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他

    ……

    熯天炽地,刮刮杂杂。

    骤失其主的领域封锁不再,权能抽离,几近熄灭的业火倏尔暴涨,火舌焚天,黑灰曼舞,片刻间便将此地化为红莲地狱。

    灼热的气浪中,一声阴郁的童音响起,阴恻恻的。

    “这便是你干的好事,放她出去,你怎么敢的?!”

    对面那人声音亦是温柔不再,一派惶恐焦急。

    “……不应如此,外有逆鳞相护,内有真魂为守,她又身手了得,与螭一战,分明未伤及分毫,为何会神魂失守?”

    哪怕是方才激战之中,螭尖锐的爪牙数次近身,都被你抬起手臂,硬生生挡了下来。

    你初历鏖战,未曾察觉,领域中的二人却看得分明——几簇金色浮光流镀在你皮肤表面,不断游走着,森然利刃砍在你皮肤之上,相接处便浮现出一层细密的金棕色鳞片,转瞬即逝,连半道灰痕都留不下。

    “只是用了控魂之术,何至于陷她于此——”

    “啧……不是控魂之术。”

    艾利欧格突然冷冷出言,血红的瞳孔几乎与遮田漫地的火色不分彼此。

    “是共魂之术。”

    那女子猛地一惊,心思电转,一瞬了然,在滚滚灼浪中,面色愈发苍白,竟有些站不稳了。

    控魂,共魂,一字之差,犹如天堑。

    控魂之术,是自受控者灵魂处裂解出一片,使其受控于施术者,若施于多人,便似傀儡戏台后那只手,千丝万缕系于一手,兴衰生死皆由得幕后人心意。

    共魂之术则不然,是将施术者自身灵魂分出,融于受控者魂魄深处,多以暗示指引受控者行为,便似戏台之上,以身入戏,亦有控人行为之能。

    前者简便易行,只受控者神魂有缺,于施术者,除却些许神力消耗,半分害处也无,而后者有损魂魄,若心智不坚,甚至有迷失在他人记忆之危,极少有人施为——更不必提同时施于这么多人。

    蝼蚁卑贱,便是魂魄有损,也不过蠢些笨些,少活些年数罢了,何至于动用自己的神魂去补?!

    怯懦和妥协就像墨汁,只要几滴,就可以污染一整杯清水。

    人也是如此。

    人性的恶意远比瘟疫更可怕,所以艾利欧格从不多此一举——比如顶着恶名做好事。

    阿离,多好的例子。

    寻常人分不清控魂术与共魂术,他们只会记得自己曾被控制,一如他们看不出艾利欧格和离的灵魂之差,他们只知道梦魇魔神。

    阿离她分明再清楚不过。

    艾利欧格咬牙,瞥身侧人一眼,被那张与你九分相似的面容一晃,愈发愤懑,拍了一下她的脊背。

    “出息些。”

    女子颤了颤,一时没有开口。

    腕钏始碎,她与艾利欧格便自摩拉克斯的压制下苏醒,她存于此世的时光远长于你,第一时间便感知到了你体内异常。

    实在太耀眼了。

    灿灿烈日悬于领域之上,饶是两人脱困于腕钏禁锢,被那火伞猝不及防地笼住,一身灵力去了大半,这才在领域任你轻易□□。

    普一脱困,艾利欧格当即气得跳脚,指着那缕旭日般的真魂骂了半晌。

    阴险!卑鄙!无耻!

    女子倒不在意这个,左右她弱的几乎消散,在太阳面前,一杯水和半杯水也没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落在天穹之上的一点,暗吃一惊。

    ??一点突兀的玄金色。

    这是一片逆鳞。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形如弯月,逆生于心。

    心脏之上的第一片鳞甲,坚不可摧,珞珞如石,是与尊严和生命同重之物。

    莫说给出去,便是离身都绝无可能。

    本该如此。

    于是之后你想要离开,她虽极力阻拦,终究还是任你而去。

    除却你意已决,她确然拦不得你,亦是她同你一番对答,心底隐隐觉得,你如今心志坚定,铺以逆鳞相护,又有岩神真魂同镇,未必没有生还的希望。

    谁曾想螭恶毒如斯,竟以万灵性命,逼得你自裂神魂,意识困于万生之间!

    “阿离素来坚韧,磨而不磷,涅而不缁,饶是困于万数意识之海,也必能守得灵台清明……”

    她一时浑浑噩噩,十指交叉置于胸前,嘴唇发白,微微颤抖着,作祈祷状,惹来艾利欧格两个毫不掩饰的白眼。

    呵,祈祷?

    天道无情。

    “惺惺作态。”

    话音未落,她一张尖牙利口少见的顿了顿,红瞳慢慢睁大,眸子睁的滚圆,显然是惊愕到了极致。

    “我只是……”女子看向她,少见她如此神态,迟疑着问道:

    “怎么了?”

    艾利欧格看向她,只觉得浑身僵硬,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

    于是她机械地张开口,连毒液都忘了喷。

    “禁锢被冲开了。”

    女子愣了一会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同艾利欧格对视了一会儿。

    某一个瞬间,她猛地惊醒,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逆流,烈火焚天的热意中,无数冰碴子搅动血液,冲撞着她每一寸血肉。

    “什么?她……记起来了?”

    艾利欧格面无表情地看她,耳畔嗡鸣。

    她本该嘲讽一下这个一叶障目的聋子,嗓子却发不出音来,只是点一点头。

    女子便在这样的乖顺中踉跄了一下,目露惊骇之色。

    “为什么?怎么可能……”

    “事实如此,我怎么知道?”艾利欧格闭了闭眼,眉头紧皱,一贯的散漫阴郁淡去,那条压满毒液的舌头突然不知怎么动似的,凝住半晌,仰头望天。

    那轮被她有意以灰雾遮掩的赤轮再度高悬九天。

    “阿离逃不掉了。”

    女子神色黯然,只觉周身血管几乎叫那冰碴子刺穿。

    两人心知肚明,禁锢若去,记忆苏醒,你必然崩溃。

    该死,为什么?

    你究竟受到了什么刺激?

    艾利欧格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一双赤瞳一瞬不眨,死死地盯着那真魂凝就的红日。

    摩拉克斯人呢?!

    “不能坐以待毙。”

    女子向前几步,按住艾利欧格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强压发颤的声音。

    “你我神力亏空,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还能做什么?”她嗤笑一声,深红眼底浮现出一点儿扭曲的光亮。“祈祷?得了吧,能同阿离死在一处也是极好的——”

    女子重重地拍了她的肩膀,她这样柔婉娴静的人,从未做出过这样的举动。

    “艾利欧格。”

    女子望进她冰冷的红瞳,温柔淡去几分,似潺潺流水干涸,显出几分河床的嶙峋来。

    “你不能放弃她。”

    “哈!凭什么——”

    “她救过你的命。”

    女子剪断她的话,面色苍白依旧,眸光却很清明。

    “……”

    艾利欧格猛地被掐断,一时竟无言以对,血瞳微眯。

    “如今阿离失去意识,领域封锁不再,你去寻摩拉克斯,借领域虚实交替,把他带到这里来。”

    艾利欧格缓缓抬眸,目光扫过女子浅樱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望进一双秋水如洗的铂金杏眸。

    “你信他?”

    “我们只能信他。”

    艾利欧格嘲弄地牵动嘴角,想要嗤笑。

    可她最终只是沉默转身,足尖一点,身形便像肥皂泡般破碎开来,转瞬消失。

    女子仰头看着那轮赤阳,毅然决然的向其奔去,她实力低微,神魂虚弱,每踏一步,便如同行于刀山之上,可她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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