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如何

    ……

    “只见那千丈高崖,惶惶然似噬命鳄口,凛风卷刃,山石嶙峋。这女子纵为魔神旧躯,此刻神识晦暗,神力难使。可谓是危在旦夕,生死一线……”

    说书人声音愈发低缓,满座听众无不凝眉锁目,屏息静气。

    “欲知后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比平日拥挤的多的茶肆瞬间爆发出激烈的哀嚎声,文人墨客的儒雅矜持被他们丢到了九霄云外。

    甚至有那抢不到茶座而站了整场的客人撸起袖子,就要把那大吊胃口的说书人拦在台上。

    说书人面上陪着笑,轻飘飘的几句话拨开盘问,脚下却生了风似的,灵活地左躲右闪,眨眼的功夫就溜出了茶客们的包围圈。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在茶肆里讨论的沸反盈天。

    莺儿以帕掩面,深深地叹息。

    “难得人家来一趟,原又是个无甚新意的故事,好生无趣。”

    一旁的范二爷吹起胡子。

    “刘小子虽说是大胆了些,这故事也算是精彩纷呈,不落俗套,何来无趣之说?”

    “二爷莫恼,我一介女儿家,比不得范二爷您能看穿那刀光剑影,跌宕起伏。

    只是听了这一遭,发现于这男女之间,便是帝君也有几分寻常男子的薄情,才有此叹。”

    “呦!这怎么说?”

    周围耳尖的人也兴致勃勃地围上来。

    “您想啊,这手镯取自“守着”之意,帝君寻了个不明不白的由头,又送了这般暧昧的礼品,却半句准话都没给这离大人,可不是薄情嘛~”

    莺儿眼波流转,瞧见璃月港出了名博古通今的往生堂客卿也在,笑着点了他。

    “钟离先生看呢?”

    对案一语不发,品茗听戏的钟离被人点出来,不得以开口道:

    “许是岩王帝君不了解此间风俗,错备了礼物。”

    “哎呦,得了吧!”有茶客插话道。

    “那可是岩王爷,在蛮荒年代为璃月开疆扩土,撰写历法,授民礼乐的璃月祖师爷!”

    “就是,哪可能不知道!”

    周围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钟离抿了口茶,表情有点僵硬。

    “艺术作品加工修饰是常有的事,莺儿小姐也莫再为难我家客卿了。”

    胡桃从人群中蹦出来,拽着钟离的袖子就把他把人群外面拖。

    “哎呦我的客卿大人,还在这儿喝茶呢,来活了来活了~

    无妄坡有户人家,说是老有小鬼半夜在他们家院子里捉迷藏,屋主呢,开门正欲训斥,却之间外头阴风阵阵,鬼火连片,好一派……”

    走在街上,胡桃好一通摇头晃脑,斜眼一看,钟离分明正神游天外,只得拍了两下手。

    “喂喂,客卿,工作呢,这样本堂主要扣你工资了。”

    钟离叹口气。

    “我是真的不知。”

    胡桃:?

    …………

    他们一路追捕那夜叉至此,若陀没想过钟离会突然停住。

    那夜叉元素力外泄,同业障混成团团青黑色烈焰,在溃烂的伤口处长着不熄。

    夜叉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嘶鸣,显然神志不清。

    绝云间多山岩石壁,那夜叉横冲直撞,屡次撞进山壁,残木碎石从高空滚落。

    饶是素以顽强著称的夜叉,也俨然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放着不管,也会在风中衰败落亡。

    钟离并非小觑敌者之人。

    偏是这般时机,钟离突然弃了那夜叉,凝眉驻足,素白的衣袍被万丈凌冽的山风滚

    出烈烈音声,如惊云滚雷。

    若陀慢他几步,他赶到钟离身边这瞬息之间,钟离已然回神,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速度之快犹胜方才追击之时。

    若陀心知钟离不会无故脱战,本想问个缘由,没曾想钟离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从他身侧略了过去。

    这可是头一遭。

    他向来是信钟离的,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多犹豫,驱动元素力,继续追击那夜叉。

    若陀追上那夜叉也不过几息间,夜叉伤势过重,早已支撑不住,昏倒在一堆碎石落木间,若陀探了探人的鼻息,松了口气。

    一抬头,就见一碧如洗的天空上那金色的岩印,融金般的流光从岩印处倾泄而出,轻柔的托住了方才滚落的碎石,林木,混乱的战场似是下起琥珀色的雨。

    钟离凌空挺立,金瞳威严不可侵犯,神色凝重。

    他举起双臂,像接住一片早春单薄精细的雪花一般,揽住一个被笼在融融金光中的身影。

    接到那人后,金光散去,神迹不再,落石碎屑骨碌碌坠进深不见底的山崖下。

    就像是怕殃及那人,才废这般力气。

    钟离会做这种事吗?

    若陀扪心自问,钟离常怀悲悯,却也疏于人情,见人有难,隔空施以援手尚可,弃敌亲赴这般不知轻重缓急之事却万不会做。

    但“万不会为之”的岩神显然看见了他,抱着那人朝若陀飞来,还不忘记开了玉璋护盾,为怀里那人挡风。

    若陀:……

    曾为地底盲龙,纵是得钟离点睛,若陀的视力也一向不大好,常常要借助流云特制的“明目镜”等机巧。

    等钟离走近了,他才惊觉这是近月来与钟离朝夕相处的社畜……魔神离。

    社畜这词还是离自己调侃自己时传出来的,她嘴里总时不时蹦出些新词巧句,一时新颖无比,风靡璃月百行。

    若陀也皱了眉,往日不笑也自带三分笑意的眉眼也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离怎么在这里?”

    钟离摇摇头。

    他怀里的女子闭着眼,面色苍白泛青,眉头紧蹙,呼吸断断续续,寒气透骨,一双眼下有两道蜿蜒的红痕,竟是泣血之兆。

    眉心正中一道玲珑的岩印,随着璀如灿阳的流金徐徐淌进她的四肢百骸,女子神色稍缓。

    “离神识有异。”

    “可是受人袭击?”

    若陀仔细打量了女子的面容,发问道。

    “不像。”

    钟离略作沉思。

    “更似离魂之症。受了刺激,神识中始终压制的一部分反噬,此番昏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部分。”

    “虽不知她受何刺激,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我已稳住她神识,应是无恙。”

    钟离怀里的人似是被二人吵到,不安的动了动手脚。

    钟离垂眸看了她一眼,怕她摔下去,左手隔着衣衫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没注意,一个腕钏溜出她的袖口,墨色钏身,唯缠有金线一缕,一眼便知是谁的手笔。

    若陀不合时宜地想起六司间流传的那些个风言风语——自从离与帝君同理政务开始。

    他一向当个乐子听,半点也是不信。

    莫非是他痴愚了?

    “如此甚好。”

    日头西下,若陀回了神,施了个法术将那夜叉凭空托起,对着钟离示意了一下。

    “这夜叉也追到了,受伤不浅——我们现在回去?”

    钟离颔首。

    ………

    你醒来时,眼前笼着一片暖橘色的碎光,俨然已是暮色四合之际。

    你睁开眼,愣怔地看着木质的房梁,在落日下泛出暖色的光晕。

    身体无恙,除却最初反噬的不适和痛苦后,也算得上是一场久违的无梦安眠。

    原身的反噬来势汹汹,措手不及之下,你难以抵挡,节节溃败,世界意志几次想要强行抽离你的神识。

    你很清楚,若非钟离施以援手,你恐怕就成了那孤魂野鬼中的一员。

    你不知道钟离是如何做到的,只记得几欲放弃之时,那浓烈的金色,轻柔的裹住你的意识,将恶意隔绝。

    直到你喘过气来,死死地将那原身的恶意和意识按下去,那落日熔金般的元素力也并未撤离,直到你意识昏沉,疲惫的沉睡过去。

    梁上日光渐薄,透着凉意万分。

    你出行时并未知会谁,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钟离为你而来,更何况…

    你如何认不得他。

    那性命危垂的夜叉,分明就是降魔大圣本尊。

    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和因惊惧而骤缩的瞳孔浮现在你脑海中。

    你的呼吸几乎凝滞。

    你不肯直视那丑陋的记忆,可真相已然扎入你的心脏,肆无忌惮地汲取着你的悲哀与苦涩,敲骨吸髓。

    你何尝不知道这是哪段青史,你合该为魈高兴。

    你疲惫地闭上眼。

    即使经此一遭,你不仅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也接管了这具躯体本身的全部力量,你心里也提不起半点高兴。

    你终于得以在此世立足。

    可偏生是她,何其讽刺。

    倘若钟离得知……不,魈必不会对钟离有所隐瞒。

    你没办法告诉钟离真相,世界意志已经千百次警告过你,绝不能将自己并非此界中人的身份暴露,否则会被本世界世界意志立刻察觉,甚至肃清。

    钟离他知道了吗?

    你又该…如何自处?

    是逃?是战?

    夕阳的薄光下,你浑身发冷。

    僵硬的手指抖了抖,你正打算揭开被褥,手背却触碰到一团柔软。

    毛绒绒的触感,散发着清甜的气息,温热的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你心中烦郁,没什么怜爱之心,一把揪住手边的毛绒团子拎到眼前。

    你对上一双蔷薇一般的眸子,漂亮的紫色眸子此刻正睁的滚圆。

    小家伙显然吓了一跳,扑棱着小短腿,无助的发出细细地呜咽声。

    你:………

    你头疼的把这半仙之兽轻轻放到枕边,沉默着撸了几把麒麟柔软的蓝色毛发,点评道:

    “有点胖。”

    麒麟遭此指摘,一时呜咽声都惊停了,还打了个小小的哭嗝。

    你神色缓和下来,勉力扯扯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经甘雨打岔,你的心境奇异的平静下来。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左右你也是要回家的,只要不被提瓦特的世界意志抹杀,哪怕没了身躯,也不过做一段时间的孤魂野鬼罢了。

    世界意志屡次试图抽离你意识时便是这么忽悠你的。

    这条命既是钟离救的,他若想要,给他便是。

    算我倒霉。

    你冷静的想。

    你垂下眼帘,把小甘雨无情地抱到自己怀里,打算狠狠地吸把瑞兽。

    突然感觉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似乎握着什么。

    你皱起眉,把手抬起来,然后呆住了。

    那是一把鸦色的细丝,约莫一个手掌那么长,上端平整如切,尾端染了浅浅的金,像是什么该呈在玺案里欣赏的艺术品。

    庄重,沉静。

    根根分明,隐有锋芒。

    你横看竖看,竟从中看出了优雅疏离的气质。

    此丝恐怖如斯。

    你的额头沁出冷汗。

    “你一直盯着帝君的头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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