他活了下来。

    启垂眸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晏涂右，那身上已经干涸暗红的血液着实刺目。

    他没想到柳洛在能力被压制的情况下，还能打破时空的桎梏来到晏涂右的面前。

    还偏偏是以救世主的姿态。

    阿瑞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勾起唇角，笑意意味不明，“你们的母亲真得很伟大啊。”

    “为了他们，不惜性命。”

    启的脸色不可察觉地一滞，手指不可控制地痉挛起来，他猛地扬起手，冰冷强大的气势陡然爆发。

    但阿瑞斯却没察觉到周围暗流涌动的杀气似的，嘴角的笑意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如果当她知道她的孩子所做的一切，你猜，她是原谅你们——”

    “还是会杀了你们？”

    话落，凛然的杀意骤然从四面八方向阿瑞斯围堵而来，气流瞬间化成数不清的利刃，铺天盖地地向他攻击过去。

    猛烈的疾风吹起了启的衣袂，他睁开了眼眸，散发出的冰冷光芒透露着一股疯狂之色，“你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阿瑞斯看着他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神色也变得阴鹜狠戾起来。

    下一秒，狂风卷起阵阵沙砾，遮天盖地，周围的空气迅速流动凝结成密密麻麻的漩涡，天昏地暗，肆虐的萧风发出令人胆寒的怒吼声。

    “轰隆——”

    两人对战碰撞的精神力让时空的桥接骤然坍塌，天地连成一片，怪石嵯峨，槎牙似剑，爆裂的精神力在此刻似乎要驱逐万物。

    在千钧一发之际，阿瑞斯冷冷地勾起唇角，“是你消抹了柳洛的记忆。”

    “你认定他们为异类，你又何尝不是？”

    “人类永远都不会爱上冰冷的数据。”

    掠夺、索取和占有。

    没有丝毫忏悔和愧疚的念想，带着玉石俱焚的欲望，这是最原始的野兽。

    空间震动得愈发猛烈，启的神色在那一刻有些恐怖的扭曲起来。

    阿瑞斯瞥了眼地上的晏涂右，悄无声息地靠近，“你不懂人类的感情。”

    他的声音像魔咒般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启的耳边，启的眼瞳彻底变成了灰色，闪烁着冰冷机械的光芒，温热的面皮之下似乎还扭动着冷硬的电线。

    他冷冷地扬起手，动作间像被操控的机器人，再次攻击过去，但下一刻，眼前的人就猛地消失不见，原本躺在地上的晏涂右也一并失去了踪影。

    启僵硬了片刻，最终放下了手，在黯淡的幽光之下，那挺拔如青松的背影看起来无比颓然，“柳洛…”

    ***

    阿瑞斯趁着启不备带走了晏涂右，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为了不被启追上，他预估着差不多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滋滋——滋—滋——”

    异物破空的声音在一个空旷的房间内响起，阿瑞斯随手将晏涂右丢在地上，便转身离去找柳洛。

    在柳洛被刺伤的那刻，他就将她转移安顿到自己的空间去了。

    阿瑞斯瞥了眼冒血的心口，在感受到能量正不断流逝后，暗暗叹了口气。

    他这又是为了谁呢。

    阿瑞斯看着眼前的门，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打开了门。

    “柳洛…”

    阿瑞斯在看到眼前的场景瞬间噤声，只见柳洛蜷缩在角落，似乎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睡着了。

    他看着地面上滴落延伸的血迹，心中升起了某种晦涩复杂的情绪。

    但他不懂此刻难以言状的情感是怎么来的。

    他和他们一样，总归不是人。

    阿瑞斯慢慢来到柳洛面前，蹲下了身子，轻轻抚开了她脸颊上的发丝。

    她心尖上的刀口已经痊愈了，并且阿瑞斯知道那片肌肤上没有留下一点刀痕创伤。

    这是启的能力。

    阿瑞斯垂眸凝视着她衣服上凝固的血迹，手微微一动，下一刻，他解开了她的衣衫。

    “柳洛。”他俯身轻轻抱住了柳洛，将头靠在了她的胸口处，细细地感受着她蓬勃的心跳。

    阿瑞斯的手极为冰冷，所以他只敢隔着衣衫去摩挲着她细腻温热的肌肤，只敢在此刻去触碰带有血液和情感的人类。

    阿瑞斯轻靠在随着呼吸不断起伏的胸膛，眼神无意识地飘向远方，“柳洛”

    “他们都会死去。”他独自喃喃道。

    “不论意外与否，都是归顺天命。”

    “你不能为了他们都去死一遍。”

    “我会。”独属于她清冽的声线蓦地在耳边响起。

    阿瑞斯惊讶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了她幽暗深邃的眼眸，柳洛垂下眼帘，不知道醒来了多久，“能起来了吗？”

    阿瑞斯愣了片刻，听到她的话后下意识松开手支起身子，正当柳洛系上纽扣时，他忽然再次俯身抱住了她，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处，“不要。”

    柳洛的手一顿，她拧起了眉，显然不理解对方此时的举动。

    “你要做什么？”

    明明是稀疏无常的语气，但听着柳洛这番话，阿瑞斯心中却分外不适。

    他在那一刻脑中闪过许多，最终定格在启咬柳洛唇瓣的画面。

    “他为什么亲你？”无厘头的话让柳洛思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启。

    “不知道。”

    “哦。”

    空气沉默了几瞬，阿瑞斯突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那我能亲你吗？”

    柳洛紧皱的眉头更深了，“不可以。”

    “为什么？”

    “我不喜欢。”

    “哦。”

    阿瑞斯垂下头去，但片刻后他又抬起头，“那为什么他能亲你？”

    “因为交易。”

    阿瑞斯微微皱起了眉，“什么交易？”

    “他帮我找到凶手，我成为他的妻子。”柳洛淡淡道。

    阿瑞斯猛地沉下脸，“贱人。”

    “贱人！！这个贱人！！！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阿瑞斯清秀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柳洛仔细地盯了一会儿，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她看到了那灰色眼珠泛起了几丝细微的电流？

    阿瑞斯见柳洛看着自己，神色又变了回去，眼神看起来似乎有些可怜，“所以你是为了交易才顺应他的吗？”

    话题又转了回来。

    柳洛听到这话，迟疑片刻才回道“嗯。”

    闻言，阿瑞斯顿时支起身子，指着她的胸口，“那我救了你，你会顺应我吗？”

    然而还没等柳洛回答，阿瑞斯就一把揽过她的脖颈，力道不知轻重地撞上她的唇瓣，毫无章法地亲了上去。

    唇齿蓦地贴合，仿若带着电流，传来的温热微凉的触感让阿瑞斯瞬间怔愣在地，他觉得自己在此时成为了一个人类。

    不然他为何能感觉到空荡荡的胸腔有心跳传来？

    鲜活且猛烈。

    但阿瑞斯还没来得及细想，迎面而来的重拳让他躲避不及，天旋地转，瞬间倒地。

    柳洛冷冷地收回手，她起身扣上了纽扣，看着阿瑞斯躺在地上正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皱起了眉，“我不喜欢。”

    阿瑞斯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到柳洛眼神凌厉，那冰冷精致不似常人的面容泛起了几分不自知的厌倦和疲惫。

    他沉默了片刻，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为什么启能亲她，而他不可以？

    阿瑞斯转了转眼睛，过了会儿才站起身，“柳洛。”

    他再次走近她，“我们做个交易吧。”

    柳洛听他徐徐道“我会告诉你所有他们死去的真相，包括你记忆消失的原因。”

    柳洛的动作一顿，神色明显波动了起来，眼睫微微颤抖，待反应过来后，她才嘶哑的开口道“你要我做什么？”

    阿瑞斯毫不犹豫地回道“成为我的——”他说到这里一顿，神色倏然变得古怪起来。

    于是接下来柳洛就看到他快速变换的脸色，良久他才慢吞吞道“等之后再说吧。”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阿瑞斯的视线略过她的伤口，“在接下来的回忆溯流中，你不能再介入干涉他们的轨迹。”

    “柳洛。”他看着她阴晦不明的面容，默默地叹了口气。

    “因为没有用，柳洛。”

    “晏涂右还是死了。”

    柳洛猛地抬起头，瞳孔不可控制地收缩，“他死了？”

    “嗯。”

    话落，阿瑞斯微微扬起手，一个虚拟屏幕凌空出现在眼前。

    只见画面中的晏涂右鲜血淋漓，浑身有数不清的伤口，粘稠的血液溅在他的面容，此刻的他双目赤红，正竭力抵抗着两人的围攻。

    “嗤——”

    黑暗掩藏了骤然喷涌的血液，大片的血花似残影倏然散落在地，残破的身躯再次出现致命的伤口，柳洛听到晏涂右沉重的喘息和呼吸声。

    他已经体力不支了。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过了不到两分钟，柳洛却觉得此刻无比漫长难熬。

    她明明提前知道了结局，但当看到晏涂右被捅数十刀最终倒地时，还是沉默了许久。

    阿瑞斯看到柳洛默然无声地流下泪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其实他给她看得是晏涂右之前的记忆片段，也就是没有被介入的原定轨迹。

    虽然晏涂右现在还好好的，但他还是会选择悄无声息地了结他。

    正如启说得那样，空间秩序不能紊乱。

    只有他死了，他才能出现柳洛面前。

    “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吗？”

    熟悉的声线从屏幕中传来，柳洛微微一怔，看到了阿瑞斯出现在晏涂右跟前。

    晏涂右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恍惚了一瞬，他明明死了，眼前的人又是谁？

    他审视着周围空白的空间，迅速从濒死的绝望中抽离出来，冷静道“你是谁？”

    阿瑞斯咧开了嘴，“我是阿瑞斯，你也可以称呼我为——”

    “系统。”

    “系统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高维世界的入侵。”阿瑞斯耸了耸肩。

    晏涂右听到这话无端的想起自己经常梦到的少女，他手指不自觉地略过衣袋，在感受到纸张棱角分明的利感后，微微回过神，很快接受了眼前堪称荒谬奇幻的状况。

    “你要和我交易什么？”

    阿瑞斯见此暗暗赞赏地点了点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是那么炸炸呼呼的人了。

    “你想要什么？”他反问道。

    晏涂右凝神思考了片刻，“回去。我要回去。”

    他必须回去将真正的罪人绳之以法，诉清那些死去的冤魂。

    阿瑞斯点点头，他挥了挥手，紧接着晏涂右眼前就出现了一行字。

    与此同时，他脑中响起了机械冰冷的播报音。

    【攻略者编号0416您好，此次交易任务为攻略指定对象达到百分百好感度，请您选择是否接受？】

    【温馨提示：一旦选择不可撤回，请谨慎考虑。】

    晏涂右的目光划过下方的确认按钮，他抬起眼皮，“对象是谁？”

    阿瑞斯笑咪咪道“柳洛。”

    “她叫柳洛。”

    “没有任何时间条件要求，只要不出太多差错，任务完成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场没有时间限制和条件枷锁的比赛中，他们都将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晏涂右闻言下意识去扶眼镜，但在摸到满脸血后，这才发觉自己没戴眼镜。

    他刻意忽略手上的粘腻感，抬眸道“我接受。”

    【攻略者编号0416选择接受该攻略任务。】

    “合作愉快。”阿瑞斯扬起了明烈的笑容，伸手了手。

    “合作愉快。”晏涂右的眉眼微弯，礼貌性的欠身回握过去，如果忽略两人的穿着打扮，此时的场景像极了在名利场上的谈判画面。

    回忆的最后一幕就此定格在晏涂右疏离淡漠的笑颜上，阿瑞斯没有关屏，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柳洛，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她，“看到了吗？柳洛。”

    柳洛缓缓转过头去，嗓音艰涩嘶哑，“攻略对象达到百分百好感度。”

    “所以他们一直都是抱有目的地接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