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一现,天水破空

    许是熬夜久了,你眼眶微疼,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柔软又光滑。

    少年受用的眯起眼睛,像只骄矜又乖巧的狸奴。

    “你能不能……”你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有点语无伦次。“……能不能,不去杀他?”

    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天契先于一切,你心知肚明。

    少年的眼神突然有点难过,把手按在你的面颊,安抚似的拍了拍。

    “对不……,阿离……难过。”

    你将十指死死掐进掌心,轻轻摇了摇头,笑着看他,眉眼和语调都很柔软。

    “不用道歉,只是,这样就没办法了……我要杀掉你了。”

    少年嗯了一声,金眸浮上一层薄薄的水汽,他努力笑出来。

    像是万物凋敝,寒风料峭里,横生的一支金丝梅。

    枝叶青葱,花香馥郁,花瓣和花蕊尚且青涩。

    绚烂如夏花,静美如秋叶。

    你在这寂寂空城里,拥住这璨璨金芒。

    未开已败之花,不外如是。

    初生的,纯净的少年神明回抱着你,金色的眸子再也兜不住那沉重的水分,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在你肩上氤氲出一片冰凉的,不规则的水渍。

    寒冬料峭,这金色的小雀还未能得见春景,便要夭折了,到底还是怕的。

    算起来,他连一个人都还没见过呢。

    你荒诞的想着。

    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杀人,历史中从未提及的羸弱魔神,哪能有什么威胁。

    可你心知,你不会放走他。

    螭一定还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何况天契当前,是有时限的,也许一日,也许三日,也许就在下个时辰,天契就会勘验,根本拖不起。

    你将少年的脸抬起来,用袖子拭去他的泪珠。

    “没有名字。对吗?”

    少年垂着挂满泪珠的长睫,点了点头。

    他就是这样一个被天理和命运忽视的,无名的魔神。

    连喜爱都是从与他气运相连的神明那里偷来的。

    可那不是假的。

    即使死亡将至,那也不是假的。

    那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生命里,他是如此喜爱你。

    “你觉得“驳”字如何?”

    驳兽,其形似马,黑尾白身,声鸣如震鼓,可食虎豹,现于世间,则兵戈止歇。

    少年睁大眼睛,啪嗒啪嗒的珠串断了,他有些惊讶地看着你,你朝他微笑。

    “……小驳,好吗?”

    他用力点头,拽着你的袖子,断断续续地说道:

    “阿离……走,我……死……伤你。”

    你眉角一抖,微微笑起来。

    “好,我知道,我一会儿就离开,你身死的残渣和污染不会伤到我的。”

    他舒出一口气,金眸一弯,又笑了起来。

    他真的很爱笑啊。

    不知钟离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少年期,但那时想必是不怎么爱笑的。

    你拂开他额前碎发,长睫低垂。

    沉沉夜色里,遗失了一个金色的吻。

    少年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他抓着你的手,递给你一样东西。

    一颗金色的菱形晶石。

    “再……见。”

    你握紧那颗小小的心脏,温和地笑了一下,声音极轻,像是怕惊醒尘埃。

    “晚安。”

    少年闭上了眼睛,身躯逐渐化作金色的细沙,光点,纷纷扬扬,落在梦境中的璃月城上,每一颗都如耀眼的炮弹,爆发出惊人的火光。

    魔神之死,摧枯拉朽般推平了整座璃月城,残渣如附骨之疽,每黏落在一个角落,便会引发一场小小的灾害。

    风暴撕裂大地,火光洞穿云霄,整个领域剧烈的动荡着,即将分崩离析。

    你没有如约离开,只是静静地望着这场灾祸点燃的夜空,望着只剩残垣断壁的璃月城。

    残渣和火光漫天飞舞,并不会主动绕开你,光点落在你身上,融化皮肤,撕裂肌肉,滚烫的烙印在骨骼上。

    很痛。

    但是很有用,成功地将你的注意力从掌心温热的晶石上挪开了,大概。

    漆黑的天穹隐隐透出微白的光亮来,而后领域再也不堪其重,破碎开来。

    天亮了。

    你身躯上还缭绕着灼热的火光和痛感,魔神残渣杀不死这具身躯,却也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这是你的业。

    是无辜的生灵的鲜血烙下的罪与罚。

    袖中玉简嗡嗡震动,你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似的,慢吞吞地拿出看了看,

    是浮舍发来的讯息,一条一条,密密麻麻地占据了你的视线。

    “已到战线前沿,请求指示。”

    “跋掣受击,舰队大败,未见岩神现身。”

    “奥赛尔已出,岩神迎战,他人后撤。”

    诸如此类的消息层出不穷,你手指微动,直接翻到了最后一条,那条讯息被标了红,点开的时候,玉简震动的差点脱手。

    “奥赛尔大败,欲以万民性命,胁迫岩神,祭神屿危!!”

    你的指尖颤了颤,勉力划上几个字。

    “我已知晓,为我锚定此恶。”

    ……

    黑云压境,波涛凶猛。

    祭神屿在汹涌的海浪中微微颤动着,惊恐的民众目光落在一片狼藉的海平面上。

    巨大的金色岩枪贯穿了他们崇敬的神明,那些岩枪将奥赛尔庞大的身躯死死地钉在海底,祂周身的气息急剧衰退,仅剩的头颅上一只独眼向着天穹喷射出愤怒与不甘的火焰。

    煌煌天星,悬于项顶。

    跋掣攀附在祭神屿上,水龙卷一样的尾部盘绕着整个岛屿,无数海魔兽聚在海岸线上,稍稍挪动,祭神屿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人群惊恐地尖利叫声响彻云霄。

    钟离闭了闭眼,手上天星迟迟不落。

    这是他预料到的所有情况中,最差的一种。

    倘若天星落下,奥赛尔自无招架之力,可祭神屿顷刻之间便会被跋掣搅碎。

    百姓与战士不同,他不能视若无物,罔顾他们性命。

    “……摩拉克斯,你可有抉择?”

    沙哑的嘶鸣声在他耳边回响。

    钟离金眸威势凛然。

    他早有预料,亦早有抉择。

    钟离心中微叹,掌心将落,天星炽烈如日轮的光黯淡下来。

    一道暗紫色的迅影划过他眼角,钟离眸光一凝。

    在谁也来不及赶到的祭神屿上,身披紫袍的男子猛然跃起,他身姿魁梧,四只手臂紧紧的攀在跋掣身上,将一支玉白色的牌简刺进她的一只眼睛。

    远处的魈瞳孔猛地一缩,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手中长□□入坚硬的岩层中,他不可置信地失声喊道:

    “浮舍!!!”

    浮舍没空理他家这傻小子,用尽全力将玉简刺的更深,对着嗡嗡作响的玉简吼道:

    “锚点已立!”

    一道清冷的女音从玉简上传来,被风送往大海的每个角落,许是隔了太远,那声音失了真,断断续续的,有些模糊不清。

    “很好,退下。”

    浮舍猛地松开手,任由身子从万丈高空急速坠落,险之又险地避开跋掣吃痛扫来的巨尾。

    钟离眸中腾起一点隐秘的光亮,先是错愕,而后几不可觉的,他勾了下唇角。

    ……

    银月一般的巨镰立在一旁,刀柄如月光般倾泻下来,凝成一道极细的弦,将巨镰两端连接,镰身如水月起伏,待稳定下来,俨然已是一张巨大的银弓。

    这便是梦之魔神的专武——天在水。

    巨镰是其固有的形态,其第二形态银弓,即使是原先梦之魔神的记忆里,也很少使用,原因无他,可以作为箭矢的材料过于少见。

    银弓的杀伤力和范围,射击距离等都取决于箭矢材料本身的强度,遇强则强,材料不够珍贵时,甚至可能拉不开弓,输出实在是个谜,世间也少有这神弓看得上眼的材料,久而久之,便几乎被弃用了。

    但一旦开弓鸣弦,则箭矢可以突破空间的限制,直抵锚定之处。

    东海前线种种,你已从玉简中了解了个大概,心知此时形势该是何等僵持——奥赛尔竟以自己的信众性命要挟钟离,也是真舍得下脸。

    人力物力均已竭尽,又占如此天时,大患只在眼前,此时退兵,无异于自断一臂,叫千军心寒。

    你必须帮助他。

    魔神残渣腐蚀的疼痛,过度压榨权能的疲倦,以及掌心晶石那点温热,无一不如烈焰般燃尽了你的身心。

    你几乎要立不住了。

    眼前一片模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耳边嗡鸣着,隐隐听见浮舍的声音。

    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精确,从容,带了一点沙哑。

    你道:我已知晓,为我锚定此恶。

    你道:很好,退下。

    掌心的温热流淌着,金色的晶石搭上巨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几乎要扯下一块皮肉一般,你疼的浑身发颤,面色苍白,唯有一双手是稳定的。

    银色的流光认可了这颗初生的,纯粹的神之心。

    月光包裹住这颗晶石,化作银亮的箭矢。

    你左手挽弓,右手起弦。

    银白的箭矢如流星一般,没入渐渐浮起鱼肚白的天边。

    万众之数,将因此箭而得生。

    他不必再是谁的影子,不必为那短短二十载分去的些许气运而自责。

    愿这万灵之善,愿这浩浩功德,愿这燃烧的光,指引他归去的路。

    若有来世,记得惜命,记得避凶。

    你身子晃了一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再动不了一下,“咚”地一声,沉重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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