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你的手

    她望着你,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你,声音不禁高了些。

    “你疯了?!你若是直接回到三千年后,命运会毫不犹豫地绞杀你!三千年后的时空,可是命运汇集之地!”

    那是属于此世的“现在”。

    你瞥她一眼。

    听她的语气,她果然早已得知你的记忆。

    “并非如此,我要去往大约一千七百年后的‘历史’。”

    你耐心地解释道。

    “我曾于万世轮回中同一人共魂,得见那时光景,若再施虚实交替之术,应当可以前往那时的时空。”

    你要在“未来”验证“如今”选择的正误。

    她先是松口气,然后忍不住白你一眼,语气不善道:

    “你拿回了权柄,想去哪里都可以,问我做什么……”

    她忽然停顿,犹疑道:

    “……你莫非进不去领域了?”

    你咳了两声,没有回答。

    “……也是,任谁被主人两次损毁,也会来脾气。”

    “言之有理。”

    “啧,别跟我拽文弄墨,和岩神太像了,烦。”

    “……”

    她突然靠近,透明的指尖顺着衣领划过去,你只要略一低头,便能看见少女单薄的肩膀,乌黑的发几乎融进渐沉的夜色中,你抬手接住她。

    她轻笑,像是贫瘠的土地上骤然迸发的生机。

    “若我不帮你,怎么办?”

    “那也无妨,我会直接按计划实施,大概率是不会错的。”

    你抱起她,走到屋檐下,随手推开一扇门踏进去,将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寒意一同挡在屋外。

    你沉默了一会儿,神色仍然平静,声音也平稳镇定。

    “你方才说的不对,艾利欧格,我是来同你告别的。”

    “我不是‘艾利欧格’。”

    “你是。”你肯定道,“你早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她拧着眉头,满脸不耐,“‘艾利欧格’是魔神名,它属于最初的梦之魔神,也就是你——”

    “不,我不是……至少在我认知里我不是。”你思忖片刻,缓缓道:“如果你坚持,那么我现在以梦之魔神的名义,将‘艾利欧格’的名号让渡给你。”

    艾利欧格瞳孔放大,愕然地失了声,半晌,才勉强扯了扯嘴角,找回自己的声音,透着丝丝冷意。

    “阿离若是要我帮忙,倒也不必如此牺牲——”

    你看着她,还是没什么表情,声音沉静冷清。

    “我从来只是‘离’——你不必为难,我没有勉强你。”

    “那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你从不曾掩饰对她的厌恶和排斥,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难道想说,你原谅她?

    真是荒唐!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凝视她片刻,转开了视线。

    “艾利欧格,这世上恨你的人有很多,你残杀他们的亲友,践踏他们的理想,一手缔造了荻花洲千年鲜血淋漓的历史,这是你应得的,是你与天下苍生之间的债,我无从置喙,亦没有替他们原谅你的权力。”

    你冷静地剖开自己,慢慢道:

    “可若说我欠过谁,你一定是其中一个。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立场和资格指责你的人。”

    “你……”

    “你篡改了我的记忆,使我忘却了重重顾虑……爱上了他,这不假,可这不是一件坏事。”

    你唇角微微一翘,轻声道。

    “曾有人同我说,哪怕让人鲜血淋漓,遍体鳞伤,爱也不是一件坏事,他说得很对。”

    “……”

    “走到这一步,绝不仅是因为你的隐瞒,也是我再也不能忍受他的亲近和信任——爱那样热烈和美好,我无法抑制心底的渴望。”

    “……”

    “多谢。”

    “……”

    艾利欧格静静地看着你。

    她自幼坎坷,从记事起便吃了很多苦头,后年少殒命,幸得神明相助,又肆意活过千百年,向来只知穷凶极恶,不知舍己救人,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性子。

    只是擦肩而过的瞬间,你救了她,而她认定你。

    半师半友半知己,半慕半尊半倾心。

    她不能同你为师为友,更论不上知己,你同她如背道而驰的两束光,一束照彻长空,一束泯然长夜。

    可若这疯狂也算爱,这执着也算爱,这欺骗和伤害也算爱——

    那么她爱她。

    (爱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不单指爱情,这里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信仰的爱,无关风月)

    最初的欺瞒是一切灾难的源头,亦是一切美好的伊始。

    现在,你有了意中人,你那么喜欢他,可以为此赴汤蹈火,奋不顾身。

    她竟感到高兴。

    哪怕那是岩神,这欣喜也不曾消退。

    多么可笑。

    原来她愿你幸福,竟高于留下你。

    残忍的,无情的,嗜虐的恶魔,竟真的还有那么一点滚烫的热血,可渡你过河。

    潮热湿润的触感划过脸侧,她惊异地触碰自己的面颊——这样温热的温度,竟属于她么?

    原来这样浅薄的,像是虚情假意,逢场做客的一点真心,竟也能称□□吗?

    谁会稀罕?

    谁会原谅她?

    “……离。”

    你嗯了一声。

    屋内点了火烛,朦胧的火光透过雨幕和灯罩,黯淡昏蒙。

    “什么时候走?”

    “你准备好的时候。”

    艾利欧格点了点头,垂目,突然按着胸口咳嗽起来,手指蜷缩,骨节青白。

    你起身,将她放到榻上,从柜边摸出一个暖壶和几只茶碗来,倒杯热水给她,她勾起唇角,接过来喝一口。

    “这具临时捏造的身躯撑不了多久了,辛苦阿离陪我。”

    “好。”

    “能拉着我的手吗?”

    “……”

    你扣住茶碗,碗中热气上涌,掌心滚烫,并未作声。

    她似早有预料,也不甚在意,仿佛意识都在这朦胧的热气中迷失。

    “我等了你好久,阿离,一千年,我从没想过自己能活那么长。”

    “是么。”

    “我喜欢你,和岩神不一样,我只想同你多说说话,只是一直没机会。”

    “嗯。”

    “你恨我吗?”

    “单指我的话,不恨。”

    “那就够了。”

    雨丝吹进来,寒意盈袖,她揣着渐温的茶碗,如捧着一簇微弱的火苗。

    气氛凝固,长久的沉默后,她低低问道:

    “你还在吗,阿离?”

    “在。”

    风贯入沉默的缝隙。

    “……还在吗?”

    “嗯。”

    清浅的呼吸几近泯然。

    “……离。”

    “我在。”

    破碎的白光自瘦弱的身躯漫流而出,延伸成纤细的银线,隐隐勾勒出拱门的形状,你在这漫流的月光中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一束柔软的月色,如牵起某人的手。

    那月色已然沉睡,再听不见浮世万响。

    “永别了,艾利欧格。”

    废稿部分:(用于解释理由,和正文感觉不搭,单独拎出来)

    “一定要走吗?”

    “一定要走的。”

    “理由呢?”

    “救下归终后,我的异常已经被命运捕捉,如若不走,天理的目光追击而来,发现归终,归离集一事可能会再度发生,我不愿璃月为此遭受威胁……何况我并不总这么幸运,能遇到愿意替人挡枪的傻子。”

    待三千年后,王座易位,命运改写,陈年往事一并勾销,才是你真正被此世接纳的时机。

    留下意味着无数危机,对你,也对钟离。

    “这可说不准。”艾利欧格嗤笑一声,在你蹙起眉头,反驳出声前撇了撇嘴。“你还是舍不得那个什么‘现代’。”

    “是的,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你坦诚道,“那里有我的亲人,朋友,那里有我真正的故乡。”

    “……”艾利欧格平静地挪开视线,“所以一开始,岩神就留不下你。”

    “他不会留我的。”

    “哈——听起来你们就高尚达成了共识。”

    “我不必问。”

    你笑了笑,眸中浸透了水一样的哀戚,轻声道:

    “我回归故土的刹那,便已身处三千年后了,最多再有三五载,便能等到‘命运’的终结,届时旧的秩序尽数作废,我可以回来的,说到底——”

    “从始至终,会因此受到伤害的,真正行过漫长时光,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他清楚地知道你的离开于任何人,任何事都有益处,只除了他而已。

    “也因此,他绝不会开口。”

    “……我不信你没有为此筹谋打算。”艾利欧格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指出,“对你而言,让他难受比要你死还不能接受。”

    你唇角微微上翘,牵起一丝苦涩的笑。

    “我是有想法,只是怕他不肯。”

    “所以你要去所谓‘未来’看看有没有出岔子?”

    你点了点头。

    “行吧,你高兴就好。”艾利欧格无所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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