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

    ……

    莽莽平原,青翠连绵,古树如云,点缀在这绿意横流的大地之上。

    碧空万里,如洗出一盏青瓷。

    一道金色毫芒如白日流星,呼啸而过,穿梭于浩渺云气当中。

    “帝君?!”

    钟离身形微顿,垂眸。

    一道青光从低空掠过,其后紧随着一只展翼而行的神鸟,背负一人,正错愕地看着他。

    魈,流云,歌尘亦是赶至。

    魈亦是惊讶不已。

    东海与归离集间距离,可是璃月同归离集间两倍不止,帝君竟如此之迅速——

    “接到消息了?”

    钟离声音低沉,有些沙哑。

    众人齐齐点头,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钟离收回目光,身躯微弓如满月,便要飞掠而去。

    他很着急。

    远处,一道红光乍起,径直拦在钟离面前。

    钟离没有停。

    那红光啧一声,光芒大盛,连带着周身的云雾都晕染着绯色,叫人看不真切。

    “摩拉克斯。”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自红光中响起,嗓音甜脆,众人落后钟离一步,只远远见那红光直冲众人来。

    钟离本不欲耽搁,闻言却微微一顿。

    “艾利欧格?”

    红光微凝,向下降了降,嗤笑一声,还未开口,便见钟离眉头微蹙,抬手虚笼住这团光球。

    光球猛地一缩,竟是叫他捏在手心,再动弹不得!

    钟离问道:

    “阿离如何?”

    他还好意思问?

    艾利欧格极其不满。

    她讨厌这个抢了阿离还护不好的家伙!

    可惜力不如人,挣扎无果,被他按住,半点元素力也调动不了,憋的脸都黑了,冷哼一声。

    “没死,但是快了。”

    “归离集和归终?”

    红光犹如枝头红果,绯色动人,音调绵软,却有碧蛇在掩映的枝叶间嘶嘶吐信。

    她沉默了一会儿,被一句问挑起挥之不去的愤怒和不解,语气嘲讽极了。

    “他们?他们好得很——阿离没死,会容他们出什么事?”

    那群愚昧无知的蝼蚁,也值得她倾心相护?

    钟离领会了她的弦外之意,面色不改,心中却是微乱。

    艾利欧格有些不耐烦了,她这个人,得闲时乐得和人周旋,生动诠释伪善的艺术,为寻乐子,视天下人如草芥,如今心中燥郁,连扭曲的本性都收敛三分,前所未有的言简意赅。

    自然,素质也愈发堪忧。

    “少说废话,走领域。”

    钟离不同她计较,眸光沉沉地落在掌心那团阴郁如血的红光上,略一点头。

    如坠云雾般听了半晌的众人面面相觑,流云忍不住踏出一步。

    “帝君,此人未必可信——”

    钟离钳制稍松,艾利欧格凝出身形,女孩儿歪着脑袋,朝众人吐了吐舌头,很是娇俏明艳,唇齿间沁出冰冷毒液。

    “我求你信了吗?爱信不信。”

    钟离淡淡地瞥她一眼,艾利欧格只觉得一股巨力扼住她的脖颈,再言不能。

    “莫要多言,走。”

    艾利欧格收起笑意,目光阴冷狠戾。

    钟离不为所动,气质沉静清冷,眉眼间有种冷冽的锋芒。

    她如今神力低微,又受制于人,无法念由心动,心中憋屈,也只得食指与小指内屈,掌心相对,捏了个手决。

    “你会直接降临在战场,也就是阿离面前。”

    她突然诡异的笑了一下,像是终于出了口恶气,无不恶意地提醒道:

    “做好准备,摩拉克斯。阿离记起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

    草长莺飞天,杨柳醉春烟。

    月海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桌案上两盏清茶,取上好的龙凤团茶烹煎而成,色润味甘,沁人心脾,浮舍两手交握,捧着这青瓷小盏,一时沉默。

    若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可是喝不惯这些?”

    浮舍摇摇头,没有作声。

    “阁下不必如此拘谨,你是阿离的贵客,便是我璃月的贵客。”

    浮舍愈发僵硬,青瓷小盏险些叫他捏出裂痕来。

    阿离?

    啊?

    他知晓你同璃月交往甚密,私交甚笃,甚至想将荻花洲上下托付岩神,便以为你至少该是同璃月高层有所磋商。

    他太天真了。

    你看起来连身份都不曾言明,他初时失言,此刻竟拿不准该说些什么。

    浮舍摩挲了一下茶盏光洁的杯壁,在若陀再次开口之前举杯致意。

    “我知龙王有诸多事宜要问我,可以,事已至此,遮掩并无意义,鄙只多问一句。”

    浮舍直视着若陀,拱手,面色麻木,袍袖带风,礼数周正之余,颇有点自暴自弃的错觉。

    “尊主同璃月,究竟是什么关系?”

    若陀倒是十分平静,他回想过往种种,已是从记忆里挖出许多细枝末节,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虽仍是不明白其中因果,此刻亦是镇静下来。

    尊主定是早已同璃月定下盟契。

    若陀闻言愣了一下,而后牵出一道清淡的笑意来,举起茶盏掩去唇角弧度。

    “阿离啊。”若陀的语气很平淡“阿离是摩拉克斯的妻子。”

    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茶汤淌了满案。

    浮舍捏碎了手中茶盏。

    他闭上眼。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忍无可忍,真的。

    太不靠谱了!这么大的事!她一个字都没提!

    若陀轻轻一挥,便将案上润泽水色蒸干,又取来一只新的茶盏,倒入茶汤,微笑不变,递到他手边,好整以暇地等他回神。

    浮舍半天没反应,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岩神……可知晓尊主身份?”

    若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第一句开口,竟是关心之语,声音不自觉温和了些。

    魈的兄长,荻花洲第一大将,不可能对嗜杀暴虐,控人心魂的暴君有这般多余的关心。

    果然,这其中必有缘法。

    “摩拉克斯,他当是知道的。”

    浮舍皱眉,心中仍有隐忧,干脆心下一横,直言道:

    “尊主以往同璃月多有纠葛,此番有难,不知璃月当如何?”

    若陀沉默半晌,抬起眼帘,慢慢道:

    “契约乃我璃月立身之本,摩拉克斯身为契约之神,既同阿离结姻,便是许下了护其一生的承诺,定下生死不移的契约。”

    他对浮舍举杯,淡淡一笑。

    “契约之中的信任,要强于人性固有的情感,浮舍,你不必担忧。”

    浮舍一时无言。

    “你若问摩拉克斯当如何待他们之间的誓言,我想,他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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