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杨思忠刚回府,就看见大女儿跪在得闲斋门外,有几日未见,人看着憔悴不少。可能是因为婉瑜去了庄子上,心情不好。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大女儿就嚎啕大哭起来,“爹,您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啊。”

    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礼样,杨思忠忍不住蹙眉。

    她还未哭喊完,杨思忠看见夫人从远处匆匆赶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儿媳妇,还有一群下人。

    “又发生何事,要你如此不顾礼节,青天白日跪着威胁你爹。”对这个女儿,杨思忠着实头疼。有时候想想真后悔,或许当初就不应该接她回来。她回来了,小女儿没了。她回来了,府里鸡犬不宁。

    “爹,她们把婉瑜关在庄子里,今天一早又说抓住了她私会的情郎,正赶着要去临安府见官呐。”杨家长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扯着杨思忠的官服哭诉。

    “老爷,你猜猜,你猜猜那人是谁。”杨夫人终于赶到了,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大女儿说道,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是谁?”杨思忠问。

    “是临安府少尹家的大公子,程文章。”杨夫人气不打已一处来。

    程文章?

    “临安府少尹程鹏的儿子?”杨思忠自言自语。

    杨夫人点头。

    “快快。”杨思忠看向身后跟过来的一群下人,“人呢?”

    “已经让人抓了,关在柴房里,只等相爷您发落。”管家看了眼夫人,哆嗦着跪下回答。

    “放肆,谁安排的。堂堂临安府少尹家的公子,怎么能关在柴房里。”杨思忠心里面的一把火顿时窜到脑门,“快去将人请过来。”

    杨思忠这般反应让阖府上下都愣住了,杨夫人小声在耳边提醒,“老爷,那可是私会,要重重惩罚的。”

    “惩罚什么,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杨思忠吩咐一直跟在身边的杨明,“杨明,你亲自去,将程公子请到这里来。”

    杨明应了声是,带着几个人去了。

    杨家大小姐方才还焉焉的,她已经想好了,如果爹也和娘一样,要将婉瑜和那程公子拉去见官,她就要以死相逼。没想到爹却让明叔去请那程公子来。她顿时觉得此事有了转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发丝凌乱,跟着杨思忠进了得闲斋。

    杨夫人也跟着走进去,却听见杨思忠安排,“你快去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送来,程家公子被你们折腾一夜,应该还没用膳。”

    杨夫人只得退了出去。

    “三娘,此事关系到婉瑜的声誉,不可对外胡言。”杨思忠坐下来,看着长女,语重心长地叮嘱,“不过你也放宽心,爹会亲自去程府,让他们程家给婉瑜一个交代。”

    父亲上一次唤自己的闺名,还在她出嫁的前一天。一晃十五年过去了,杨三娘心中感慨万千。她拼命地点头。

    “你之前说要婉瑜入宫,或者嫁入公侯之家。为父觉得那些虽然荣华富贵,却难有真情。”杨思忠示意长女坐下,“既然婉瑜和程家大公子两情相悦,临安府少尹也是官宦之家,不比有些公侯差,如此便成全两个孩子,你觉得如何。”

    临安府少尹是临安府的二把手,掌管整个临安府的诉讼,是个实打实的官职。杨三娘在临海时,她的夫君逢年过节便要去打点一二,每次花费少说也有千两白银。她立刻表示,“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

    杨思忠端起桌上茶盏,送了一口到嘴边,“此事若成,你便是临安府少尹的亲家,身上枷锁又加了一道,日后行事定要更加谨慎才好。”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此女收敛着。

    杨月华点头,“是,父亲,女儿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就回去歇着吧。余下的事情,为父来处理即可。”杨思忠下了逐客令,他实在是不想再看见眼前这个女儿。

    杨三娘自然不知父亲心中的盘算,她还以为父亲没有忘记这些年来她为这个家做出的牺牲,这一次他仍然会像往常一样维护她,维护婉瑜。殊不知,这只是杨思忠的一步棋。他正陷入死局,她和她的女儿却变成了这死局中的一枚活子。

    杨思忠想到沈涤,不禁叹气,绸缪这么久,终究还是错过了。

    一大早,柳月明在去清雅居的路上遇见了柳云深。他最近几日不知是什么原因,情绪有些失落。柳月明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开春的考试,走上前去问,“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呀?”

    柳云深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妹妹,“在忙考试的事,顺便帮娘一起为你准备生日宴啊。”他看着妹妹,想起沈涤那个问题。

    他想了好几日,没敢问妹妹,也没和其他人说。他一想到妹妹就要入宫伺候那个比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谢谢哥哥,月明知道,哥哥最疼我了。”柳月明看着柳云深,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等她给沈涤写完传记,她也要给哥哥写一个。这个世界给了她这么好的哥哥,她总要为他做点什么。

    柳云深是个内向的人,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就像他喜欢张婉瑜一样,他也只是默默地关注,不会像杨自清,喜欢就是喜欢,就要直抒胸臆。

    “傻丫头。”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快走吧,娘该等着急了。”

    清雅居内,彭氏正在交代方嬷嬷生日宴上要用的东西,看看哪些还没有,抓紧时间去采买。女儿筹备的聚会办不成了,她只能找几位相熟的夫人打听,问问她们家当时都是怎么办的。忙活了两日,好不容易知道个大概。但是老爷说要大办,好好办,她便拟好了单子,等柳善德回来看了再定。

    见一双儿女过来请安,忙拉着小女儿问,看看这个可满意,那个可有什么想法。

    柳月明其实也不懂这些,她毕竟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但是也不忍直接拒绝彭氏,便拿起单子仔细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有托盘、罗帕和发笄,要演奏音乐,还要换上采衣采履,看着眼睛都花了。她只得将单子甩给柳云深,“娘对月明真是太好了,我都喜欢的很,哥哥你快看看,羡慕不。

    彭氏满脸堆笑,“云深你也看看,你在书院跟着先生读书,礼节这方面知道的全面些。”

    柳云深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儿子觉得母亲准备得很好,儿子都想再办一次冠礼了。”他的冠礼是春天办的,爹娘准备得也很好,只是那天天太热,大毒太阳挂在高空,热得宾客们都汗流浃背。

    “你这孩子,冠礼一辈子只有一次,哪有重办的。除非你成了亲,生了儿子,二十年后还可以给你儿子再办一次。”彭氏笑着打趣。

    儿子的婚事也是她的一桩心病,眼看着已经二十多了,寻常人家早就娶妻生子,老爷却一点也不着急,问就说等中了进士还愁找不到媳妇。榜下捉婿的美谈每年都有,可他们家儿子三年都未高中,等到中了再娶妻,那要到什么时候。她也不是不相信自家儿子,只是每年参加考试的人那么多,进士也就几十人,很多人一辈子都未中榜。就连沈先生,学问那么高,考了两年都还未中。

    柳云深知道母亲的心思,父亲虽然从未同他谈过这件事,但他也知道他心中的挂念。他们是这世上最理解儿女的父母,柳云深想到自己为了追求功名违背父亲心愿,心中愧意升起。他想到父亲最终妥协的那个神情,发誓一定要考中,做出一番成绩来。

    “娘您放心,来年儿子一定高中,届时还要烦劳爹娘替儿子张罗。”

    “你这孩子,为你娶妻,为圆圆找夫家,是我和你爹的使命,哪有什么烦什么劳的。”彭氏得了儿子准话,心中宽慰不少。

    说到为妹妹找夫家,柳云深又想到了沈涤的那番话。恐怕母亲此时还不知道,若是哪天她知道了,指不定要如何伤心。

    从清雅居出来,柳云深说要去雪园看沈涤在忙什么,柳月明也要跟着一起去。昨日沈涤给她留了抄写作业,她让翠云回去取。

    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到了雪园。站在门口,柳云深指着“雪园”两字问柳月明,“妹妹你跟着沈先生学习,他可有教你书法?”

    柳月明点头,“前不久刚写了《灵华经》。”

    “《灵华经》?小楷?”柳云深自言自语,“你可知道沈先生最擅长什么?”

    柳月明摇头。

    “他最擅长行书,你那院门上的’藏绿’二字,便是他写的最好的行书。”

    嗯?

    像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了一汪清泉,柳月明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答案。她盯着“雪园”两字,怪不得总觉得有些熟悉,原来都是他写的。

    “你那园子原来不叫藏绿阁,有次沈先生来府里做客,用饭途中喝了些酒,在府里走错了路,经过你那里,看见园子里有棵桂花树,嫩绿嫩绿的,又不像桃花那般招展,遂想到“藏绿”两字。回去后借着酒醉提笔写下,酒醒后觉得不妥,又给府里的院门都写了一遍,但是再也没写出’藏绿’的意境。”

    柳月明后来常想,或许她和沈涤的缘分,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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