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相通

    第二天早上,莱昂纳多仍然在熟睡,凯瑟琳比他先醒来。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突然升腾起了一股久违的焦虑——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一直投入繁重的拍摄任务让她几乎忘记了第一天的戏份——直到昨晚莱昂过来,睡到了她的床上。正在思索之间,她的两只小猫看到她醒了,就跳上床蹭了蹭她的小腿。

    凯瑟琳抚摸着它们毛茸茸的小脑袋,突然明白了她焦虑的根源:她不是那么害怕展示自己的身体,但她恐惧于整个世界到时候只关注于她的身体,对她肆意评头论足,没人再愿意关心她的表演了——就像一代美国人的梦中情人,饰演莱娅公主的凯丽·费雪,她的金色比基尼奴隶装让她受尽欢迎,与之相反的则是在星战系列暂告一段落之后,她的事业停滞不前,没有人再想继续看她的电影,她是人见人爱的莱娅公主,但她也只是她。她又想到19岁的玛丽娅·施耐德,《巴黎最后的探戈》把她死死钉在了一个sex symbol的定位上,她努力想摆脱这一切,但始终难以避免自己声名狼藉,而世人却对同样出演了那幕争议戏份的马龙白兰度格外优容——这个世界永远对男人要更容易谅解。

    那凯瑟琳自己呢?她只有17岁,没有怎么成名,在好莱坞仍然算是初出茅庐。在出演露丝之前,她虽然拍过不少电影,但凯瑟琳承认,她们没有一个会像露丝一样为世人所熟知——即使泰坦尼克号还没拍完,但这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迟来的恐慌如同阴云密布的天空一样,又笼罩在她的心头。尽管之前已经和莱昂纳多说好,这个周末要在墨西哥的小镇上逛逛,但她还是决定先回一趟洛杉矶。

    巴哈制片厂就修建在美墨边境,但回洛杉矶也至少要坐四个小时的车。所以她买了最早的一班航班,答应莱昂纳多晚上就会回来。莱昂纳多以为她有急事,虽然觉得颇为意外,但还是把她送到了机场——因为凯瑟琳到现在还是不会开车。在去的路上,她痛下决心,一定要在圣诞节假期学会——如果她能幸运地拥有圣诞节假期的话。

    她直接回到了西好莱坞那个熟悉的公寓里。在她搬离那里,回到英国开始在剑桥上学后,安吉并没有搬走,更没有去和她的丈夫一起住(他们还是结婚了,但显然他们的感情已经因为那个日本女孩的存在,而出现了裂痕),也没有找人合租,她的房间还保留着。

    早上接过她电话的安吉丽娜打开门,把她拉了进来。她上下打量她后担忧地说:“我看过有关那艘船的报道。洛杉矶日报甚至开了个专栏,讲你这部电影拍摄过程中出的各种岔子——凯茜,你还好吗?我有点担心你。”

    在这个多年来与她最为亲密、同样为裸.戏饱受过困扰的朋友面前,凯瑟琳终于没有再试图掩饰自己的恐惧和虚弱:

    “我很害怕,安。我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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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在真的害怕暴露身体,就算你没有和我一样拍过裸.体写真,但你也没有那么害羞啊——顺便一提,我刚接了一部需要正面全.裸的电影呢。何况卡梅隆的电影应该不会搞什么低俗的玩意儿,”安吉给她点了一支烟,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几乎慌得原地打转的她冷静下来后说,“你是担心被固化在这个角色里,对吗?就像琳达·汉密尔顿离开莎拉·康纳之后,人们只在乎她是卡梅隆的女友。”

    “你以前做模特的时候也恨那些让你脱衣服的导演。为什么你现在不在乎这些了?”凯瑟琳蜷缩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地踢掉拖鞋,双手抱膝,没理会她的分析就想也不想地问道,把安吉的下一句话噎了回去。

    “你觉得我不在乎?谁说我不在乎?”安吉略带傲气和暴躁地反问,“可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有这样的身材是我的错吗?反正总有一天全世界都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愿意让他们提前明白我有多好看,让他们又仇恨又嫉妒,却无法对我做什么。”

    安吉显然不太适合做一个善于安慰的知心朋友。纠结了一下后,她很快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宽慰话语,现实地为凯瑟琳分析起来:“你应该这样想,你已经入组拍了这么久,不可能突然毁约不拍了,因为随之而来的罚金,除非你中了天价彩票才负担得起。既然没有退路了,那你就好好表现,别偷懒,没准上映后会大获成功呢——”

    “我从来没有偷懒过!”凯瑟琳抗议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她这个“奴隶”就算想要偷懒,旁边还站着全世界最恐怖的监工卡梅隆在粗暴地挥着鞭子呢。但这些被安吉这么轻松地一笔带过,她的恐慌反而还有些消散。

    “那你该找点让你放松的东西。我看就是从去年你拍完那部亚瑟·米勒的电影,你就开始容易焦虑了。”安吉丽娜认真地建议道。

    “你平常怎么放松的?停,”凯瑟琳立刻阻止她试图念出一大堆违禁药物的名字,她就是故意在逗自己,“我不嗑药,给我说点别的建议。”

    安吉翻了个白眼,这个神态外加优美纤长的睫毛,让她显得更mean了:“还不是就那么几种?性,酒精,烟——好吧,鉴于你现在活在卡梅隆的奴役下,感觉你短时间内也不能靠这些化解焦虑。那你得找点能让你养成习惯、人畜无害的爱好了,比如收藏些什么——但最好别收藏珠宝,不然你的片酬得立马花光了,然后你就得负债累累地又跑回来和我一起租房子住。”她看了眼她佩戴的绿松石碎钻项链(莱昂纳多之前送的新年礼物,为此《马文的房间》当时预支给他的一万片酬直接花完),友情提示道。

    凯瑟琳也忍不住对她翻起白眼了:说得好像以她现在的身价,有资格追逐喜欢的珠宝一样——她的大学学费都是靠玛丽娅给的信托支付的。但她也确实开始思考起自己该培养个新爱好了,这必须是在剧组里不算出格的事,比如,她可以养花——不过在杀青之前,她现在是一朵玫瑰都不想见到了。现在她初步决定要养几盆紫罗兰和茉莉。

    在放松后的胡思乱想中,安吉把凯瑟琳拽到一个看上去得花点价钱的陈列柜前,然后一把拉下遮盖住玻璃的深灰色幕布。

    ……接着,上百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出现在凯瑟琳面前,她觉得这简直能武装一队斯巴达勇士——这就是安吉说的“人畜无害的爱好”?

    安吉像一个博物馆解说员一样,站在她身边开始热情讲解起来:“你知道的,这是我的家庭习俗——我既然这些年都常住在这里,所以去年开始,我就把我从十二岁开始收集的匕首都带过来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拿出来一把一把地擦拭,然后数一下数量,数完我一般就会觉得心满意足,没有烦恼了。”

    她兴致盎然地给凯瑟琳一一指点,这把是她母亲送给她的人生中的第一把匕首,非常锋利的这把她用来割过自己的头发,还给手臂上划了个十字,这把是去日本旅游时购买的……

    好吧,对比安吉之前的爱好和经历,她这次确实良心大发地给自己提了个不算很离谱的建议。在离开后,凯瑟琳对自己这样说。不过,凯瑟琳觉得自己至少现在,是不会喜欢收藏刀具的。

    也许是安吉的话真的让她放松了下来(安吉告诉她,要么现在和她一起擦拭匕首解压,要么还是赶快回墨西哥找莱昂纳多睡上一觉——她昨天刚和约翰尼·米勒大吵一架,现在对凯瑟琳身上恋爱的酸臭味很不满),即使一天内来回奔波坐了两班飞机,她也没觉得有多累。当然也可能是在卡梅隆的锤炼下,她的体能突飞猛进了,好吧,也许卡梅隆才是世界上最高效的健身教练。

    但等她回到罗萨里托小镇上,她却惊异地发现莱昂纳多居然一整天待在酒店里没有出去,还向她邀功说,他照顾了两只猫一整天——要知道人缘极佳的他只需要一喊,肯定有一大帮配角演员和工作人员愿意和他出去玩的,绝对不会存在她不在就没人陪他的情况。

    “比利跟我说,他之前在小镇上吃了一家叫查普林的墨西哥南部料理,那里的尤卡坦半岛风味的炖肉非常可口,还有一种奇怪的塔可,好像是蝗虫做的,这太古怪了,我们晚上可以去试试……”看到凯瑟琳的表情,正说得兴致勃勃的莱昂纳多停了下来,片刻后,他明白了凯瑟琳的疑问,失笑后温柔地说,“怎么,我就不能等你一天,一定要出去玩吗?我现在发现,一个人安静坐在房间里发呆也挺有趣的。”

    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凯瑟琳想。但她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他的面貌没有分毫改变呀,还是那样精致的少年气,难道他变成熟了?不过,这些天他们其实并不如第一次试镜前开玩笑所说的那样,一起拍戏就能每天见面,陪伴彼此。这几周他们真正亲密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不仅因为忙碌,还因为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莱昂,对专业性的要求都甚高,大部分时候,他们凑在一起讨论的都还是角色。偶尔有几个静谧无人的傍晚,他们难得不以杰克和露丝的身份相处时,也只是一起坐在酒店阳台上看星星,彼此对视到终了却无话。

    她凝望着他。旋即,一股强烈如汹涌河水冲刷过大坝般的力量带来的安全感,极其少有地在她心中回荡。她甚至有些为此不解和后知后觉——这种安全感太过稀有,是她从襁褓之中时就未曾从任何人那里获得的感觉。

    她住过一个又一个舒适的酒店,从一栋又一栋房子里搬进搬出。不同城市,不同国家,她早已习惯这样候鸟一般的迁徙,习惯拎着行李孤独地推开陌生的房门。很少有人等过她,或者说,让她真的相信会有人在房间里等着她。

    莱昂纳多没有再看她。在脸上的笑意消逝后,他轻声说:“我担心你会想和我分手——在杀青之后。”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凯瑟琳走了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心平气和地问。

    “因为就是我千里迢迢把你带到这里,一定要你试镜,然后你现在……吃了那么多苦。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能拥有这个周末吗?”莱昂纳多看上去有点神色低沉,“因为卡梅隆忙着和福克斯的对接人吵架,实在无法展开工作——我听说才开拍不到两个月,资金就已经马上要告罄,福克斯必须追加预算了,但他们要求卡梅隆删减特效时长和某些场景。虽然我现在有点恨他,但老实说,他的眼光总比福克斯的人好。如果这真是一艘沉船,那我的决定不仅害了自己,还把你也害了。”

    他看了一眼凯瑟琳,难得抛却那些情意绵绵的对话,直抒胸臆地告诉她:“我怕你到时候会恨我。我知道你总是嫌我幼稚,但我就是这样,我连你不喜欢我都不能接受,所以更害怕你会恨我。”

    “……但出不出演露丝是我的决定,不是因为你,你至少不必为这个内疚。而且我爱露丝,绝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的,”凯瑟琳为他的坦诚怔住了一瞬,于是也直白地回答,“何况我如果有那么听你的话,那我就该去演朱丽叶,然后现在我们已经在快乐地享受罗朱的宣传期公费旅游了——但我相信,我们的汗水会带来收获的。”

    “好吧,那我们也应该赌一赌我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差。我们已经这么辛苦,那就一定会有回报的,到时候全世界都必须爱我们,追逐我们,为我们发疯——我想,我们一定要坚持这个想法,这样才能在未来的几个月撑下去。”他为她的话重新露出了明亮的笑意。

    下一刻,他们紧紧相拥,像是情之所至,又像是分担恐惧,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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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9月的末梢,他们又开始拍摄水里的戏份时,凯瑟琳认为,之前她觉得莱昂纳多变成熟了,只是一种幻觉。

    她其实挺怕冷的,但每次卡梅隆一吩咐,她还是立刻下水,不敢惹怒这条脾气暴躁的巨龙——但莱昂纳多就敢。他总是敢于当着卡梅隆的面,用脚趾一点点触碰水面测一下水温,然后撒娇抱怨了足足一分多钟,抱怨水温太低,抱怨反复化妆太烦人(公平来讲,其实工作人员每次都努力把蓄水池里的水加热到温暖的程度,但水量实在太大,拍摄时间又过长,很多时候还是会感觉有些冷)。

    直到卡梅隆露出了想要把他踢下去的表情,莱昂纳多才会磨磨蹭蹭地下去——所以卡梅隆说他是被宠坏的波斯猫,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而那时候,凯瑟琳已经泡水里好一会儿了。

    卡梅隆为了拍摄效率,一度连让他们爬上来去卫生间这件事都不允许(凯瑟琳拒绝回忆这些天为这个造成的难堪结果)。而且他们得一次又一次地在水里补妆,凯瑟琳要更悲惨一点,因为她的卷发即使天然卷度再高,也扛不住这样高频率的水池拍摄,几乎隔几个小时就要让工作人员重新卷一遍,然后重复给他们的脸上涂上特质的粉末材料,遇水就会结出冰晶一样的效果——而涂上去的感觉同样相当不舒服。幸好,卡梅隆决定用特效做出他们嘴里呼出的白气,否则凯瑟琳真的不能想象那会有多么折腾。

    卡梅隆当然也泡在水里,或者坐在水里的沙发上指挥他们,给他们细致地讲戏。他们听得很认真,凯瑟琳在竭尽全力地开发自己的表演能力和体力后(主要是后者),也绝望地认为不能再表现得比下午这次更好了。但那一天他们还是拍了16个小时,到最后凯瑟琳几乎没有上岸的力气,是助理把她拉上来的。在莱昂纳多几乎要崩溃罢工的时候,卡梅隆甚至对他和现场其他在水里的工作人员说,我让你们呼吸就不错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他们当然不能怎么样。晚上回到化妆间后,凯瑟琳第一次有砸东西的冲动,不是想要责怪谁,就是一种崩溃后想要毁灭什么的原始情感——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她很现实地不想赔钱。他们一起咒骂(骂的对象很明显,他们甚至一度觉得8月的那次让卡梅隆也中招的投毒事件还挺解气的),相互拥吻,相互鼓励,在床上酣畅淋漓后再近乎绝望地相信一定可以坚持下去,她和莱昂纳多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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