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芥池沉吟了片刻，忽得明白了晏涂右的意思，“你想说柳洛也许是因为我们才会去选择杀他？”
晏涂右点点头，“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
莫斯听到这话想到了今早发生的事，没有反驳。
在她扣响扳机的那刻，手背上骤然浮现的青筋也像盘绳一样缠住了他的脑子。他是第一次在柳洛的脸上看到那么鲜明直白的情绪，如此的紧张愤怒。
莫斯·艾尔顿也在那时清晰的意识到柳洛的底线是什么。
柏江臣闻言也没出声，他其实是他们五人之中将目光放在柳洛身上最多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是最早发现柳洛那隐晦、不经察觉的注视总会环绕他们周身。
那种视线很淡，淡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很频繁，频繁的让人不得不去在意。
一般人如果被这么对待，可能早就上前质问了。但柏江臣不会，他甚至享受其中，满足于被她视线包裹的感觉。
当然他偶尔也会恶趣味的对上她的视线，然后看她强装镇定的移开，如此循环反复。
这种简单无聊，却又带着几丝隐秘亲昵的互动小游戏有些时候是他一天的乐趣。
柏单茕的意识虽然没有伙伴在此刻来得清晰，但也没有提出疑问，她其实能感受到柳洛对他们的感情。
“那如果按你这么说的话，我们和柳聿白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吧，所以柳洛才会选择杀了他。”
林芥池点了点头，“那很有可能发生在前世，这一世我们没有任何矛盾冲突。”
话落，柏单茕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柳洛动了这么大的杀心，那我们前世遇到的…”
“爆炸，那场爆炸我们都死了。”柏江臣蓦地出声道，“如果前世柳聿白在爆炸前对我们动了手，那么柳洛肯定会杀了他，不会出现柳聿白一直跟踪柳洛的这个情况。”
柳聿白作为变态跟踪狂的这件事反而成为了他们猜测柳洛动机的锚点。
“那场爆炸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柏单茕一脸惊讶，“所以你认为柳聿白是那场爆炸案的主谋？杀害我们的凶手？柳洛发现了真相所以杀了他？”
“柳聿白没那么大的本事。”林芥池淡淡道，“顶多是那个煽风点火的人，真正的主谋肯定另有其人。”
莫斯也在此时隔空投影了一个报告，“你们还记得我们死之前听到的那句话吗？”
怎么还有小蚂蚁跑出来？
柏单茕点了点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声音，就像是一只毒蛇“嘶嘶”得吐着信子，蛰伏静待在暗处，不期发出致命一击。
“我派人去智能合成了那道声音，从数据库里筛选对比出了2000人，再根据年龄和性别等条件的筛选，最终锁定了10人。”
柏单茕诧异的看到这十人中竟有一个熟面孔，“利斯韦尔也在里面？”她指着一张照片道。
“嗯。”
柏江臣抬起眼皮扫了一眼，“熟人你也敢放进去？你可真狠。”
“虽然我认可你们之间的友情，但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不会放过他。”晏涂右低头看着信息，淡淡道。
林芥池记住了这十人的信息后，又继续出声道“在那场回忆里，除了那道声音是个线索外，就没有别的了。”
“对。”晏涂右扶了扶眼镜，“每人去调查两个，尽量在大赛开始前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至于柳聿白的身份等系统出现了再问，不论柳洛因为什么而杀了他，他本该就是个死人。”
林芥池“嗯”了一声，忽得抬头问向他们，“你们现在的好感度有多少了？我和莫斯都是20。”
柏江臣“19”
柏单茕“19”
晏涂右“21”
“我们五人的好感度原来还没有100吗？系统会不会算错了……”莫斯脸上有些诧异道，他的反应几乎和林芥池一样。
“这难道不好吗？”柏单茕倏地开口打断了他。
“什么？”
她抬起脸，看着眼前的伙伴反问道“如果你们到达100的好感度之后呢？”
轰——
这句话像是天降雷暴，将他们眼前看似坦荡的大道骤然劈裂，崩出无数稀碎的泥泞。
他们都知道柏单茕在说什么，以往心照不宣刻意回避的问题在此时就像撕下了痂皮，天平蓦地轰塌倾斜，千斤般的重量一同压向不断抽缩的心脏。
他们想到了柳洛。
柳洛——他们的攻略对象，他们竭尽全力去靠近的人。
林芥池的心情顿时跌至冰点，他展颜的笑容僵硬了片刻，随后心有不甘的反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回去了吗？那里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柏单茕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去，声音和情绪一并隐藏在风里，是那么的平淡，“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在那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我无论到哪儿，都是孑然一身。”
“所以我很幸运，在这里遇见了你们。”
她看向柏江臣，笑道“当然，我也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个哥哥。”
柏江臣微怔，反应过来后声音极其干涩沙哑，“你从来都没给我们说起过你…”
林芥池紧锁眉宇，“你住在哪里？我们回去之后找你呢？”
话落，柏单茕和柏江臣对视一眼，他们的神色倏然变得疑惑古怪起来，“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
“我们来自不同的时空。”晏涂右扶了扶眼镜，他敛眸回道“我来自2146年。”
“我2376年，她2687年。”柏江臣看向柏单茕，摸了摸她的头。
林芥池惊愕的睁大了眼，他近乎失语，“我…我是从3185年来的。”
莫斯·艾尔顿压低了帽檐，他抿紧了唇瓣，显而易见，沉默的回应是他此刻的答案。
命运将来自同一地方，却又不同时间线的他们彼此聚拢，但光速的轨迹，也会让他们在某个未知的节点彼此分离。
他们在未来注定无法相遇。
“其实我…”在一片窒息的沉默中，柏江臣轻声道“我和我老妹想得差不多。”
柏单茕微微睁大了双眸，“你…什么意思？”
柏江臣看向她，勾起了唇，眉眼多了几分缱绻和柔情，“如果我们注定会分离的话，那我们就站在原地吧，站久一点。”
柏单茕一下就懂了他的意思，她极力压住喉咙上涌的涩意，但吐出的字眼是如此的颤抖，“你要放弃…任务？”
晏涂右正在抚耳钉的手骤然用力，耳钉被他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系统是不会停止最后一个任务的。”他语气平静，不动声色的将耳钉攥在了手中，尖钉瞬间扎破了他的皮肤，流出了鲜血。
晏涂右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他淡然的看向柏江臣，“你真打算这么做？”
柏江臣笑意释然道“在单茕没说之前，其实我一直都在犹豫。但她既然坦白了，我想我也有了选择。”
“我和柳洛就这样保持距离吧，这样她能陪我久一点。”
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得最好的一个方法，他只能靠保持距离来延迟任务的完成，即使他心中有多么渴求和迫切。
说罢，他转头见柏单茕泪眼婆娑的模样，笑眯眯的凑过去，“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感动到哭了？”
他这么一说，柏单茕彻底止不住泪水，她在此时无比难过，难过他们外来者的身份，难过柏江臣会为了她做出这个选择，也难过他们无法再靠近柳洛一步。
隐晦的注视将会成为爱意不达的宣泄口，克制的举动下又隐藏了多少汹涌澎湃的思念呢？
他们在某个时刻也许都感同身受过。
林芥池背过手的指尖微微颤抖，他移开了视线，却看到了晏涂右出血的耳洞。
林芥池没有出声，他看着那血液出神，心想晏涂右的心情也许和他一样。
他们没有退路，这条路的终点有人一直在等着他们回家。
他们不得不回去，他们必须回去。
晏涂右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却是藏不住的苦涩和羡慕，“那我们相处的时间估计也没几年了。”
莫斯沉默的点了点头，他抬起眼皮，“我也会坚持完成任务。届时你们也许要代替我们陪柳洛一段时间了。”
“嗯，交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