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跑什么呢?”

    月星阑一把拎住飞明的细长脖子,懒洋洋地掸了掸手上的灰:“我早看出来了,猫妖云娘。”

    飞明的脸上一闪而过惶惑,慢慢浮起扭曲诡异的微笑,顶着一张男孩的脸,声音却已变成了云娘的:“小姑娘,真是小看你了。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

    “普通人怎么会对我的血露出如此贪婪的眼神?”月星阑嗤笑一声,丢掉帕子,右手逐渐用力:“虽然你化形术很厉害,但微表情还是太过浅薄了。”

    云娘被一番奚落,心里不免有气,她正欲发作,突觉脖子一凉,月星阑手上的灵气似刀锋在她脖颈上紧贴,她顿时忍下气来。

    云娘明白现在的月星阑已远甚当初她们交手之时,况且现在还在明霄宗的地盘上,不可大张旗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猫妖凭借与江羽寒的交易,才刚刚从幻影阁脱身,原该立刻去执行江羽寒命令的她,偏偏还对月星阑的美味血液念念不忘,一时胆大妄为,不想竟被月星阑生擒,她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连忙赔笑示弱:“月姑娘、月姑娘。。。小姑奶奶息怒,是奴家打错了算盘,其实奴家也没啥恶意,不过是想迷倒你,取你的血尝尝鲜而已,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哈!”

    月星阑冷笑一声:“没啥恶意?刚才那个玉虚君脚下石板是你捣的鬼吧?你想挑起我跟他的争斗,从中渔利,还敢说没有恶意?”

    “在没见到你之前我还在奇怪,是什么原因让明霄宗对捉到猫妖的事隐而不发,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在替江羽寒办事,是而能全身而退。能呆在江羽寒身边自由活动,又是妖族,你这云娘,实在不简单呢。”

    月星阑手中白光闪过,灵气顺着云娘的脖颈朝她的命门而去。这股强烈的灵气象是有生命力的藤蔓,疯狂汲取着云娘的妖力,令她的妖丹内乱不已。云娘心一抖,终于感觉出这月星阑的危险,连忙出声求饶:“好妹妹,您搞错了,我不是江羽寒的手下,我们只是交易关系,我帮他做一些他不方便出手的事,他帮我弄一些人界的东西。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而且,刚才那个玉虚君我也十分讨厌,作弄他也是帮你出气呀,看他出糗,你不也挺开心的么。”

    “我可一点也不开心。”月星阑脸上的笑逐渐淡去,坦露出内里的冷漠残酷,“我最讨厌被人耍着玩,况且——上次在永兴镇伤我们的事,咱们还没算完呢!”

    云娘看着面前那张稚嫩又冷血的脸庞,突然觉得她与江羽寒如此神似,妖族的直觉告诉她,要是再不吐露一点真东西她就真要隔屁了。于是她慌忙道:“姑奶奶,你姑且饶我一命,奴家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此刻,明霄宗炼丹房

    一肚子气的洛剑遥正冲着好友发火:“子仲,数百年来哪有那样如此目无尊长,毫无礼数的弟子,纵是天资再高也不能收为门徒,这要是在天门,早就被降下十八重刑罚赶出山门外了!上位者御下无能才会致门人失德,继而酿成大祸!你为何对她如此轻纵——”

    洛剑遥话未说完,只见江羽寒端坐在丹药房的上座,啜了一口鱼跃茶,气定神闲地打断洛剑遥的话:“月星阑是周师伯亲收的弟子,周宁爱护短人尽皆知,纵是我也不好随便出手的。倒是你,阿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竟然因我宗门的新晋弟子发这么大的火?”

    一句话说得洛剑遥顿口无言。

    自知失了天门风范的洛剑遥也有些愧意:“近来发生这许多事,心儿重病垂危,事情已迫在眉睫,我一时心乱才。。。”

    江羽寒知他兄妹情深,便温声安慰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地宝草被毁就是明证。此前确实是我失职了。不过你不必太过焦虑,事情仍有转机。虽然我派地宝草被毁,但是还有补救的机会。而且我已探知到洛姑娘的毒还有其他的办法,已派人去寻了。”

    “真的可解?”洛剑遥眼前一亮,继而又暗淡下来:“可菩提医圣不是说欲灵蛇的毒。。。无药可解吗?”

    “那是在修仙界的定论。”江羽寒微微一笑,“在冥界,或许就不一定了。”

    洛剑遥一把抓住江羽寒的手:“怎么说?”

    江羽寒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他不露痕迹地将江羽寒的手挪开,洛剑遥马上反应过来,急得跳脚:“你倒是快说。”

    江羽寒低声道:“欲灵蛇毒性凶猛,不过据我得到的消息,冥界的永生花可缓解欲情蛇毒发作期。以花瓣作引,辅以还命草芯与清心丹服下,据说有奇效。不过——”

    洛剑遥此时真是三冬天遇到柴火,心里暖极了,他喜出望外地抓住江羽寒,正待好好感谢自己好友,这时门外传来惊惶失措的下人禀告:“大师兄、不好了不好了,洛姑娘她——”

    洛剑遥一听,旋风般冲出门,直向潭溪院奔去。

    这边的月星阑原没打算留下云娘的性命。

    她掐着猫妖的脖子正要震碎她的内丹时,猛听到云娘吐露的机密,才堪堪停下手来。

    “梦蝶粉?”

    月星阑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有什么用处?”

    云娘满脸冷汗地解释:“梦蝶粉是冥界梦蝶焠炼成的,原是细作用来窥探别人私隐的工具,此物对所用之人倒是无害,不过被梦蝶粉所沾身的人,会把自己内心最为恐惧的事以所做的梦的形式展现给下药之人。”

    此话对于月星阑无疑是晴天霹雳,令她瞬即清醒。

    “你是想说我是被别人盯上了?”月星阑猛地紧收了手,疼得云娘差点背过气去,“你可别对我耍花招。”

    “姑奶奶,天地良心,奴家可没有骗你呀!”

    云娘额头上的妖眼突然冒了出来,她含着眼泪花儿对着月星阑吹了一口气,这妖眼中之光照到月星阑的身上,果然在她的衣袍上正闪着点点似微尘般的光。

    月星阑心中发寒。

    “快说如何解?”

    云娘悄悄地掰开了一点她的手,吃力地吐露出几句:“只需要把梦蝶粉所附之物毁掉,法术便自动消除。不过,这样一来,对方也会有所察觉。”

    “所附之物?”月星阑大刺刺地将云娘松开,“你可能看出所附之物是何物?”

    云娘摸着脖子忙点头不迭。

    她开着额上妖眼帮月星阑查验周身,一无所获,又跟着到了她的住处,一阵翻箱倒柜,终于查出了罪魁祸首。

    “是这个。”

    月星阑面上平静无波地把东西接过,眼睛直盯着那枚江羽寒给她的进阶玉简。

    此物通体温润,色泽上佳,是外人求之不得的宗内秘笈,谁会想到竟然是一个陷阱呢?

    她想起自己拿到玉简后当晚做的关于玄凌的那个梦,不得不说,猫妖说得很有道理。

    “姑奶奶,这东西是谁送的?要不要奴家帮你查一查谁动的手脚?”

    听到云娘的提议,月星阑手上微微用力,一把捏碎了玉简,她将粉末状的玉简丢掉,轻飘飘地道:“不用了。我自有数。”

    可能是江羽寒。

    云娘心底无比怀疑。联想到江羽寒曾托她查证的那个神族标志,再加上这小姑娘异常的血液特质,这不难猜到。

    但她不会把事情透露给月星阑。

    而月星阑更是不会把自己的事多说一个字给她。

    月星阑转头对云娘道:“看在玉简的事上,今天可以饶你一命。”

    云娘大喜过望,忙道谢打算开溜,却听身后人叫住她:“慢着。”

    月星阑汇集着灵力的手指一转,只见云娘头上的簪子自动飞了出来,那银色的尖端冲着猫妖的额心一刺,云娘只觉眉间剧痛,鲜血如珠子般冒出,随后飞出来滴溜溜地在半空中滚动着遁入月星阑的手中。月星阑心中默念咒语,将它隐入自己掌心,稍许时刻后,在她掌心出现了一颗红痣。

    慢慢地,云娘的全身腾起一股陌生热流,酸麻胀痛,如万蚁啮骨,她不由得呆了呆:“你居然会与妖族定血誓?你、你真是天界的人!”

    月星阑看向她。

    震惊之下云娘把心中的怀疑吐露了出来,她自知失言,讪讪不语。

    月星阑不置可否,转而冷冷道:“你既识血誓,从此就不要对我耍什么花招。我的条件有二条:一是不能将我的一切信息以任何形式透露给任何人,二是对我的要求不能拒绝。如若违背,血誓的代价你是清楚的。”

    这是默认了?

    云娘心里暗忖,对于天界下凡之人,她一个猫妖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于是她强忍着气低下头:“奴家明白。”

    另一边,潭溪院里已乱成一团。

    惊叫哭喊声、物什碎裂声在阁楼里响成一片。数个侍女神色慌张地从厢房里奔出来,六神无主地看着身后珠帘晃动的门内,捂着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怪、怪物!。。。”

    洛剑遥一脚跨入院中,看见呆立在院中的众人,忙冲入厢房内。

    进屋内,触目可见的一片狼籍。一团巨大的黑影冒着寒意隐在歪倒的屏风后,看似女子,却扭曲成非人的角度。狭缝的日光白晃晃地打在地板上,灰尘腾起,照出两条人腿正在无力地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响声。

    洛剑遥急忙上前试探着喊了一声:“阿晴,住手!”

    没有人回答。

    只有角落里发出沙沙的声响,愈加刺耳。

    洛剑遥急忙走到屏风前,伸出手正打算推开。

    “哧——”突然间一阵劲风正对着他面目袭来。

    洛剑遥心中一惊,偏头闪过。

    一个侍女的身体猛地砸过来,撞在墙上昏迷不醒。

    随后一阵杂物如雨般袭来,洛剑遥挥手震开,急忙跨步上前想捉住身后试图躲藏的黑影:“停下!阿晴!我是哥哥!”

    “哥哥。。。”

    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堆散乱的蓬发从屏风后面胆怯地冒出来。

    洛剑遥终于看清了眼前景象,他颤抖着双手,似乎是想将妹妹的身体搂住。

    可是,他做不到。

    面前的人,也许已经称不上是人了,是一滩长满蛇状鳞片般的怪肉在地板上蠕动着,在烂肉般的顶部,有一颗长着杂乱毛发的头,原本貌美如花的脸已经垮成了一团,隐藏在了那堆肉之中,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看到洛剑遥走近,她努力想撑起身将自己立起来,然而也只是上半身挤出一坨怪异的轮廓,象一条扭曲翻滚着的蛇。

    “阿晴,你受苦了!”

    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发生了,洛剑遥眼含热泪只得将她的身体捧住。

    “哥哥,我好怕。。。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了。。。”洛雨晴吃力地抬起头来,露出那双竖向纹路的蛇曈。

    “我快受不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中这么恐怖的毒,哥哥,哥哥你救救我。。。我的全身都好痛,我的心也好灼热。。感觉,我就要变成怪物了。。”

    洛剑遥伸出手,将最后一粒用地宝草制成的丹药喂进妹妹的嘴里,尝试用灵力平息她体内波动的毒性:“别怕,心儿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的。”

    洛雨晴瞪着碧绿的蛇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眼角滴下热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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