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晶的这个答案不需要太久。
“游轮上的晚会......朱家主场么。”步晶看着电子邀请函显示着时间就是这周周末，语气里没有多少波动起伏。
“小姐，您选选这几款礼服。”步娥的助理姐姐拿来平板照片说。步娥坐在沙发里，挑眼瞧着她：“你爸妈说不要影响你月考就没跟你说——你咋又瘦了？”
步晶转眸看了看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腕，没接话：“平时这些我不用去的。”
“朱家特意点名道姓的说了。”步娥想到这儿似乎也是不痛快，“原本如今外强中干的朱家没啥好客气的，他们需要BU以及你爸的地产项目分标。但是难就难在其他出席嘉宾。”
步娥示意助理把名单资料拿给她：“别说全国这几位大佬级别的人物——就连国外极其有名的几位企业家都受邀出席。”
“朱家没到日薄西山的程度。”步晶摸索着下巴，沉声道，“朱老再怎么说也是个人物。”
随他妈的便吧。步晶心里烦躁的很，抬手拿走了资料，低头看了看几款高奢定制礼服，随手指了一件稍微素净一点的：“这个吧。”
“我说您少喝酒熬夜吧，”步晶又示意助理把名单活动详程拿给自己，一面翻着说，“对身体不好。”
“哟，神奇了，”步娥瞥了眼这个气质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女孩，“没想到有人会来关心我的身体健康。”
步晶没有接话，只是皱了皱眉，举起手中的名单，点了点其中一页：“lousic？”
“嗯哼。”步娥说，“所以我跟你说这回不敢再推了。利诱啊——”她放下手机，眼底闪过一丝职场中的狠辣，“不但是lousic，还有挺多国际品牌方都邀请到了。BU如今全球分店，如果能够要到合作机会将是如虎添翼。”
但是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周六我来接晶晶，衣服明天就送过来，你让晶晶先提前试一下。”步娥站在玄关蹬着自己费力的靴子，朝步巍喊。
步晶移到助理姐姐身边：“姐姐，关于lousic，您了解多少？”
“市面上放开了多少资料，咱们就是知道多少。”助理有些无奈的笑道，“步总最近也是在查这几家的信息——lousic最难查，除去小道消息，官方企业保密工作给的真的好。”
步晶点点头：“比如他们家跟世界很多著名艺术家有着瓜葛？”
“还比如东方家庭早年移居西方国家，传统习俗打破——家族乱/伦、取向问题、情感纠纷......听着扯不扯淡？”
并不。步晶眸子愈发漆黑深邃，并不。
这是从欧洲开来的豪华游轮。近20万吨的排水量无不彰显着它过硬的制造成本，超强烧钱的稳定器更是让人如履平地。夜幕下霓虹灯与白炽光照的周围的海域波光粼粼。少妇们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凹出好看的造型；男人们道貌岸然，手举酒杯优雅侃谈，也不忘挽住身边娇俏。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步晶跟着步娥四处敬酒。这么多年步巍有意把步晶塞在BU的CEO身边，步娥本身年过四十膝下无子，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培养的BU的接班人。
因此步晶能接收到更多的情绪：含蓄的、巴结的、爱慕的、利益的、不屑的、隔岸观火的...... 每一个人的眼睛里在她身上停留，交谈间闪过无数细微变化的情绪。
所有人都戴上精心准备的面具，平静而又贪婪的走入这个黑夜。
“步晶！”朱策的声音传来，在虚荣客套中略显活泼可人，“真没想到你会来。”
“好久不见。”步晶也笑得更灿烂了些，跟正在谈话的先生示意道歉；对方精明，看到是东道主的儿子，礼貌的退场。
“是挺久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朱策依然温温和和的说，“真的是没想到，”朱策从路过的服务员盘中拿过一杯甜鸡尾酒，喝了一口说，“嘿，这么大的游轮上咱俩还撞上了！看来咱俩缘份不浅。”
“哪里，都是朱家抬爱，把我放进来玩玩。”步晶神色不变灵活回答。
“啧啧啧，你这就说得生分了啊。”朱策嗔怪道。
“步小姐，步总找您过去，说是跟那边几位谈谈生意。”一位服务员的介入打断了这场复杂微妙的谈话。
简单的推托告别后，朱策眼底最后一丝温柔消失殆尽。他挑挑眉将手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将杯子跺到身后的桌子上，手指把高脚玻璃杯攒的发白。
步晶提着裙子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那里会见了几位国际品牌资方，欧式浮雕建筑和复古的黑胶音乐缓缓地挠动着空气中的优雅。
一山放过一山来。
正当步晶思索着要如何比那群衣冠禽兽的家伙更禽兽一点时候，开门俨然做着几位自己熟悉的身影。
朱家、步家，以及罗家。
不，应该是lousic。
显然是自己来之前身着一袭黑西，戴着金丝眼镜的罗凯已经说了些什么，在场的各位表情是少有的多彩。
他妈的我可真他娘的是个天才。步晶想，暗暗瞥了眼依旧是春风满面和朱老等人解释的罗凯。
如果步晶的眼神可以杀人，罗凯现在估计脑袋已经落地。
步晶自觉礼貌的落座。“这位就是我的同学，步晶小姐，我更希望能叫她步晶。”罗凯笑道，“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缘分、缘分。”说完看着步晶，那笑容简直完美的迷死人。
“看来步小姐与lousic缘分不浅呐，”一旁的朱斌举了举酒杯，笑道，“真是没想到，BU身后拥有这么强大的朋友，哈哈哈哈。”
步晶举了举手中的鸡尾酒，朝朱斌一笑。朱斌是朱家这一辈儿里较年长也最能干的，是朱老第二任的儿子，适才二十七/八，已是目前朱家项目主要实际执行人。朱老虽年岁已高但爱财权如命，牢牢地将总权力握在手里至今不放。于是朱家年轻有为的子女们跃跃欲试，同样的，各方合作者也在权衡究竟赌谁最有希望成为朱家下一代的继承人。
大多票倾朱斌。
“朱先生真是——”
“lousic能有这样强大的合伙人，是lousic的荣幸。”罗凯笑着打断步晶正要开口辩解的语句，笑说着举起酒杯朝步娥点了点头，“下个季度英格兰高奢香水展我很期待BU集团的到来。”
此话一出，是就连步娥都错愕了半秒的程度。
甲板上，罗凯倚在栏杆上，问着有些绷着脸的朱斌：“朱先生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想到lousic待人接物如此的——出其不意啊。”朱斌脸上从出了房间就有些挂不住，冷笑道，“朱家诚心盛邀lousic参加，希望下个季度能有较好的合作，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罗凯拿下眼镜，抽出眼镜布细细擦试。
朱斌说：“僭越过东道主不觉得不合适么？”
“首先，公司之间谈生意没有僭越一说。其次，”罗凯戴上眼镜，眼镜片反射光让朱斌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lousic需要的是强有力的臂膀，而不是敝帚自珍的落后品。”
朱斌确实绷不住了，攥起的拳头青筋暴起。他咧嘴冷嘲道：“一个娘/炮说话这么咄咄逼人......”
罗凯神色一暗：“你说什么。”
“我说得不是么？你是近亲繁衍的后代还是靠屁/眼兴奋的东西。”朱斌恶狠狠的说，“你——”
“没想到，朱先生为人如此的，嗯，不生分。”步晶徐徐的从远处走来，她本来就瘦，夜色下一袭黑色晚礼裙显得她更为高挑。步晶神色自如，仿佛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笑道，“朱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罗先生他年轻气盛说话难听您别计较，这儿我代他给您道个歉。生意上都是合作好手。”
朱斌被比自己小十岁的丫头给了个台阶，按道理应该顺着下了，以后生意都好做。结果朱斌一看来人是刚刚分得肥肉的BU集团步小姐，情绪都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得了面子，只觉得俩人就是合伙看自己笑话的，冷嘲道：“步小姐这是得了便宜卖乖么，不必！朱家在国内市场还有着脸，BU要是——”
“朱家打算开的新楼盘，招标还没过政审吧。”步晶淡淡的说，眼神里眺过一丝戏谑与不屑，“我父亲不才，也就只管着这点儿东西了。”
“我还是希望朱先生慎重考虑，毕竟BU长期与朱家有着合作。”
朱斌憷然一惊。先前他就听说过步家的唯一一个女孩继承了她爷爷的狠辣果决与井律师的精明敏锐，即使未成年也有着强大的气场与过硬的职场洽谈实力。他当初还不信，认为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能有多牛逼——现在看来，她简直就是个疯子。
一个为达目的不惜把自己利益算进去，孤注一掷的疯子。
“你他妈真是疯了。”罗凯被步晶拉到清吧里点了杯葡萄汁，皱着眉说，“朱家与BU那是喝一担粥的僧人，再说步先生不招朱家的房产项目，业绩怎么办？”罗凯想想就觉得后怕，“你大可以拿刚刚偷录的录音威胁他，别弄得这么落井下石啊。”
步晶坐在旁边品着莫吉托，看着罗凯样子笑道：“能一次解决的事情我不喜欢分两次，麻烦。”
“操。”罗凯瘪瘪嘴。
“怎么，害怕了？”步晶喝了口莫吉托，任酒味儿充斥整个鼻腔肺腑，“所以你当初不告诉我，是怕被捏住把柄吧。”毕竟，谣言最多是像朱斌一样用在嘴上解解气，但如果是事实，性质就变了。
罗凯看了她一眼：“抱歉。”
“？”步晶稍稍顿了一下，“什么？”
“关于我是lousic品牌CEO的继承人的身份。”
“哦，基本上能猜到了。”步晶想了想之前传言，又回想起日常生活的罗凯本人，不禁觉得好笑，“人言可畏——说你是环游世界不学无术的同性恋花花公子，嗯，我看就只有三个字是对的。你今天怎么这么没出息？”
“我没你那么牛逼。”罗凯笑，“东亚文化圈里的不成文的规定——你可以没出息，但是是要性向正确的没出息。”罗凯眼底泛起一丝莫名的忧伤，“朱斌这种人，不少见了。”
“......所以你是底下那个？”步晶有些呆，脱口而出。
“我操......你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儿吗......”罗凯感叹步晶神奇的脑回路，“不是，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什么？恶心你性格好能开得起玩笑还是恶心你做事周全细心把班里那几个老爱发癫的傻逼管得老老实实？”步晶摇晃着酒杯，冰球与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笑了笑，“爱神丘比特射箭时眼镜是蒙住的，上帝造人的时候肋骨没有男女选择。下个季度要是lousic与BU合作，我们签下的押金会让你有安全感的。”步晶会玩儿阴的，但她不爱玩。
罗凯看着偏过头看她。暖黄色的灯光下步晶眉眼微弯，全然没有刚刚护崽般的不经意流露出渗人的戾气。
“不过——”步晶扭过头，眼神有些难以言表。“你真是底下的？”
“是是是，”罗凯白了她一眼，放弃抵抗，“怎么，很难接受吗？”
步晶看了看身高180多标准九头身、身着雅戈尔定制黑色细纺羊绒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和劳力士春季最新男士石英表的罗凯：“那可真他妈的太有反差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