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直到天已擦黑,洛剑遥终于安抚好妹妹睡下,垂头走出房门。

    院子里已空荡荡的,下人早已被打发走,只有江羽寒一人负手站在门口等待。

    洛剑遥一脸颓丧,默默走到江羽寒面前。

    “你别担心,我已抹除了在这里所有下人的记忆,他们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江羽寒安慰道。

    洛剑遥听了并没有露出欣慰的神色,他沉沉地叹息一声:“心儿的毒又发作了。她的蛇化一次比一次严重,开始还只是身体长出鳞片,慢慢地就变成长出蛇尾,直到现在的全身变异。蛇毒发作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时间长,间隔却越来越短,她终有一天再也变不回自己本来的模样。。。”

    江羽寒眼珠微微一动。

    也许永久的蛇化很快就会到来。

    欲灵蛇毒本就恐怖,再加上洛雨心的极寒体质,会引发出对身体的极度破坏。这也是阴差阳错,天意弄人,本来普通人中欲灵蛇毒只会淫性上身,并不会产生身体上的蛇化,只有洛雨心是因为特殊体质才引起如此大的灾难。

    江羽寒轻声道:“你也别太过忧心,虽然现在没有了治疗极寒体质的地宝草,但是欲灵蛇的解药如果能找到,洛姑娘也能获救。”

    洛剑遥灰败着脸摇摇头:“她撑不到那天了。以前治疗她的普济大师曾经说过,如果心儿发生了全身变异,那么在三日之内找不到解药的话,她就会再次变异,而这次她就再也变不回自己曾经的模样了。”

    江羽寒心中一紧,果然见洛剑遥转过头来,冲着他满心希冀地请求:“子仲,现在只有你能救心儿了。。。你能帮帮她吗?”

    听到他的话,江羽寒垂下优美的眼睫,回答:“洛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自然会全力帮她的。”

    “不,我是指你与心儿的婚事。”

    江羽寒一愣,没有做声。

    只听洛剑遥继续恳求:“全修真界就只有你是千年难遇的九世纯阳童子之身,也只有你与心儿的结合能够破解她的炉鼎体质。只要心儿没了这极寒之身,欲灵蛇的毒就不会对她造成这样大的伤害,她就不会变成人人惧怕的怪物。此前我们怕心儿承受不往,一直瞒着她,现在她终于也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你不出手救她,她是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后果的。”

    江羽寒听后缓缓道:“事情利弊我都已知晓,阿遥,你容我考虑一下。”

    “救人如救火,事从权宜。”洛剑遥急了,“以前我不急,是因为我知你天性高傲,不愿相逼。可现在是心儿性命垂危,只得你来救她了。你还犹豫什么呢?你与心儿的婚事天门、明霄两家人尽皆知,你我父亲不都定下来了吗?我妹妹宗门闺秀,论相貌才学配你也不落你脸面,更何况心儿对你有情,我这个作哥哥一直是知道的。我把心儿嫁给你,不单是因为你可以解救她的体质,更是她是真心心悦于你的。”

    江羽寒点点头:“江某蒙洛姑娘厚爱,一直心存感激的。”

    洛剑遥看着江羽寒,半天没说话。

    “你后悔了?”洛剑遥终于冷笑一声,回过味来,“我道你为何环顾左右言他,原来是看到她的病体嫌弃心儿了?”

    江羽寒回望了一眼身后,转过来摇摇头:“并非如此。”

    “那你为何到现在不同意这桩婚事了?”洛剑遥暗暗捏紧拳头,“当初可是你们明霄宗巴巴得把你送上门来,要跟我天门修秦晋之好,你自己不是也默许了吗?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江洛两家要联姻,你们占完便宜就想溜了?”

    洛剑遥越想越气,一把揪住江羽寒的领口:“姓江的,我告诉你,招惹了我妹妹就想跑,天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阿遥,你冷静一点。”

    江羽寒刚想解释,不料身后一阵劲风袭来,逼着洛剑遥捏着他领口的那只手放开。

    一个笑嘻嘻地声音跳了出来:“玉虚君何必强人所难呢?我家大师兄不愿意,自然有他的道理。哪个有自尊的男人愿意趁人之危娶了你家妹妹,让别人指责自己是凭裙带关系上位的呢?”

    这一番话正中江羽寒心理,他回过头,看向那个娇小的身影,此人正笑吟吟地盯着他们二人:“更何况洛姑娘年纪还小,现在仓促成婚,万一她以后后悔了怎么办?万一我家大师兄以后又有了心悦之人怎么办?”

    “是你!”洛剑遥双目喷火望着这个半道上杀出来程咬金,恨不得把月星阑除之后快。

    “这是我跟他的两人事,你一个外人没资格置喙!”洛剑遥带着强大剑意将袍袖一挥,“人命关天,现在岂是论自尊落人口实之时!”

    江羽寒抬手将洛剑遥剑气挡开。

    “人命关天?”月星阑站在江羽寒背后轻笑一声,“放心,事情倒也还没危急到那种地步。”

    听到这句话,洛江二人都停下手来齐齐地望向她。

    月星阑一脸的胸有成竹地道:“洛姑娘还有救。”

    洛雨心的闺房内,灯烛昏黄,摇曳出一方温柔天地。

    垂落的帐幔被侍女挽起,露出一张虚弱苍白的巴掌小脸。女子安静地阖着眼,虽然颜色憔悴,却也不掩绝色。只是此女全身被冰棱浅浅覆盖,即使是穿着厚厚的寝衣,周身的寒气依然冷得身边的侍女直打寒颤。

    月星阑知她是阴寒体质发作,便摒退身边下人,仅留一名侍女在帘子外面等候。

    眼前的洛雨心被除掉所有身上的衣物,布满冰棱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冻得瑟瑟发抖。

    若是前世,月星阑看到全身□□且貌似水月的美女在前,早就兴奋得冒鼻血了,可是现在作为女人的她,内心却毫无波澜,还生出些许造化弄人的怜悯。

    她掏出早已磨好的地宝草种子的粉末,将它倒在银盘中。又随手拿起烛台将烛油倒入银盘之中,炽热的灯油缓缓流入地宝草粉末中,激发出“滋滋”的声响,随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甘草的清香味。

    在这热气中,月星阑拿出一枝毛笔,将它蘸满银盘里的灯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洛雨心的身上画咒。

    这是仙族人常用的汲阳咒。

    将受用之人全身画满符咒,再以吟唱密语作为媒介将施咒之人的阳气赠于对方,可以缓解阴寒体质带来的不适。

    月星阑前世曾偷师于天宫,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当时的自己只是为了去偷看仙娥的玉体啦。

    随着月星阑的咒语逐渐完成,月星阑全身溢出股股热气,这些热气象是有生命力一般飘向洛雨心的身体内,然后消失不见。

    慢慢地,洛雨心身体上的冰棱慢慢融化殆尽,连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待仪式完成,月星阑终于长吁一口气,吩咐侍女进来将洛姑娘收拾妥当,她打开门抬腿走出来。

    一出门,便迎上来洛剑遥殷切的目光:“月姑娘,情况怎么样?”

    月星阑强撑着难看的脸色,笑了笑:“我已将她全身的穴位用咒语封住,以后每日午时除去全身衣物去阳光最强烈之处将符印多晒晒,可保她一个月无忧。对了,切不可将身上的符印洗掉,不然这咒语便不灵了。且记且记!”

    洛剑遥见她一身疲惫,连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惭愧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刚才在外面等候时,江羽寒隐晦地讲起她才能非凡,虽然洛剑遥半信半疑,但现在终于还是放下成见,接受她的帮助。

    于是他诚心诚意地躬身对着月星阑作了一个揖:“多谢月姑娘的救命之恩。”

    月星阑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只要你不找我们明霄宗的麻烦,便谢天谢地了。得啦,夜也深了,我得回去休息了。”

    话未说完,她的脚下突然一个趔趄。

    随即她晃动的身形便一双温暖的手稳稳托住。

    月星阑懊恼地抬起头,正迎上江羽寒温润的目光:“师妹消耗灵力太大,不宜再御剑飞行,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不由分说便将她强行拽上自己的剑上,朝她的寝舍飞去。

    高空中,迎着呼呼的风响,江羽寒用灵力撑开保护罩,将两人安全地笼罩在内。

    月星阑微笑着转过脸来:“大师兄今日好是体贴。”

    听着她的的调侃,江羽寒温声道歉道:“大师兄疏忽了,今日多亏了你的帮忙,才解了我的困境,也保全了明宵宗的颜面。”

    月星阑不知道江羽寒平日极少说这样推心置腹的感谢之语,听到江羽寒的感激之语,她内心有点暗自的小得意,便豪气地仰头道:“小意思,好歹我也是明霄宗的弟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门派的人在咱们地盘上撒野,对吧?”

    “师妹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明霄宗吗?”

    江羽寒缓声发问,看向苍凉的夜色:“可我看来,师妹并不是那种以明霄宗光大为已任的人,这样做,倒像是想为了讨好某人呢。”

    这一番话,直接噎住了月星阑。

    又听江羽寒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当然,我知你无意于我,那么容师兄大胆地猜测——师妹该不会是有求于我吧?”

    好犀利的眼。

    月星阑心中暗赞这江羽寒一向直觉敏锐。

    既然事情已说到了这个地步,她便顺水推舟地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师兄你啊。的确,我这么做确实是有私心的。”

    “哦?”

    江羽寒转过漆黑的深瞳,等月星阑回答。

    “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答谢大师兄你之前数次对我的相助,二来——”月星阑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看向江羽寒,“是希望大师兄对我的事保守秘密。”

    “哦?”江羽寒眼中划过一道光:“你的什么事?”

    月星阑心一横:“我见过云娘了。”

    这句话可攻可守,端看对方作何反应,果然此话一出,江羽寒那墨黑的眸子垂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那师妹作何想法?”

    这小子还是不肯接招。

    月星阑心中暗骂,只好道:“云娘跟我说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既然你我都知道了对方的一些秘密,那也算作某种意义上的盟友了吧?其实大师兄若对我有疑问,应该直接来问我的,何必拐弯抹角地使用手段呢。”

    月星阑暗示的是玉简的事,但江羽寒以为那猫妖将他调查她名字的事告诉正主了。

    见事情暴露,他却一点不内疚,面上非常自然顺畅地道歉:“未经师妹允许,擅作主张,这确实是江某的逾矩了。”

    月星阑的预想得到证实,心中暗自盘算。

    这江羽寒既已知晓了她的一些秘密,那么现在只能先假意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以利益交换稳住他,再从长打算。

    心中主意打定,月星阑点点头露出亲和的微笑:“大师兄行事谨慎,这样做也是为了明霄宗考虑,我可以理解。你也知道我身世坎坷,到明霄宗来避祸本是迫不得已。今生我迟早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在此之前,我希望大师兄能容我安静地呆到我有能力离开为止。与此作为交换,我愿意助大师兄一臂之力,帮你做一些私人的事,如何?”

    “哦?”江羽寒毫无波澜地转过眼瞳,问:“私人的事?”

    月星阑目光灼灼地睁住他,口中吐出一句狠话:“不管是暗杀、下毒或是窃取私物,我都绝无二话。”

    江羽寒听完大笑了起来,他本来相貌极美,这一笑更是眼波敛滟,万种风情在眼角唇边绽放,带着些色授魂予的蛊惑感。

    月星阑心神一动,感叹此人的皮相当真是极好,若是一般人见此情状,早跪下来任他差使,予取予求了。美色当真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器。

    江羽寒笑了好久,终于收起了放肆,磁性的声音透着一丝兴味的愉悦:“师妹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跟你的外表真是大相径庭。”

    月星阑嘴硬:“彼此彼此。”

    月星阑听出了他的不以为然,她也知道目前自己的修为低微,很可能让江羽寒看不上眼。虽然她心里不服气,但是在这修真界实力就是一切,她也反驳不了什么。

    曾经的魔君,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落得被一介凡人轻视的地步,这个滋味真是不好受。

    想到这,月星阑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怒气,她决定今后要好好修仙,然后一鸣惊人,狠狠地打这些人的脸。

    “小星阑——”江羽寒见她愣愣地走了神,不禁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圆脸,小声解释:“别生气,师兄看你这么可爱,是舍不得你去做这样的事。”

    “嗯?”

    月星阑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糖,瞪大了双眼。

    她的呆样成功地取悦了江羽寒,他抿唇敛容,问:“师妹真愿意助我?“

    月星阑点点头。

    江羽寒垂下眼眸,终于松口:“那就借师妹吉言了。”

    月星阑已经对他的反复无常麻木了:“那师兄是答应了?”

    江羽寒温和地点头:“放心,师妹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我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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