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翠云却有一肚子话要抱怨。

    “都怪表小姐，二小姐才淋了雨发烧，昏迷这么多天的。”她拿着掸子走到二小姐面前，“二小姐本来是不想去香积寺的，表小姐却坚持要去，还非要拉着您一起去。您实在挪不过，这才答应一起去，谁知道就淋了雨，染了风寒。”

    这倒是可以理解。

    柳月明本就是个不懂得拒绝的性格，不要说是这位名义上的表小姐，就算是其他没有亲缘关系的女子，若说要约着一起出去，她应该也不会拒绝。

    柳月明没想到，这位大宣朝的柳府二小姐，不仅和她一样大大咧咧，还一样的不懂拒绝。一个人一般情况下，很难同时有这两种性格。因为一个外向，一个内向。

    可她们却偏偏都有。

    她不得不对自己这次穿越心生怀疑了。哪就如此巧呢。同名同姓同性格，她没有的那些父母恩爱、兄长爱护、家庭小康，这个柳月明竟然都有。

    “表小姐倒是健康的很，听说昨日还去定北侯府吃席赏雪了。”翠云说着一脸的不高兴，好像去定北侯府的应该是自家二小姐，就因为小姐病了，这天大的便宜才被表小姐拣去了。

    柳月明听出她语气中的不高兴，接过翠云手里的掸子，学着她方才的样子，扫扫榻椅，“好翠云，你快给我说说这个表小姐。”

    表小姐这个设定，在很多穿越小说里都是女主，柳月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和翠云拉近关系的好话题。

    果然翠云顿时来了精神，一脸八卦地凑到二小姐面前，“府里人都知道表小姐实际上也算不上表小姐，她是老爷恩师的外孙女，寄居在杨府，按辈分和礼节称一声表小姐。”

    “我爹的恩师？”柳月明拉着翠云坐下来，“也是个画画的？”

    翠云点头，“听说老爷夫人当年从青州举家迁过来，还是因为恩师替老爷在画院谋了职，这才变卖家产投奔入京。”

    原来柳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不过这位杨大人可不是画师，他是当今皇上最依仗之人。”翠云说着满脸钦佩，“是位天大的好官。”

    柳月明压了一口冷茶，兴致盎然。

    柳善德是待诏，能替他在宫廷画院谋职的，肯定是身份尊贵之人，翠云又说他深得皇上倚重，那其职位肯定也很高。

    沈涤是混官场的，那么这位恩师见到他的概率比柳善德更大。到目前为止，柳月明最关心的还是如何找到沈涤。

    翠云继续说道，“因咱们在京城没有亲人，太爷和老夫人在青州的时候就过世了，老爷和夫人便将杨大人夫妇当长辈孝敬，逢年过节都要去送礼请安。大公子和杨府的三公子一同在书院里读书，您和表小姐是闺中密友。”

    想来这位恩师对爹爹很好，不然也不会当父母孝敬，子孙辈们也都时常往来。

    说到这，翠云突然停下来，依旧是满脸的不高兴，“只不过自您昏迷后，表小姐就没来府里了。奴婢听说前日，杨家大儿媳来府里匆匆坐了片刻。”

    这倒是奇怪。

    怎么之前还好好的，同其他人的关系也都好好的，单单表小姐那里起了变化，而且自己不过是和她一起去了趟寺庙祈福，回来就陷入昏迷。柳月明就算是再智商低下，也能猜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变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姓沈的？”她有意提起沈涤。

    翠云是自己人，柳月明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和旁人说三道四，自然是能打听一点是一点。

    翠云听二小姐这样说，她倒是又想起来一些事情。前日表小姐的娘不是来府里了，等她离开后，翠云听见清雅居的几个大丫头聚在一起说表小姐心中有人，去香积寺祈福也是为了和那人私会。为了掩人耳目，这才拉着二小姐一起去。可怜的二小姐，白白替人当了靶子，又大病一场。不过表小姐尚未婚配，女子名节事大，翠云也不是个乱嚼舌根的人，没确定前自然不敢多说话。

    可既然二小姐问起，她想着二小姐那日也去了，便问了句，“二小姐，您还记得那天在香积寺发生了什么吗？”

    柳月明当然不记得，可她又不能直接说，正扭扭捏捏地想法子，听见外面有人喊，“二小姐，大公子回来了，夫人让奴婢来唤您去前厅用晚膳。”

    主仆二人八卦起来连时辰都忘了，没成想竟然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听见声音柳月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即便连来人是谁都不知道，却立刻站起来回，“知道了，这就去。”

    柳善德乐善好施，柳云深耳濡目染，也经常请同窗来府里用膳，有时候在临安城里玩上两日，再一同去拜访名士大儒谈经论道。有些人入京赶考的时候还会带上家里的老母亲或者姊妹，便也一同邀请来府上做客。所以每次柳云深带同窗来家里，柳月明都可以和母亲一起在旁照顾同来的家眷。

    “红梅来传话，晚宴又设在前厅，说明今天有贵客，肯定是大公子书院里的同学来了，还带了家眷。”翠云拉着二小姐坐下，张罗着要给她重新梳妆。

    看样子，哥哥经常带书院里的同学来家里做客。

    “上次和哥哥一起来家里的同学是？”柳月明假装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名字抓耳挠腮。

    “是一位姓顾的公子，听说是司理参军，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不过和咱家大公子相比，还是差了一些。”翠云一边替二小姐簪花，一边自顾自地说话。

    司理参军？这位顾姓公子无论身份地位肯定都是不用说的，可翠云还觉得和自家大公子相差，看来自家哥哥定是貌比潘安，才比孔丘了。对安排给自己的这个哥哥，柳月明也很满意。

    她是独生子女，从小到大看着同学们都有哥哥姐姐，别提有多羡慕了。想着这才一日，就有这么多精心的安排，柳月明不禁莞尔，看来这一次不仅是来找沈涤的，更是自己的圆梦之旅啊。

    她要抓紧时间想想自己还有哪些梦想。

    “也不知道这一次来家里做客的是哪位公子。”翠云自言自语。

    要是沈涤就好了。柳月明暗想。

    哥哥和沈涤同岁，沈涤能官至左丞，肯定也是高中过的。翠云还说哥哥在的白鹿书院是京城附近最有名的书院，很多世家子弟都在那里读书备考。说不定沈涤也在那里。

    翠云手巧，三两下就能弄出来一个很好看的发髻。再稍微施点粉黛，坐在镜子面前的便是位灵动可爱、仪态端方的大家闺秀了。

    柳月明看着镜中的自己都有点不认识了。她自知不是那种明艳动人的长相，在学校里又一直独来独往，经常是素面朝天、不苟言笑，没想到在翠云的妆造下，自己竟然能美成这样。

    看来这一趟圆梦之旅，名副其实。

    “那走吧？”不等翠云，柳月明自己拿了早间的银狐披风，“咱们去看看来的是哪位贵客。”

    见二小姐又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翠云抿着嘴跟上去。主仆二人跟在红梅身后，往前厅走。

    路上柳月明装作无意问红梅一句，“是不是哥哥的同学又来了？还是之前那位吗？”

    红梅看起来比翠云年长几岁，模样有些老成，一路上都端着，就连走路都一本正经的，听二小姐问起来客的情况，面上依旧无色，只恭敬回了句，“应该是书院的同学，是不是之前那位，奴婢倒不知。只是方才在清雅居听大公子和夫人说，好像有位姓沈字佑安的同学。”

    沈佑安？沈涤！

    翠云不知道沈涤字佑安，倒是没什么反应。柳月明却知道。她没想到找到沈涤竟然如此顺利，亏她这半日还在想方设法地打听沈涤的消息，没想到沈涤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且，他还是哥哥的同学！

    柳月明喜不自胜。

    这下不用再去绞尽脑汁同爹爹和杨大人搞好关系了，只需搞定哥哥即可。

    可是等她出现在前厅，听哥哥们在屏风后面说话，偷偷回眸透过屏风的缝隙瞅了一眼后，顿时有些后悔自己高兴得太早。

    柳云深从书院回府后，立刻去清雅居给母亲请安。听母亲说妹妹这几日生了一场大病才刚刚好自是心疼不已。

    母亲午后早早让人开始准备晚宴，现在也忙着招待沈兄的母亲，心中愧意，便说要亲自去藏绿阁接妹妹过来。母亲却说让他留下陪初次到府的沈涤，谴了身边的大丫鬟红梅去接。

    柳云深一听见妹妹给母亲请安，便从屏风后走过来。瞧见妹妹虽然好起来了，可人却是瘦了一圈，更是心疼，忙迎上去拉着人看了又看。

    柳月明虽然未见过柳云深，却也知道这是自家哥哥。瞧着他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模样，觉着翠云果然没说错。

    哥哥确实是整个京城都首屈一指的少年郎。兄妹二人寒暄一阵，柳云深又给沈母请了安，这才回到屏风后面那一桌坐下。

    彭氏笑着提醒，“这是我家的小女儿，被她哥哥宠坏了，一向没规没矩，见了客人也不知道先问好。”说完介绍，“这位夫人是你哥哥同窗沈公子的母亲。”

    柳月明也不辩驳，恭恭敬敬请安问礼，“伯母好。”

    沈母看着面容慈善，虽穿着简朴，却收拾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是位明事理懂人情的。她原是不想来京城凑热闹的，可架不住柳家公子热情邀请，只好跟过来叨扰。

    一路上柳公子和儿子不是在议论国事就是在交流学习经验，偶尔也说到了家里的妹妹。她听了一耳朵，知道柳家的人都是好相与的。不像自家那些亲戚，个个豺狼虎豹。

    见这小姑娘虽还未及笄，行事却稳重有节，又生得明眸皓齿，打心眼里喜欢。

    柳月明不知道今日除了沈涤，哥哥在书院的几位先生也来了，当听见哥哥向爹爹介绍来客，说到“沈涤”两个字时，她偷偷回眸看了一眼。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这，就是沈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