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丈夫

    等苏倾走远,藤原接着说:“督军生日那天,我提醒过您的……”

    陆世麒想起来,“那可真是有意思了。”他反问道,“藤原先生是冯督军的贵客,您告诉我,不怕他怪你吗?”

    “他不会,即使会,也不敢正面与我为敌。”

    “哼!”陆世麒觉得好笑,好狂妄的口气。

    “他需要我们的帮助。”藤原道。

    “他想做什么?”陆世麒警觉地问。

    藤原却狡黠一笑:“你猜到了才紧咬着军火不放,何必明知故问?”

    陆世麒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既如此,藤原先生找我做什么?冯督军可并不信任我。”

    “因为,我也不信任他……倒不是他的诚心,而是……他的能力。倒是陆镇守,您才是一匹沉睡的雄狮。督军之所以不信任你,多半是对你能力的畏惧,只要你愿意……”

    陆世麒打断了他:“此言差矣,冯督军诚心与能力兼具,而我,根本没有那份野心,你找错人了!”

    “不急。野心?多想想就会有的。”

    “多谢藤原先生的提醒和前日送来的药,改日等陆某身体恢复一二,再好好谢你。不过今日我有些累了,此事也不必再提,权武,送客!”说完,他迈步准备离开。

    “等等!”藤原叫住了他。

    陆世麒不耐烦地转过头。

    “这是日本带来的药膏,让她多擦擦,不容易留疤。”藤原将一个白白的罐子塞到他手里。

    “谢谢!”陆世麒拿过白罐,“不过,我的女人我自己会照顾好!”

    藤原面上保持微笑,指节早已捏得咔咔作响,若不是父亲藤原幸佐的交代,他真不屑与此人打交道。不,父亲器重陆世麒会不会是其他原因呢?藤原隐约感觉其中另有隐情,不然为什么愿意舍近求远,徒增不稳定的可能呢?

    思及此,他眸色一沉,不悦地离开了。

    ……

    藤原石上一离开,陆世麒便驱车前往督军府。

    事实与自己设想的一样,冯耀借日本人之手做着统一的美梦,日前正在加紧练兵、囤制武器,或许不久后就要发起战争。

    他多希望是误会一场,抱着一丝侥幸暗中调查。可现在既然已是事实,他便不惧与冯耀正面交涉,摆明自己的态度。

    好不容易太平几年,他不想再看到生灵涂炭的局面。

    日本人或许许诺了冯耀什么,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虎狼之争,没有一方可以全身而退。

    直至薄暮时分,陆世麒神色凝重地回到饭店。

    不多时,权武也回来了。

    “如何?”陆世麒将雪茄在桌上立了立。

    权武摇摇头:“冯督军怎么说?”

    “与我们料想的一样,不过他说高植失踪的事与他无关。”

    权武分析起来:“他会不会撒谎?”

    陆世麒摇摇头:“不是不会,是没必要。他连与虎为谋一事都承认了,不过一个小小副官,用不着瞒我。”

    “那……那会不会是权武……已经……嗯?”权武把“死”字咽在了喉咙里,这个念头已在他脑中盘旋几天。

    “活见人,死见尸。我得给老高和高妈一个交代。你看……”好陆世麒拿出一张地图,“冯耀给我的。”

    二人在灯下研究起来。

    “以军校为圆心,我已派人将方圆五里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冯督军的人的确已经撤了。”权武指着地图,不解地摇了摇头,“按理说,高植没有被冯督军的人追上,此时也应回来了。可这都两天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一个大活人,能去哪儿呢?”

    陆世麒盯着地图上下打量,突然指着东面说:“这儿有条河。”

    权武睁大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您不是说他只是胳膊被击中一枪吗?难不成失足溺水了?”

    “你瞎说什么呢?”陆世麒不满地踢了他一脚,“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坐船顺流而下,那附近没有他的踪迹就很正常了。”

    “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我赶紧派人顺着河的两岸继续去找!”权武乐呵呵地离开了。

    ……

    在饭店养了几日,陆世麒和苏倾都好转不少,可高植仍没有消息。

    权武黑了一圈,与陆世麒比肩而立的时候,活像个煤炭。

    陆世麒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么是冯耀骗了自己,要么是高植自己躲了起来。

    可无论是哪种原因,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愁眉之际,藤原石上又来了。

    “之岚呢?”他问。

    陆世麒冷笑一声,朝院子里点点。

    藤原对他的“不拒绝”并不意外,大概率如自己想的一般,陆世麒已收到阳城的消息,准备回去了。若真如此,那证明自己查来的消息并没有错,父亲有意与陆世麒交好,实际是另有隐情。

    待他从陆世麒从获取了父亲想要的东西。陆世麒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而妹妹也可以如往昔一般回到自己身边。

    想到此,他的脚步轻快不少。

    院子里,苏倾正坐在绿荫的秋千下打盹。

    光阴斑驳,美好万分。

    藤原蹑手蹑脚地走近,像幼时般折一片树叶逗弄她的鼻子。

    苏倾的鼻尖一阵发痒:“哥。”她睁眼道。

    藤原笑盈盈地在她身边坐下:“秋千上睡觉,小心摔跤。”

    苏倾朝他身后望了望,咕哝道:“奇怪……”

    “他没来。”藤原有些不悦。

    藤原来了几次,陆世麒隔在二人身边,今天却难得没有跟来。

    苏倾被点破,有些讪讪。

    藤原的神情严肃起来,他原想好好同她告个别,此刻却生了其他想法。

    “你知道哑爹为什么安排你进陆府吗?”

    苏倾一下子坐直身体:“你说过……为了获取陆世麒的信任。”

    藤原点点头:“不错,陆世麒的手上有一张图,图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在你进府前,哑爹派人去找过。”

    “没找到?”苏倾想起来,初入府时寻桃说地牢里关了一批小贼,当时她还以为是苏什。

    “是,我们怀疑陆府有密室暗道。你在督军府几个月,可有什么发现?”

    苏倾迟疑着摇摇头。

    “我想请你回阳城,帮我们找到那东西,越快越好!”

    “你不是说要和陆世麒合作吗?为什么不自己问他要?”苏倾的内心有个声音在挣扎。

    藤原苦笑:“难道你看不出,他不喜欢我吗?”

    苏倾摘下一旁的树叶,用手随意扯成细条。内心里,她不想趟浑水,隐约明白藤原的目的和陆世麒的态度后,她再也没有追问过让自己以“沈之岚”之名进府的原因。

    “可……高植还没有找到,陆世麒一时半会还不会回去。”

    “不,他会的。”藤原有把握。

    不久前,他打听到父亲器重陆世麒的原因——据说阳城连绵的山里有大量的硫矿与铁矿等资源,是制作炸药和武器的原材料。

    陆世麒手里有张图,标明了资源的分布。

    父亲让自己与陆世麒交好,就是为了得到那些东西。

    昨天,藤原派了几个小贼去陆府偷东西,特意“打草惊蛇”。

    如果陆世麒回去了,证明自己没猜错;如果陆世麒没回去,那就证明也许根本没那东西,陆世麒没有什么价值。

    苏倾不知道他的谋划,只听他继续用日本说:“等东西一拿到,我就送你回日本。”

    苏倾用脚踩着满地的碎叶子。日本,多么陌生的国度,她生长于华夏,受孔孟文化,始终不能接受自己是日本人的事实。

    “图上是什么?你总该告诉我吧。”她用脚碾着碎叶,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绿印。

    “阳城未开采的矿产资源图。”

    “矿产资源?藏在地底下的宝贝,你和哑爹要这些做什么呢?”

    “能做很多,冶炼造房制药,具体要看挖出来的是什么。”

    “既然这么好,陆世麒为什么不自己开采,反而要将这些东西藏起来呢?”苏倾不太明白。

    “这些东西埋在山里地下,需要一定的技术支持,现在中国还没有这样的技术,胡乱开采只会暴殄天物。你放心,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我们会和陆世麒再商量,共同开采,物尽其用,让两国人民都受益的。”藤原半真半假道。

    “真的?”苏倾想,如果真如藤原所说,自己也不算是在做坏事,可究竟是瞒着陆世麒“偷”东西,她竟有些不自在。

    “担心什么?几个月前你孤身闯陆府,又放火烧陆宅,一张小小地图不会难倒你的。”

    苏倾赶紧捂住了藤原的嘴:“嘘……轻点,没人知道是我放的火。”

    “我知道,我知道陆世麒不知道,否则你也不会好好地坐在这儿。我也知道是你干的,用锡纸引燃,还是我教你。只是锡并不好找,你是怎么找到大量锡呢?”

    “陆府。”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苏倾是惊讶,藤原是高兴。

    “陆府有锡,说明陆世麒手上有资源分布图的可能性极高。你放心,东西一拿到手,自有人接你应。只是……”藤原犹豫片刻,继续说,“未免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苏倾满怀心事地回了房。

    “藤原走了?”陆世麒说,“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去哪儿?”苏倾问。

    “回阳城!”

    “现在?”苏倾看了眼擦黑的天,诧异地问。

    “是啊,天黑好办事啊!”陆世麒逗她,觉出她的迟疑,又安慰道:“你如果还有什么想玩想买的,等一切稳定下来,我再带你回来。”

    一行人连夜赶回了陆府。

    离开了十来天,再进这个古朴的宅院时,苏倾竟觉出些亲切来。

    与省城比,阳城更热,树上的蝉鸣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刚下车不久,苏倾的鼻尖就冒出层层细汗。

    她看了眼陆世麒,见他和自己一样热得流汗,越发想念练兵场上的那几个圆头圆脑的家伙。

    也许是热,也许是重回这陌生又熟悉的房间,也许是身边突然少了个人,也许是藤原的交代,苏倾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一睁眼,她看到两只扑闪的大眼睛。

    “娘亲,你终于醒了!”陆婉予高兴地说。

    苏倾一捏她的小脸蛋:“几日不见,婉儿好像长高不少。”

    “当然,我有听娘亲的话,早早睡觉,多多吃饭呀!”她笑眯眯地说,“娘亲,你受伤了吗?”她指着苏倾的手说。

    “嗯,一点小伤。”苏倾坐起来,“去看过你爹爹了吗?”

    “嗯,他像您一样呼呼大睡呢!哝,就这样,呼噜噜,呼噜噜……”说着,陆婉予眯上眼睛,假装打起呼噜来。

    苏倾被她逗笑了,陆世麒不怎么打呼,她是知道的,可在陆婉予眼里,自己的亲爹像只猪一样好睡。

    “我不喜欢省城!”小家伙突然说。

    “为什么?你先前不是嚷着要跟我们去吗?”

    “那一定不是个好地方,娘亲受伤了,爹爹也受伤了。”

    苏倾摸摸她的小脑袋,心中有股暖流涌过。

    “和我说说,这几天除了好好吃饭,早早睡觉,还做什么了……”

    陆婉予像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直到紫藤的出现才打断了她。

    几日不见,紫藤似乎黑了些,却也更精神了。

    再见故人,两人都很高兴。

    “高植还没有找到,所以权大哥没与我们一起回来。”苏倾说。

    “我知道,爷说了。”

    苏倾诧异地看着她,隐约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又不敢确定。

    “权武……”紫藤支吾着说,“权武和十七爷说了……说了我和他的事……”说完,她的脸上漾起绯红一片。

    “挺好,我说权大哥怎么天天那么乐呵,原来是情场得意呀!”

    紫藤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苏倾朝她挤眉弄眼,一副听八卦的姿态。

    紫藤摇摇头,正色道:“高植失踪了……跟在十七爷身边,我们早应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这一日到来的时候,还是让人很难接受……权大哥说,生活本就无常,更应懂得珍惜。”

    苏倾被打动了,几个月来,她深切体会到生活的无常,看似真切的事情是假的,看似虚假的关系中却藏着真情。

    两人沉默片刻,紫藤又说:“之岚,我能这样叫你吗?”

    苏倾扯出一个笑容。

    紫藤见她不反对,继续说:“你猜的没错,我只是爷的一个下属,以二姨太身份在侧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动的。爷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别说是姨太太,就算让我替他挡子弹,我也不会犹豫。我敬他,如我的兄长。

    初扮他的二姨太时,我紧张忐忑之余也很高兴,为的是我终于能帮上他了。我知道外界都说我与十七爷伉俪情深,恩爱非常,其实有多半是十七爷叫人在外头传的,绝了某些女人的想法。”

    “你们爷可真自恋。”苏倾吐槽道。

    她承认陆世麒的长相是有几分出众,倒也不至于人人想嫁给他吧。

    紫藤满含深意地笑笑,隐晦地说:“如果你知道婉儿是怎么来的,就会明白爷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这又是什么意思,苏倾的好奇心被成功激发,可转念一想,真相有时并不让人轻松,又说:“你不必对我说这些的。”

    紫藤收敛笑容,轻轻抚摸了苏倾受伤的右手,“谢谢你。”

    ……

    晚上,正当苏倾苦恼漫漫长夜,热得难受时,寻桃搬来了一个电风扇。

    “陆府也有这新鲜玩意儿吗?昨天怎么不拿出来。”她吹着凉气,惊喜道。

    “不是,是十七爷派人送来的,阳城还没人见过这东西呢。”

    苏倾心中一暖:“他买来几台,婉儿有了吗?”

    “有了,小姐可是爷的心头肉,不会委屈她的。”

    “嗯……他倒是个好父亲。”风送来凉意,她的心头是一阵暖。

    “仅仅是好父亲,不是好丈夫吗?”陆世麒笑眯眯地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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